第四百四十七章 天市垣,裂痕
“此為我向鎮元道兄借來的地書,乃天地胎膜所化,分屬先天靈寶,防衛守御只能天下無雙——而我的道行雖不及女媧道兄你,但相差也不算太多,此刻這地書由我主持,女媧道兄你還是死心吧。”迷霧當中,紅雲道君的聲音響起。
……
“女媧被紅雲道君道君攔下,天庭一眾神聖們,皆備困入巫族大軍當中——想來,如今共工他們已經是藉著大軍的掩護殺進天市垣了罷。”當接引道君於棋局當中再度落下一子的時候,那棋局當中的局勢,便是陡然一變。
原本匯聚於太陽星周遭的巫族大軍散開,這赫然只是巫族虛張聲勢的手段而已——而巫族真正的殺招,卻是已經進了天市垣的共工等人。
“太一道友為當世天帝,點化眾生,身負無量功德,就算是十二祖巫有盤古遺澤在身,又怎敢在消解天帝陛下一身功德之前,對天帝陛下動手?他若是真的動手,我等又怎麼會旁觀,視而不見?”接引道君的臉上,這個時候才是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來——之前的棋局當中,太清道人一直都因為天帝太一的生死在和接引道君糾纏,他卻又哪裏想到,這棋局的勝負手,根本就不在天帝太一的身上。
“天庭一文一武兩根支柱——如今伏羲道君先行隕落,此刻,巫族謀算得逞,雲中君必然會和天庭生出嫌隙,屆時,天庭內沒有伏羲道君,無法平息內患,外不見雲中君,無有進取之力,如此之天庭,又如何能與巫族相爭?”
“如此一來,天地大勢必將歸於巫族之上,而道兄你和我們之間的爭端,也該是時候有一個答案了——我等同受道祖重託,維繫天地之平衡,若是我們之間繼續爭執下去,這天地如何能夠安寧?”
“更不要說,我等個個都有登臨大羅之望——若是在我們登臨大羅之前,還不能平息我們之間的紛爭,那說不得此刻巫族和天庭之間的局勢,便是我們的未來。”
“而今巫族和天庭相爭,有我們作為緩衝,可若是我等相爭,天地之間又有誰敢作為我們的緩衝?”接引道人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勝過太清道人一籌而表露出任何的欣喜。
“看來,接引道友平息紛爭的方式,便是支持巫族將天庭從洪荒當中驅逐出去,使得這天地之間唯巫族獨尊,而支持巫族的你們,順理成章的臨於天地,支持天庭的我們,則是因為天庭的傾頹而隱於天地,如此一來,我們之間的紛爭自然便是隨之消解——接引道友是這個意思嗎?”太清道人的神色絲毫的動容,哪怕是眼前的局面看起來,接引道君和准提道君隨時都會達成他們的目標,藉著巫族君臨天地的威勢,逼迫着他們歸隱。
“不知道接引道友有沒有聽過一種說法,叫做自作聰明——就如此時,你們謀算天帝的話,那硬頂些風險,或許還真的是能夠大有所得,可如今你們非要故作聰明去謀算雲道友……”說到這裏,太清道人也不由得是搖了搖頭。“你可知,就算是我們三人和雲道友相交莫逆,但每一次看到雲道友的時候,也都有一種如淵似海之感,完全不可揣度,而你們竟也敢去謀算雲道君?”
說到這裏,太清道人陡然之間便是大笑起來。“接引道友你不是想要知曉這棋局我打算如何破局嗎?你信不信,這棋局,根本就不需要我來破局!”太清道人一邊笑,一邊一甩衣袖,將面前的棋局化為烏有。
……
“這就是天庭羈絆女媧的方式嗎?”天市垣中,帝江已經是從容無比的踏進了天寶閣中,看到了天寶閣中那縱橫的儀軌,以及儀軌最中間的兩層陰陽寶塔,還有正沉積於寶塔當中,被那儀軌所展露出來的玄妙無比的氣機所拱衛着的,伏羲道君的真靈。
“果然是在逆轉生與死的權柄。”片刻之後,受到了帝江傳訊的死之祖巫權柄和生之祖巫天吳,便同樣也是趕到了這天寶閣中,一臉的肅然。
天寶閣中縱橫的儀軌,尚未完全的被催發出來,但這兩位執掌分別執掌生與死之權柄的祖巫,卻已經是察覺到了這儀軌給他們帶來的強大到無與倫比的威脅——在這天寶閣中,他們自身的權柄,都似乎是要脫離他們的掌控,要歸於這儀軌所引導的秩序之下。
“傳聞說,之紫霄宮第三次聽道之後,雲中君便一直是不問世事,只是一心一意的在這星空當中佈置這五人能夠看得懂的儀軌,我還以為他被天庭當中那些想要謀取功德的神聖們排擠,心灰意冷之下,才不得不專註於這星空的穩定,卻不想,他是別出機杼,找到了從另一個角度謀算我們的路子——帝江,這儀軌,你能看懂多少?”良久之後,玄冥才是鄭重無比的起身,戀戀不捨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再看看旁邊的天吳,天吳的反應,也和他是一模一樣,一邊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一邊又滿是后怕之色的擦着額角的汗水。
明明他們兩人才是執掌生與死的祖巫,是這天地之間,在生與死的權柄上浸淫最深的人,但看着面前的儀軌,他們卻是只覺得這儀軌向他們展露出了這生與死之權柄那更加深層次的玄妙,令他們不由自主的便是想要沉醉於其間,而在他們沉醉於此的時候,他們的軀殼,卻已經是反過來被這權柄所影響——就如玄冥身上,那無數的骨刺,已經是從他們的血肉當中延伸出來,就算是他化作人形,也都無法掩飾身上那猙獰無比的骨刺。
而那骨刺之上,每一個尖端,都有幽晦無比的深沉隱藏與其間,這深沉,正是那死亡權柄的具現。
尋常的修行者,只要看上一眼,便會被受這權柄所影響,然後步入死亡的深淵……
“這一戰之後,我非得閉關一段時間,才敢出來見人了。”玄冥看了一眼身上的猙獰骨刺——若他不閉關的話,那他的存在本身,機會成為巫族當中最大的威脅。
“比起這儀軌當中的玄妙,我倒是更加的好奇,布下這儀軌的雲中君,其功行到底是到了什麼樣的層次?”
“生之境?”帝江冷笑着,對玄冥的問題卻是避而不談,“我等也都是從生之境當中走過來的,天地之間,生之境的修行者們,見過了不知道多少,隕落於我們巫族手上的,也不在少數——又有哪一個生之境的修行者,能夠鋪設出如此玄妙的儀軌來?”
帝江言語之間,充滿了感慨,在他的眼中,這儀軌當中的每一束線條,都是完美無比的契合了空間的延展兼顧了空間的一切特性,這龐大無比的星空,便是在這儀軌無數線條的約束之下,聚攏成為一體。
在帝江看來,這儀軌的存在,便是這天地之間一個最為完美的藝術品,是天地之間人力所能造就的最為完美的至寶——就算是立場截然不同,但一想到這樣‘完美’的東西將要在自己的手上毀去,帝江的內心也忍不住的是一陣一陣的絞痛。
“帝江,我們真的要將這儀軌給摧毀嗎?”聽着帝江言語當中的決絕,玄冥和天吳不由得都是再一次將目光投入到了這玄妙莫測的儀軌當中,想要在這儀軌被毀滅之前,儘可能的多記下一些這儀軌的玄妙。
“這儀軌乃是雲中君無數萬年的心血,雖然不知曉他佈設這儀軌真正的目的,但只看這儀軌的玄妙,就必然是能夠知曉,這儀軌的存在,對於雲中君而言,必然是至關重要!”
“而今,這儀軌更是女媧道君和天庭勾連的樞紐——一旦伏羲道君真的藉由這儀軌的存在轉生為死,那女媧道君和天庭自己拿的紐帶,就再也無法斬斷,天庭當中的那些太乙道君們,也必然會是更加的悍不畏死。”
“但反之,一旦這儀軌被毀去,伏羲道君真靈潰散,女媧道君和天庭,就再也不可能有合流的可能——雲中君這無窮的心血於一夕之間付諸流水,他和天庭之間的裂痕,也同樣是難以彌合。”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你們以為,是誰邀請女媧道君將伏羲道君的真靈置於此間的?”帝江目光當中,儘是陰沉的笑意。
這儀軌當中的玄妙,他們十二祖巫看不出來,天庭當中其他的神聖們,更不可能看得出來——更何況,這儀軌乃是雲中君獨自鋪設而成,就算是其他的神聖們看出了這儀軌的玄妙,但若是沒有雲中君的首肯,女媧又怎麼可能能夠將伏羲道君的真靈置於這儀軌當中?
是以,女媧道君為什麼會將伏羲道君的真靈置於其間,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很明顯——必然是雲中君親自邀請女媧道君,然後女媧道君在驗證過了這儀軌的玄妙之後,才應下了雲中君的邀請,將伏羲道君的真靈置於此間。
這當中,女媧道君到底是和雲中君,和天庭達成了怎樣的協議,帝江他們無從揣測——但帝江卻能夠保證一件事,只要這儀軌崩潰,只要伏羲道君的真靈除了任何的岔子,那不管女媧道君和天庭,和雲中君達成了怎樣的默契,都將是為之煙消雲散。
是以,無論是從他們十二祖巫自身的權柄上,還是從大局的層次上考量,這儀軌,都必須是要被毀去。
……
“雲道君,怎麼了?”星空當中,但云中君的神色陡然之間從陰沉變得鐵青的時候,白澤等人也不由得是大驚失色,忐忑無比的問道。
被巫族封鎖於此之後,他們最擔心的,便是太陽星當中的情況,而此時,他們最為恐懼的,便是從雲中君的口中,聽到他們所有人都不敢聽道的言語。
“被算計了!巫族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天帝陛下!”雲中君臉色鐵青,絲絲縷縷的寒意,從這星空的各個角落往雲中君的身上聚攏,化作森冷無比的玄冰,似乎是要將周遭的時空,都徹底的封凍起來一般。
“我早該想到的,天帝陛下無窮功德加身,鴻鈞道祖定下的功德論下,天地之間有誰敢對天帝陛下妄起殺心?”
“這可真是叫人想不到,十二位祖巫陛下,帶着巫族的大軍,不知道了經歷了多少的劫難煎熬,才從至關隱秘的通道當中殺進天庭——而你們的目的,卻只是為了我這區區一位後天生靈!”
“真是何其榮幸也!”雲中君咬牙冷笑道,信手在虛空當中一按,於是這席捲了整個星空的血氣當中,便是有無數銀色的光華聚攏出來,如同蛛網一般往四周蔓延,將整個星空都籠蓋於這光華當中,星空之上的每一顆星辰,都是這蛛網上的一個節點。
這正是雲中君費勁了心力才在這星辰當中所鋪設而成的儀軌。
“不愧是天庭第一的神君。”在那無窮的光芒在雲中君的手上倒映出籠蓋了整個星辰的儀軌的時候,這圍住了眾位太乙道君們之間的血氣,便是在倏忽之間散開,然後穿着黃褐色衣衫的後土,緩緩的從中踏了出來。
“是天市垣?”雲中君目光森冷的望着面前的神色從容的後土。
在之前的時候,他就因為擔心星辰一脈的神聖們還不曾經歷過這樣的戰爭,故此早早的就將他麾下的天河大軍分散開來,駐守於各處,以策應星辰一脈的神聖們——對於自己麾下的這一支大軍,雲中君有着絕對的信心,在有着那天合作為依託的情況下,就算是太乙道君親自出手,也不可能令那些大軍連一個預警的信息都傳不過來。
而現在,雲中君完全沒有收到天河大軍所傳來的消息。
天地之間,幾乎是所有的大神通者都知曉,看似無敵的雲中君,最大的弱點,便在於他麾下的星辰一脈,想要謀算雲中君,要麼就是從雲中君自身着手,要麼就是從雲中君麾下的星辰一脈着手。
但偏偏,這一次巫族的星空,明明就是為了雲中君而來,卻既不曾直接對雲中君動手,也不曾對雲中君麾下的天河一脈動手,那他們,去了何處?
不問可知!
而就在雲中君引動這儀軌的時候,天寶閣中的帝江,同樣也是一掌朝着那陰陽塔蓋了下去——只一個剎那的功夫,那陰陽的內外雙塔,便是徹底的崩潰,塔中伏羲道君的真靈,亦是隨之不見了痕迹。
但帝江的這一擊之功,也就僅限於此而已,一擊之後,那儀軌依舊是在井然有序的運轉着,儀軌當中的力量,依舊是玄奇而有龐大,絲毫不曾受到帝江這一擊的破壞——這畢竟是大羅至尊級別的秘法,若是這麼輕易就能夠被破壞的話,那這又憑什麼被稱為大羅至尊級別的秘法,令鴻鈞道祖也覺得驚愕無比?
“雲道君,你們走不掉的。”當雲中君想要折返迴轉天市垣的時候,才分開來的巫族大軍的血氣,便立刻是再度合攏,化作無數堅不可摧的屏障,攔住雲中君的去路。
“此刻不動太一,不代表稍後依舊不動太一,天市垣還是太陽星,雲道君,其他的道君們也好,不妨做一個選擇?”那血氣的背後,有聲音想了起來——乃是水之祖巫,共工。
這一句話之後,雲中君立刻就察覺到了他身邊那些太乙道君們的心態,一個個的都發生了微妙無比的變化——之前的時候,雲中君轉身,其他的太乙道君們,也都是緊跟着雲中君,但此刻,所有的太乙道君們都在共工的言語之間變得躊躇起來。
雖然眾人都看得出來,那龐大無比的功德之下,十二祖巫未必就敢對太一下手,但萬一呢?
萬一他們選擇反身的時候,太一那邊出了什麼意外呢?
這樣的代價,誰都承受不起。
“雲道君,天市垣中,到底有什麼?這籠蓋整個星空的儀軌,又有什麼玄妙?”幾個呼吸之後,白澤道君才是代表眾人,艱難無比的朝着雲中君出聲問道。
一眾太乙道君們,幾乎都是有了自己的選擇——而他們此時要做的,便是全服雲中君,令雲中君和他們一起。
“不可說!”雲中君神色陰沉。
就本質而言,雲中君所推演而出的南北斗轉生注死逆命法,非是逆天之法,而是欺天之法。
既然是‘欺天’,那就註定了不可說,不可言,不可為外人知,否則的話,一旦這秘法的玄妙暴露於天地之間的時候,就是這個秘法隨之崩潰的時候——就算是女媧道君,若不是她煉化了大羅之機,有‘欺天之功’的話,雲中君也絕對不可能會帶着女媧出現在那天寶閣中,告訴女媧那天寶閣中的玄妙。
雲中君神色陰沉無比的看着面前的眾位太乙道君們。
而他面前的眾位太乙道君們,神色也是同樣的肅然——所有人都明白,當這些太乙道君們問起來那天市垣中到底有什麼的時候,彼此之間的裂痕,就已經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