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霍明昕幾個人追到特長班的時候，霍冉也剛好提着水桶到特長班。
兩撥人在教室外頭的樓梯口狹路相逢。
霍冉衣服濕了一大半，青川的校服被她穿得有些土，那是因為女生們拿到校服都會偷偷改一改，可霍冉不懂這些小技巧，穿着有些顯臃腫。
她頭髮扎着簡單的馬尾，髮絲還在滴水，將面容襯得有些狼狽。
其實霍冉長得不算丑，只是下巴帶了一點嬰兒肥，皮膚因為不注意防晒，曬得有些黑，莫名就會顯得土氣。
但仔細一看，五官跟霍明昕有幾分相像，精緻且大氣，是典型美人骨相。
霍冉記得上輩子她被關在廁所欺負后，拖着傷痕纍纍的身體找肖齊對峙，在肖齊說完那句把她打入地獄的話后霍明昕才跟霍明煦趕到。
小公主氣得要死，牙齒都在哆嗦，看她的眼神彷彿看一塊黏在地上的口香糖：“你怎麼老是讓我丟臉，求求你趕緊轉學吧，我都要瘋了！”
霍冉那時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也覺得那個懦弱狼狽又虛榮的自己很丟臉。
但現在霍明昕說的是：“你……你提水桶幹嘛？”
小公主漂亮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纖長的睫毛撲閃着，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
有點傻，也有點呆。
彷彿她提的不是水桶，而是□□包。
霍冉就咧嘴笑了一下。
她是真的覺得挺好笑的。
特長班的教室里，傳來幾個男生譏誚聲。
“就霍冉那樣的，肖神，你說怎麼忍住噁心跟她一塊兒坐食堂吃飯的？”
“就算要挫一挫霍明煦的銳氣，你這犧牲也太大了！”
“當初不是你們說要打賭的么？”肖齊懶洋洋得轉着水筆，笑得有些漫不經心。
“霍冉是不是還給你折了星星，卧槽，真是土爆了，偏遠山村是還沒通網？”
“行了，還不允許咱們蠢普的村姑用古老的儀式表達一下蠢普的愛意……哈哈……”
霍明昕瞪了一眼教室，又彷彿嫌霍冉不爭氣，轉移視線瞪霍冉。
這才發現對面霍冉看教室里的那個男生的目光——
宛如看一個死人！
她剛想說什麼，霍冉快速走進去，下一秒，她裝滿水的藍色水桶對準了正在笑的肖齊。
霍明昕清楚得感覺自己身體跟着那桶水晃了一下。
肖家跟學校有關係的。
肖齊之所以受追捧，不僅是因為時籃球隊的，打球時很撩人，更重要的是，後台大，惹……不太起。
霍明昕眼睜睜得看着自家妹妹把水毫無保留得澆在了帥氣的男生身上，連帶着他周圍跟他一塊兒的幾個男生也遭了殃。
“卧槽！”
“靠！”
周圍幾個男生一下子跳起來。
怔愣的肖齊剛想說話，霍冉已經迅速得將桶蓋上他頭上，一字一句地說：“我淳樸的村寨還有更古老的表達愛意的方式，你喜歡嗎？”
肖齊被這一連串的騷操作整懵了，但整個腦袋被套在水桶里，像個無頭喪屍體樣亂竄，現場表演了什麼叫沒有導航系統的喪屍，在線迷路。
偏偏他剛要把水桶掀開的時候，霍冉宛如熱血漫畫裏的人物一樣一個誇張的暴力彈跳，利用手肘的力量死死得將他整個人連桶一塊兒按在了座位上。
“豁……”教室外的趙莘莘眼睛都盯直了，“你妹這是，練過？”
霍明昕：我當時害怕極了！
教室內，霍冉一手緊緊按壓住水桶，另一隻手噼里啪啦得給了桶身幾下。
巨大的聲音震着肖齊的耳膜，桶內的肖齊頭暈目眩，感覺耳朵出血，要聾了。
像是終於解氣，霍冉放了手。
她一系列動作又快又兇狠，周圍幾個男生居然愣着，沒人反應過來要幫肖齊一把。
霍冉打完就跑，絕不戀戰裝逼，一出教室，就一陣風往教務處跑。
霍明昕和趙莘莘成了兩個追風少女。
霍明昕還有點后怕，覺得這個膽小懦弱的妹妹是不是魔怔了，一邊追人一邊忍不住逼逼：“霍冉，你是不是瘋了，打了陸凌依就算了，肖齊是誰，你知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霍冉突然回頭：“有多嚴重？”
霍明昕沒料到她會突然轉身，兩個人撞到，霍明昕痛得退一步，捂着發疼的地方：“你今天發什麼瘋？”
太奇怪了，霍明昕想，她這個便宜妹妹一直一副鄉下土包子的形象，又懦弱又討厭，還虛榮心強，怎麼今天一下子有膽子瘋狂得揍這個揍那個呢。
霍冉定定得看着她，忽然問：“霍明昕，你今天有沒有覺得丟臉？”
“我……你叫我什麼，你有沒有禮貌！”霍明昕公主病發作，傲嬌極了，臭着臉看她。
“怎麼會丟臉！”趙莘莘激動得幫霍明昕說話，兩眼都在發光，“你剛才簡直A爆了，就那一招，把肖齊整個壓下去那招，太帥了！還有陸凌依，好多女生早就看不慣她了，哪裏來的太妹嘛，弄得我們青川跟個野雞中學一樣，霍冉，你真棒！肖齊剛才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什麼渣男！活該挨揍！”越看霍冉，眼裏星星越多，崇拜得不得了。
霍冉眼眶漸漸發熱。
但是她還是固執得看着霍明昕，固執得一字一句問她：“霍明昕，你有沒有覺得丟臉？”
霍明昕還捂着被她弄疼的胸口，氣呼呼的：“我比你大兩歲！”但是看她一副絕不罷休的架勢，只好不甘不願得承認：“沒有！你沒有讓我覺得丟臉行了吧！”
打人還打出榮譽感了！
但是霍明昕不得不承認，霍冉剛才那一系列的舉動還挺……爽的。
霍冉愣了一下，眼眶紅彤彤的，像個兔子一樣喃喃道：“好巧，我也是。”
沒有覺得……
丟臉。
霍明昕就感覺怪怪的。
她對霍冉這個便宜妹妹一直很討厭，怎麼說呢，家裏突然出現一個比她還小的，要跟他分享寵愛的女孩，霍明昕這種公主能高興得起來就怪了。
偏偏這個女孩穿衣服沒品位，走路沒氣質，也不會看人眼色，成天在學校里鬧笑話。
簡直就是混進天鵝堆里的土鴨子，還天天追着籃球隊的肖齊跑，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給人家端茶遞水喊加油。
霍明昕這兩個月因為這個便宜妹妹受到的冷嘲熱諷比她這輩子的都要多！
但是現在，霍冉眼睛紅紅的，神色有些恍惚，重複得問她有沒有覺得丟臉的時候，霍明昕又覺得心裏狠狠揪了一下。
原來便宜妹妹這麼在意我的面子啊……
她壓根不知道霍冉現在心裏的感受。
想哭，又想笑。
霍冉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再回到人生回憶里最黑暗的一天，那些侮辱和嘲笑讓她在以後的人生里每每想起，都會忍不住瑟瑟發抖！
而肖齊那個渣男的所謂審美正常，讓她一度自卑，走上了沉迷整容的道路，可越整越不自信，越不自信越要整，最後霍冉整到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骨子裏，她一直是被陸凌依關在廁所欺負的那個女孩，她們扯着她的頭髮，罵她不知廉恥,她氣的發抖，卻不敢反抗。
她從來沒有從那間黑暗的廁所里走出來過。
但是現在——
霍冉抬頭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深深呼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轉身頭也不回得往前走。
“你去哪兒？”
“教務處。”
“去教務處幹嘛？你傻嗎，現在全校都知道你把陸凌依揍了，還潑了肖齊水。”
“告狀！”
霍明昕跟趙莘莘兩個就互相看了一眼，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聾。
一個小時後趙莘莘眉飛色舞的跟F班的幾個玩得好的分享霍冉在教務處的戰績。
“一進去她妹妹就跟戲精上身一樣，垂着腦袋，特別可憐得喊了一聲‘報告’，我差點沒覺得自己瞎了。關鍵是人家演得好啊，就臉上大寫得‘我無辜、可憐、虛弱’，說話聲音都是抖的。”
趙莘莘比劃着從桌上跳下來，“我跟你們學學啊。”然後她垂着頭，絞着手指，掐着嗓音，“老師，我……我要舉報，陸凌依他們聚眾毆打我。”說完，趙莘莘綳不住自己直樂。
她還特興奮：“你們是沒看到趙主任的表情，跟吞了蒼蠅一樣，趙主任平時對陸凌依的暴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就仗着陸凌依的爸爸是醫院院長嗎，好多老師家裏出點兒事就在他爸走後門，我敢說，要不是霍冉反抗了，這回肯定又吃悶虧。趙主任還想袒護陸凌依，結果霍冉把手機錄像拿出來，趙主任的屁話就憋回去了。”
“不是她把人家一錘三揍了嗎，怎麼還有視頻？”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跟明昕只偷聽到一點聲音，確實是陸凌依在視頻里承認自己犯錯打人的事。”
“那肖齊那邊怎麼辦，被落這麼大一個面子，估計不會放過你妹吧。”有人cue明昕。
霍明昕還在震驚剛才霍冉堪比奧斯卡影后的演技，聞言又些愣，很快反應過來，叉腰：“怎麼就他肖齊跟陸凌依有後台，當我們霍家的人全死了嗎！”嬌俏的小臉上，微表情簡直要傲嬌死了。
周圍幾個同伴笑嘻嘻的起鬨。
下一秒，叉腰的霍明昕反身‘啪’得一下把手上厚厚的英文書砸在後排男生的腦袋上，河東獅吼：“睡！睡！睡！你是豬啊就知道睡！”
霍明煦猝不及防得被人來了這麼一手，暴戾的少年剛想發火，見是比自己只大了兩分鐘的胞姐，忍了忍沒當場揍人，嗓音軟趴趴的威脅：“霍明昕你想死是不是！”
少年睡眼惺忪的，白皙的臉上還有輕微的粉色壓痕，毛茸茸的髮絲在陽光下，籠罩出一層淡淡的金色，五官是一種不同於霍明昕的精緻，眉骨很高，眉毛漆黑，鼻樑線條挺俏，下頜的弧度像是被雕過，有點日漫的味道。
幾個女生看得臉都紅了。
霍明昕怕他個鬼：“我看你才是個死人！你妹都被人欺負頭上，你面子還掛個屁！”
“誰敢……不是，你挨揍了，挨哪兒了？”說著，少年有些緊張的拽住她白皙的胳膊，帶着點稚氣的臉聚起一片烏雲，寵姐狂魔上線。
他跟霍明昕兩個人誰也不服那兩分鐘，求人的時候叫她一聲姐姐，一般情況下都說這是我妹，得罩着。
所以霍明昕一提起妹妹，霍明煦下意識就是她被人欺負了。
霍明昕拍開他的手，怒道：“是另一個，傻逼。”
“誒？”少年愣住了。
霍明昕就從來沒承認過霍冉，拉着他一塊兒對這個妹妹無視，怎麼……
霍明昕瞬間讀懂他的神情，怪不自在的，立刻甩鍋：“都是你，上次跟籃球隊的人杠，肖齊那個渣才會去找霍冉的麻煩，你真是一天不惹事就皮痒痒！煩人精！”
被罵得一臉懵逼的霍明煦：上次不是籃球隊的幾個高個兒不小心用球砸你，你氣的要死，老子才幫你出頭的嗎？
呵，女人！
霍明昕還在叉腰逼叨：“一天到晚就知道逃課玩遊戲，電話也不接，要你有屁用……”
周圍吃瓜群眾：學校里也就霍明昕敢這麼數落校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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