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代成君
晉國代郡,這不是原先歷史上趙嘉稱王抗秦的城池,這裏屬於另一個人。這是一座位於晉國西北的邊城,直面着草原游牧民族的威脅,瓮城、箭樓、雉堞等各種防禦設施一應俱全。
城上甲士林立,一面絳紅底色的大旗迎風飄揚,展示出旗面上的圖騰,竟是一隻騰飛的巨鷹,張開雙翼,威武不凡。
入冬以來,氣候越發冷起來,天空中漸漸飄起了初雪,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駐立在城牆之上,後面跟着一群文士武將。
他很年輕,臉容清秀,朗目劍眉,神采中帶着堅韌之色,他望着落下了雪片自言自語道,“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些。”
他想起了八年前,那一年他才十七歲,記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冬天也來得很早,那一年匈奴人也來得很快。
當時,他在城樓之上往下看去,都是黑丫丫的一片異族騎兵,他們揮舞着彎刀,不停地屠戮着來不及進城的晉人。
更有攻城的匈奴兵竟然鑿穿了城門,代郡城中晉人數量以十萬計,若是城破,便是數十萬的生命。
他站了出來,十七歲的他抽出長刀,站在城門缺口那裏。
“代郡乃我封地,有我之父老兄妹,匈奴人若想占我家,殺我父老兄妹,就從我姬舜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還記得那場血戰,匈奴人的右賢王就被他一箭射死,匈奴人如同潮水般退去,代郡的兵士們將他頂到了空中。
他從八年前站在城門口時,就與這座城融在一起,他是姬舜,晉王姬離寐的四子,受封代成君,他的母親是代郡留守李弼義的女兒,他的大多數時間是在代郡度過的。
“代郡自有鷹將在,不教胡馬入中原。”太史元的點評誇耀了他的戰功,也助長了他的威名。
初時大家不解這鷹將的意思,直到姬舜從代郡子弟中抽取輕壯,創立鷹騎,幾年下來,鷹騎一點點變強,現在已經達到近五萬的輕騎規模,成為拱衛晉國西北的重要力量。
他被稱四國之中當世第一的少年英傑,沒有之一。
晉國有六軍戰力,每一軍的人數早就突破當年周天子規定的12500人了。
“報告君上,昨日接近代郡的二十里的匈奴人已經退去。”早有斥候前來稟告。
“沒到代郡就退回了?這倒真是奇怪了。”姬舜沒有說話,倒是邊上的文士模樣先開口了,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莫不是知道代成君在此,不敢來了吧?”
這文士一說完,邊上的那些個兵將們也哈哈大笑起來,軍中講究士氣,而兵將在藐視敵人的同時,能起到振奮軍心的作用。
“怕是草原內部又出了什麼事情吧?”姬舜想了想,“這些匈奴人不是來攻代郡的,或是來防代郡出兵的。”
他又覺得不全面,問道,“葛長史,最近秦人那邊有什麼新的情況出來?”
相比草原來說,秦國的情報還是聊勝於無。
“前月有漢國武原君劉煜從驪山逃脫,秦人在西去之路上架設層層關卡。”文士回答道,“不過據說連劉煜的影子都沒抓到。”
“那還真是奇怪了,我這二表弟是出了名的老實木訥,竟然能夠在秦人的眼皮底下逃走?”晉漢向來有聯姻,按照輩分說起來,姬舜還是劉煜的表哥。
“世人皆傳他弒君謀反,我卻是不太相信的。我還記得他年幼時來晉時的模樣,從來不搶兄弟的玩具。”
“哦,那就不對了,不對!大大的不對!”這個文士聽后忽然大叫道。
“你這佛家先生,又打什麼啞謎,趕緊給我說出來。”姬舜在邊城日久,性子也向來直接磊落。
“君上,人生萬般皆苦,唯有苦禪修身,我的這名字可有度化世人之意啊。”原來這個中年文士叫葛苦禪。
“你說要度化世人,我卻只看到算計他人。”姬舜笑道,這人說說修苦禪,算計起來從來不饒人,“你倒是說說看,秦地有什麼不對?”
“我說的不對是指君上的這位表弟。”葛苦禪點出了關鍵,“好一招金蟬脫殼,聲東擊西。”
“哦,先生是說我這表弟,沒有西去庸城,而是向東奔晉而來?”姬舜很快想到結果。
“可能性很大。”葛苦禪判斷道,“只怕秦人醒悟過來,必在東進之路上加以堵截。武原君怕是難過龍門山。”
“哦。”代成君眉毛一揚,“若是如此,可就麻煩一下我們的佛家先生了。”
“屬下遵命。”葛苦禪欣然答應下來。
龍門山橫亘在秦國與晉國之間,綿延六百里,大的山峰有十八座,被稱為龍門十八峰,其中最高最險的喚做惡來峰。
幾百年來,秦晉兩國在龍門山刀兵相向無數次,百萬計的兵士戰死於此。曾有哀歌盛行:“十六從軍行,十八埋龍門,阿妹淚漣漣,阿母何所依!”
龍門山的每一層泥土下來都埋着秦晉兵士的骸骨。本來這十八座山峰秦晉各占其半,曾在各座山峰建下軍寨。
但三十年前,天降暴雨,引發山洪,十八個軍寨損失慘重。兩國君王以為上天警示,於是請來太史元推演,道是山間兵甲林立,而百萬陰魂聚集,沒有立足之地。上天憐憫,要給予他們安息之所。
於是秦晉兩國各自退出龍門山區域,這裏便成了一個緩衝地帶。秦國在龍門山以西三十里處設下邊境關卡,而晉國則在龍門山以東三十里處設下過鏡線。
由此開始,龍門山便成為了一個兩不相管的地方。但隨着兩國勢力退出,新的勢力也逐漸產生。
此刻的劉煜,已經踏入了龍門山的區域,而與他同行還有竇家一行人。
在驪山與劉煜相遇后,一開始竇洛雪很是開心,但是隨着跟劉煜一路走來,她又有些迷茫了。
這個劉煜跟以前的劉煜性格明顯不一樣了,要不是她看到對方的臂側有一個淺淺的月牙傷疤,他還不相信這人就是自己的煜哥。
因為那是兩人幼年時吵架,她咬在上面的印記。
不僅是竇家大小姐迷茫,劉煜也迷失了。竇洛雪有意無意地說起小時候的事,然後劉煜聽后,只能沉默不語。
最近只能把原因推到在秦地受到了腦傷,記不清往事了。
但是說來也奇怪,經過竇大小姐的提醒,劉煜有時候腦海中會浮現出一些往事片斷。他於是暗暗想着,這應該是武原君的記憶正在慢慢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