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有惡報
惡有惡報
“嘖嘖,四姑娘真是大方人,我給她看了簪子,她立刻給了我二百,還留我吃螃蟹呢,我惦記着三姑娘呢,說以後有的是說話的機會呢。”
“金大姐,我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你這麼個好人,那個馮清然,狼心狗肺的東西!”她的聲音里含着濃濃的怨恨,“沒想到他竟然那般惡毒絕情,若不是金大姐實言相告,只怕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金大姐卻道:“三姑娘,分明是你自己發現的,也算不得我幫你。若不是你出言試探,又讓我去找你妹妹拿錢,我若是拿不到錢,也斷然不會幫你的。我是為了財,三姑娘要說自己有個好妹子。”
秀容的聲音就飄渺起來,卻也帶着與有榮焉的口氣,卻也有一股凌然森冷的氣勢,“那是自然的,不是我自誇,金大姐幫了我,就是做了我妹子的朋友,那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只消說一聲,沒有我們不出力的。可若是咱們沒有合作這一遭,你們也只能得到我的屍體罷了,事後讓我妹子知道,只怕天涯海角,你們也要完蛋的。”
金大姐卻不以為然,笑道:“三姑娘,你那妹子雖然大方聰明,可也不見得這麼厲害,我們專干這行,可也不是吃素的呢。”
秀容就笑,毫不掩飾地道:“金大姐,我妹子後面還有個小齊爺呢,他的名頭,你可聽過吧。”
金大姐頓時一凜,聲音都帶上了幾分恭敬,“那是,如雷貫耳。他殺過倭寇、土匪,聽說漕幫有人鬧事,他一出馬就擺平了,一出手就砍了幾十個人,自己也一身血……那,那,可簡直是活閻羅了。”
她的聲音竟然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窗外的秀瑤竟然覺得一絲冷意侵體,漕幫的事情,她可不知道呢。
齊風似乎感覺到她的懼意一樣,下意識地就握緊了她的手,生怕她因為害怕而疏遠他一樣。
秀瑤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驅散了那寒意,就沒有拒絕,任由他握住。
這時候屋裏又響起了秀容的聲音,“金大姐,我們的協議還作數吧。”
金大姐說自然是的,讓她只管吩咐。
秀容的聲音冷冷的,如刀子一樣刮著秀瑤的耳朵,“哼,馮清然那個混蛋,他想賣了我,我倒是想賣了他呢。金大姐,你說你的生意不在山東地界,倒是也好的。他馮家除了在肥縣,也不算什麼東西。你若是把他弄去賣掉,賣多少銀子,我一分不要。我另外還謝你三百兩,如何!”
聽着她咬牙切齒的聲音,秀瑤就知道她是恨極了馮清然。
而且,女人狠起來,那也是真狠。
金大姐笑道:“反正我們也打算換地方,要往西去了,像五少爺那樣的美男子,可是稀缺的寶貝呢。說不得要賣上個幾百兩了。哈哈,那我金大姐,這一次可發了財了。”
秀容淡淡地道:“金大姐也不必顧惜他,想用自己就用,一把春藥就夠了,這男人不比女人,到時候只怕他跪着求你呢。”
金大姐就咯咯地笑,甚至帶上了三分羞澀。
秀容就提醒她,“金大姐,你可不要被他迷惑了啊,要是對他心軟了,到時候只怕他會吃得你渣都不剩。”
金大姐笑道:“三姑娘放心,我金老大銀子最重要,男人,呵呵,咱見得也多了,比五少爺更俊美的更迷人的,都見過的。”
說完,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然後兩人就不說話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又過了片刻,秀容道:“金大姐,那明兒一早,你就假意送我上香,然後送我去濟南府。你若是不放心,我寫個借據給你,這也是把柄,我若是敢不認賬,我們秦家的名聲全被我毀了,我弟弟也不能再考舉人,我是萬不敢的。”
金大姐笑道:“三姑娘多慮,我自然是信的。明兒一早,我送你出去,就說是去上香,然後跟五少爺說將你送走。而我回頭呢,就給他下一把迷藥,將他帶得遠遠的,反正他和我們見面,也是偷偷摸摸,自己貼身小廝都沒跟來而是留在東昌府做生意替他遮掩耳目呢。”
秀容就哼了一聲。
聽了半晌,直到他們睡著了,秀瑤才回過神來。
更深露重,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齊風立刻將她的衣裳緊了緊,低聲道:“我們離開這裏,去外面守着。”
秀瑤嗯了一聲,又由他帶着,越牆而出。
齊風另外還帶了幾個人來,讓他們盯着小院,他則帶秀瑤找了一家小客棧休息。
秀瑤夜裏着了涼,回來就打噴嚏流鼻涕,眼淚嘩嘩的,後來竟然又開始發熱,齊風自責得了不得,差點顧不上秀容那裏。
秀瑤擤着鼻涕,拿手巾不斷地擦着眼睛,叮囑他不要忘了第二日一大早就去。
齊風看她好不容易睡着,才吩咐了親信的人保護她,他則親自去小院那裏。
他趕去的時候,恰好秀容和金大姐乘車出門,齊風就讓四個人跟着去,若是秀容是回濟南還好,若是不回濟南,不惜一切代價,直接將她帶回去。
金大姐走了一個時辰之後回來小院,手裏還提着酒肉,徑直去了東廂。
這裏的主人家都是她的人,早就避開去了。
齊風就看到金大姐帶了酒肉去了馮清然的屋子,兩人自然是得意地一番合計,說什麼事情非常順利成功,要慶祝一下。
馮清然不疑有他,就和金大姐喝酒,嘴裏還道:“我也是被這情聖之名連累,竟然真的就放了她如此清白的離開,真是……不甘心!”
金大姐媚眼如絲,“五少爺,清白的離開,她才能賣個好價錢,若是不清白了,只怕二十兩都夠嗆的。你想啊,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兒,就是模樣好點,可那脾氣夠嗆,不會琴棋書畫,年紀也大了,調教也費勁,沒什麼用。估計十兩都夠嗆呢。”
馮清然就嗯了一聲,喝了酒,就覺得渾身燥熱,想起秀容那雪白的臉頰,貓兒一樣的眼睛,那柔軟的身段,忍不住渾身的血液都往下流去。
他一下子扯開了胸口的衣襟,露出了結實秀美的胸膛,只覺得身體裏有一把火在燒,讓他立刻就想去將她追回來。
一抬眼,他就看到她竟然出現在門口,對着他似怨似嗔地拋媚眼,他再也忍不住,喊了一聲,“你這個小野貓兒!”然後立刻就朝她撲去,將她一下子壓在身下,三兩下就剝光了兩人的衣服,一瞬也不想等,猛得就挺了進去。
身下的人兒發出了一聲歡愉的低吟,浪蕩而妖媚,更讓他熱情似火,什麼都不顧地就大動起來,嘴裏還胡亂喊着心肝寶貝,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之類的混話。
躲在後窗的齊風看着馮清然將那個金大姐摁在身下就低下了頭,聽着那些污言穢語,他的臉色就越來越冷,那馮清然竟然開始說胡話,連秀瑤的名字都叫了出來。
此時的齊風,不再是秀瑤認識的那個看似冷峻卻溫和沉穩的青年,而是冷酷嗜殺的,像一頭蟄伏的猛獸,又像是久歷血腥的利劍,需要鮮血的滋潤一樣。
屋裏的兩人一番狠命地纏綿,完事之後,馮清然藥性未退,還纏着金大姐索要。
金大姐閱人無數,又因為自己是個女強人,帶了一些兄弟,被下面的人尊重着,敬畏着,不能滿足自己奇特的需求。她就喜歡被人強着,所以就半推不就的,然後馮清然急了又是一頓強索。
這時候,金大姐突然尖叫一聲,“你,你是誰!”
她推不開身上的大動的馮清然,只得拉了被子蓋住兩人。
而地下的齊風也是尷尬至極,以為他們完事,所以要進來處置馮清然呢,哪裏知道……
他面色冷寒如冰,簡直要將人凍死,金大姐的人都被她打發出去,也沒人在,她只好大聲叫來人。
也顧不得了。
有兩個屬下衝過來,卻被齊風一腳一個踢飛出去,踹倒在西廂的牆根下一時間動彈不得。
金大姐就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
齊風雖然尷尬,可他慣走江湖,在漕幫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什麼人都見過,自然也不在乎。
他冷冷地道:“看在你肯幫秦家三姑娘的份上,今天不殺你,不過他,可沒那麼容易。”
這時候馮清然依然是頭髮了情的豬,除了看得見女人,什麼都不見。
金大姐也恨自己下的藥量太大了。
齊風一盆冷水潑過去,馮清然一下子醒過來,看到齊風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置信,恍若夢中,“你,你,你怎麼……”
齊風冷冷地道:“馮清然,善惡有道,這是你應得的。”
他手一揮,快得金大姐都沒看清,馮清然就覺得下體一冷,隨即一陣鑽心的疼湧上來,隨着脊椎擴散至全身,讓他猛得抽搐起來,大喊一聲昏死過去。
金大姐都驚呆了。
這時候就衝過來兩個大漢,一把將馮清然拖起來,又扯過一床棉被裹上,背着他就飛奔而去。
金大姐死命地拉着胸前的被子,雖然她年近不惑,但是向來自詡保養得好,美艷動人,可這一刻,看着眼前如閻羅一樣的齊風,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齊風看也不看她,扔下一袋金子,轉身就走。
金大姐脫口問道:“好漢大名。”
齊風淡淡地道:“齊風。”
金大姐哆嗦了一下,腦子嗡了一聲,“五少爺……”
齊風冷冷地道:“你做這行的,肯定知道男風館。”說完,大步而去。
男風館,漕幫就有好幾家秘密的館子,都是不為人知的供給那些喜好男色的幫中有地位的人享用的。
他殺人都是手起刀落,不過是閹掉個馮清然,自然也不在話下。
而馮清然本來也就是悄悄來的這裏,畢竟也怕人知道,他做這種勾搭良家婦女然後悄悄賣掉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因為掩飾的好,所以並沒有人知道。
那些丟掉的年輕女孩子,就和丟掉的孩子一樣,都被歸為走失或者被拐之類的,也不可能查到他的頭上來。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逍遙法外,沒有人知道的。
他總覺得做一個大家規矩的子弟壓力太大,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需要發泄,無意中竟然順着自己的心就走到了這條路上,然後一去不返。
齊風一走,那金大姐也回過神來,趕緊換衣服、收拾,立刻就取消這裏快速離開。
齊風做了這件事,不怕她宣揚,那是因為他知道她不敢,她慣做這種事的,若是被抓了,半點好處也無。
心裏卻還是暗自僥倖,幸虧自己對馮清然起了色心,而又恨他摳門吝嗇,所以才和秦秀容合作賺筆錢,否則方才那寒光閃過,說不定就是自己人頭落地了。
這人藝高人膽大的,江湖朋友也多,就算真的犯了事兒,只怕朝廷也不會追究,就算追究,抓不到他也沒有辦法。
單看這次馮清然沒了蹤跡,馮家如何、官衙如何就知道了。
齊風已經給她一袋子金子,她就知道不必再去找秦家姐妹要錢了,趕緊帶了人離開此地。
齊風回到客棧的時候,渾身散發著一股冰冷壓迫的氣息,讓人莫敢靠近,到了秀瑤的房間門口時候,他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就拂了拂肩頭,似乎要把看不見的什麼撣掉一樣。
而秀瑤正着急呢,見他回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三姐,可回去了?”
跟蹤的人留下了信息的,齊風點點頭,扯過一旁衣架上的披風將她裹住,“咱們回去吧。”
秀瑤自然也不想久留,她感冒發著燒,渾渾噩噩的,全靠齊風照顧。
回去的時候,他怕坐船會冷,所以就改乘馬車,墊了厚厚的褥子,暖和舒適,又不會太過顛簸。
一路上,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秀瑤沒有太過難受,反正感冒吃不吃藥都要難受幾天,等到了濟南府郊外客棧打尖的時候,她也好多了。
病稍微好一點,她打死也不肯吃那苦苦的葯了,不管齊風怎麼說,她就是不吃。
“這病不吃藥也好的,吃藥也不會好得快一點,還那麼苦,純粹是嚇好的。”她有點無理取鬧,瞪着端了葯走進房間的齊風,眉頭緊緊地皺着。
齊風進門前還是一臉的冷峻呢,現在倒是忍俊不禁,那一身的冷意霍然退去,讓他一點點的溫暖起來。
秀瑤只問了他三姐是否平安,其他的他沒有說,她也就沒問,不過她也有心理準備的。畢竟她早就知道齊風不是那種老實人,雖然他在秦家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安靜沉穩勤懇的形象,可不代表他實際就是這樣的人。
他骨子裏的冷硬她可是一早就見識過的。
不過因為這一次的出行,兩人的關係卻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比如說從前兩人雖然親近卻也並不會太親昵,一直保持着很明顯的距離。
可這一次,因為他帶着她夜追金大姐、托着她窗外監視、攬着她翻牆越戶,親自照顧病重她的起居飲食……所以,兩人似乎有點變化,於那原本的一家人一樣的親近中,多了一絲親昵和自然。
齊風從前對她太過尊重,極少會像對孩子那樣對她,如今卻會笑着摸摸她的頭,試試她的額頭還燙不燙,上車的時候會扶她一把,下車的時候可以將她抱下來。
等回到濟南府,這一路的同行,讓他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兩人生活在一起很久一樣,彼此熟悉默契,相處融洽。所以,若是秀瑤嫁給別人,和別個男子如此親密,他不敢往下想,反正覺得自己是無法接受的。
想到此處,他就捏緊了手指。
秀瑤感覺到他的緊繃,不由得立刻軟了態度,“啊,雖然苦點,可,可還是要吃的。”
不能廢了他一番心思,她伸手去接葯碗,他卻執意要服侍她用藥,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喝葯。
那濃濃的苦味讓她皺眉,卻還是捏着鼻子,扳着他的手一口氣喝下去,喝完了齜牙咧嘴,吐着舌尖,做鬼臉。
齊風笑起來,立刻舀了一勺冰糖遞到她嘴裏,秀瑤一口含住,那甜甜的滋味頓時在口腔中蔓延,驅散了那苦澀的味道。
整個人也變得輕鬆甜美起來,她朝他微微一笑,“我也沒什麼大毛病,咱們趕緊進城去鋪子裏吧。”
齊風帶着他一路回了他們在濟南的鋪子,秦業等人正焦急地盼望他們呢,見他們回來欣喜萬分,忙迎了進去。
秀容已經回來,由許二妮陪着住在後院,早就聽許二妮講了她離開后的事情,這番見秀瑤和齊風回來,她立刻就去前院相會。
一進屋子,秀容就正正經經地行大禮,“多謝齊風哥哥和四妹妹……”
秀瑤趕緊把她拉住,“三姐。”卻也不知道說什麼,眼淚就嘩啦地流了下來,總之能回家就好,那些虛套的話也沒必要說。
秀容緊緊地握着秀瑤的手,看着她清減的臉,不禁萬分內疚,流着淚道:“瑤瑤,姐姐再也不會如此了。”
秀瑤和她抱頭一陣哭,總覺得萬分兇險,可能差一點就見不到她了。
若是姐姐被人賣掉,那可如何是好,天下之大,到時候哪裏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