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家裏來信
秋天才是冬裝的銷售旺季。
到了深秋過渡為初冬的剛迎冷的那幾天,冬裝銷售的熱鬧也將達到頂峰,隨後便會慢慢冷卻,到了眼下的十二月下旬,批發市場中大多數的老闆都在清理冬裝庫存,少數做事麻利的老闆,都已經將春裝擺上了櫃枱。
這就給黃罡楊寧哥倆的進貨帶來了一定程度的麻煩。
老大哥那邊的男人,平均個頭要比華國這邊的男人高一點,體型也要寬一圈,因而,在進貨的時候,尤其是皮草類服裝,就需要撿大號的選,免得到時候不好脫手。
而批發市場中,好多攤位的庫存冬裝都斷了碼,相中的不一定有貨,有貨的不一定能相中。
不過,有弊就有利。
這種情況,也給黃罡的砍價技能提供了充分的發揮空間。
旺季時批發價也不會低於兩百塊的皮大衣,黃罡砍到了一百五,商場中標價三百掛零的山羊皮棉襖,他掏了三百塊,抱回來了四件。
不單是皮草,還進了一些羊毛衫以及毛巾內衣一類的棉紡織品,最讓黃罡得意的是,他撿漏還撿到了幾雙在華國同樣屬於緊俏商品的旅遊鞋……
三天的時間,跑了五家批發市場,黃罡花出去了八千四百多塊錢。
夠了,
雖然再進多點貨,估計哥倆也能拿得下,但畢竟本金有限,剩下的那些錢,除了買票,還得預備着路途中的特殊花銷。
到了周六。
太陽剛剛落山,項方舟送來了楊寧黃罡哥倆的簽證。
看着那本暗紅色封皮的護照,楊寧的心裏面沒多少喜悅,反倒有些惱怒。
這護照,跟他上輩子所持有的護照幾無區別,你說,這玩意都能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那股票市場中股票名,咋就不能一樣呢?
純心就是玩人嘛!
“一塊去坐坐,我來安排,就當是給你們哥倆餞行了。下周開始,我就得複習功課,準備期末考試了,恐怕沒時間再過到這邊來了。”
楊寧肯定沒意見。
但黃罡卻推諉了起來。
“晚上你們哥倆喝點吧,我就不喝了。”
項方舟正欲瞪眼。
卻見到那黃罡往床腳處一指,那邊,放着一床打好了背帶的棉被。
“也真巧了哈,下周三的03次列車,明天一早開售車票,你剛好今晚上送來簽證。那我還有啥好說的,隨便吃兩口就去火車站排隊咯。”
從帝都去往老大哥國的首都莫思柯有兩條火車線路,一是這黃罡所說的03/04次列車,另一條則是19/20次列車。19/20次列車因為在線路上要繞到關外,路程上比起03/04次列車多了一千好幾百公里,單程時間也要多浪費個兩天一夜,因而並不怎麼受帝都倒爺們的待見。
還有一個緣由。
03/04次列車和19/20次列車,都是一周一個班次,但03/04次列車每周三的上午十點半發車,下周一的一早就能抵達莫思柯,而這趟列車的返程時間還是周三,這就給了倒爺們相對充裕的時間。
所以,帝都的這幫倒爺們全都撲在了03/04次列車,僧多粥少,自然是一票難求。
但好在這趟列車提前三日也就是周日的早八點開始售票,而售票時,旅客必須提供簽證才有資格購票,而這時,相當一部分倒爺還在路途上,簽證也必須隨身攜帶,只能是等到周一下了火車再去排隊買票。
因而,周六晚趕到火車站,在售票口熬上一夜,第二天一早買到座位票的幾率並不算小。
“要不,你少喝點,天這麼冷,火車站那邊有沒有暖氣,少一點喝上兩口,不耽誤事還能御禦寒。”
哥仨去吃飯,倆人喝酒一人幹活,楊寧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黃罡卻回敬了一個橫眉冷對。
“我喝了酒睡得特別死,要是萬一被小偷給摸了口袋,那不是後悔都來不及了么。”
“我陪你去……”
楊寧剛張開口,還沒把話說完,便遭來了黃罡劈頭蓋臉地一通訓斥。
“胡說啥呢?我一個人熬着也是熬着,咱哥倆一塊熬着還是個熬着,你幹嘛非要跟我一塊受這個罪呢?再說了,我就準備一床被,也不夠咱倆人蓋的呀!”
項方舟跟道:“老大說得對!三弟,你丫就聽老大的吧,在家睡你的覺。”
倆當哥的都這麼說了,那楊寧也只得遵從。
只是,以他三十二周歲的心理年齡,卻總得讓兩位小自己好多的‘哥哥’來照顧,心裏面終究有些彆扭。
去到了黃罡比較熟悉的那家飯店,項方舟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二鍋頭。
三人兩瓶剛剛好,但黃老大不喝,項方舟也不敢跟楊寧拼,拼不好,就得把自己拼的回不了宿舍。
待菜上來,黃罡要了碗米飯,三下五除二,扒拉完了,再跟兩位兄弟打了聲招呼,扛起他帶到飯店來的那床打好了背包的棉被,雄赳赳氣昂昂走出了飯店。
項方舟目送黃罡離去,轉回頭來再跟楊寧對飲了三杯,這才從新買的單肩背包中摸出了一封書信來。
“你家裏來信了。”
楊寧接信時努力做出了一副激動的模樣,但內心中,分明就是靜若沉水毫無波瀾。
這也難怪,在原主兄弟的殘存記憶中,對家人的感情好像就不怎麼深,而他楊寧一個外來戶,又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封家書而莫名激動?
“還有張匯款單。”
項方舟又從包里摸出了一張紙片,遞向了楊寧。
“替你拿信很簡單,可替你那這張匯款單,可把哥給難為的不行。”
楊寧再接過匯款單,同時,忍不住地衝著項方舟翻起了白眼。
兩樣東西一塊拿出來不行啊?你丫不嫌麻煩我還嫌麻煩呢。
項方舟讀懂了楊寧的白眼,隨即做出了解釋:
“信是先收到的,所以要先給你。”
楊寧先是一怔,怔過之後,不由深吸了口氣。
好吧,這個解釋很合理。
信的內容倒是簡單,兩頁紙,三百來個字,說了說家裏的情況,勉勵勉勵自家孩子的學習,最後再交代幾句注意身體的話,也就是一分多不到兩分鐘,楊寧便瀏覽了一遍。
有一說一,實在是沒啥特殊的感覺。
也就是勾起了他對上輩子的父母的一縷淡淡的思念。
倒是那張匯款單上的數字,使得他的心裏盪起了幾道漣漪。
60元。
不多。
卻是原主兄弟他老爸半個月的工資。
而且,他下面還有一雙弟妹,弟弟讀初三,妹妹念小學,雖然上學讀書的花費不算太多,但吃飯穿衣卻也是不少的一筆開銷。
更何況,原主兄弟的媽媽健康狀況很是一般,只能在街道的一個大集體廠子裏干點雜活,一個月下來最多拿個五十塊的工資,勉強補貼家用。
“回個信吧,趁着現在沒喝多。”
項方舟再次翻動他那新買的背包,從裏面掏出了一薄沓信紙和一桿鋼筆。
楊寧立馬泛起了難為。
寫信倒是不難,難的是模仿不了原主兄弟的筆跡呀。
“哥們,你就幫我回一封唄,就說我上體育課的時候把手給扭傷了,不方便拿筆寫字。”
項方舟不置可否,只是鎖着眉頭緊盯着楊寧。
楊寧趕緊解釋:
“那什麼,我不想撒謊欺騙父母……”
項方舟忽地笑開。
“你丫意思是說,哥就很想撒謊騙你父母嘍?”
楊寧撓頭賠笑。
耍賴,是對付項方舟這種人最有效的招數。
果然,項方舟在怒瞪過楊寧之後,輕嘆了一聲,主動鋪開了信紙,提起了鋼筆,醞釀片刻后,開始奮筆疾書。
這邊,楊寧把玩着那封家信的信封。
心頭突地跳了兩下,目光則落在了貼在信封右上角的郵票上。
“哥們,你喜歡集郵不?”
項方舟頭也不抬,邊寫信邊回應道:
“把那個們字去掉,只叫哥就行了,還有,黃老大不在,不許在哥的前面再加上個二。”
跟項方舟相處的首要原則就是別跟他爭,爭也爭不過,爭得狠了,他隨時都有翻臉的可能,所以,非原則性的問題上,還是要多順着點這頭犟驢比較合適。
“哥!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就是這八零版的猴票,你要是還有閑錢的話,可以買一點放着,等你兒子長大了,傳給他,到那時,我保管這猴票一張都能賣出個上萬塊。”
項方舟波瀾不驚,繼續低着頭寫信。
“任何賺錢的事情,哥都不感興趣,你項叔將來留給你哥的錢,你哥這輩子也花不完,不過呢,花錢的事你倒是可以隨時來找哥,哥的意思是說,你要是喜歡集郵的話,哥可以買上幾張送給你。”
稍一頓,項方舟抬起頭來,看了眼楊寧,呵呵一笑,接道:“但得緩哥幾天,哥的家底子全都交代給你了,得琢磨點辦法再從你項叔那邊坑點錢回來才行。”
猴票,眼下已經炒到了將近兩百塊,起起落落,二十年後將突破一萬兩千塊。
二十年,六十倍。
看起來的確很誘人。
但楊寧卻不肯再賺項方舟的便宜。
“你啊,整天說我倔,可在我看來,你才是那……”
項方舟粗暴打斷楊寧。
“住嘴!哥知道你丫想拿什麼話來懟哥,哥還就把這話先撂下了,在追求醫學的道路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干擾了哥!”
楊寧暗自長嘆。
這不就是上輩子的自己嗎?
可是,小舟童鞋呀,你知道三十年後在華國當醫生究竟有多苦、有多累、有多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