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眉目生花,經年染塵
他永遠都是一個安知若素的好男人,這是不爭的。
但,不能討到女孩子的歡喜。
這個問題很現實。一個波瀾不驚的男子,只猶一杯剔透的白開水,喝不喝下去,都是索然無味。
他的親友開始因他的年齡而焦急,催促他的婚姻。
他因此而司空見貫,他不相信姻緣。
就是這樣的一杯水,生活簡單得可以打印出一張漂亮的清單。
7:00起床,7:15出門。7:30吃早飯,7:50進公司。
7:50,公司簽到卡上,這個數字永遠精準利落,不欠一分一毫。看上去很像一隻聰明的沙漏,一點一滴的,把握好自己的付出。
他會有一些無比冗長的夢魘。他的夢境裏,有大片大片青灰色的雲朵,斷圮恆碎的古老城牆,颱風將至呼嘯而過的舊房子,盛夏暴雨滴落的潮濕。
多是迷幻詭譎的景,卻從來不會出現一個人類。
他睡在木製地板上,懷念指間潮濕的幻覺。
有一個聲音。重複着對他說。
延涼,延涼,我們何時相遇。
他於是聽見。
2008年的三月。他決定離開青島,開始一個人的旅行。
沒有人可以拒絕生命的圈套。結婚。生子。然後終老。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無可倖免,二十九歲的年齡,已經蒼老得不可抗拒。他迫切的需要一個女人,成全他的圓滿。無關愛,亦或者其他。
只是遺憾。期待的某些刺激,一直無法到來。
路線規劃得非常明確。南下。過上海武漢,經雲南大理,到達西藏。
一個人的旅行,除了一小掛耐克包,什麼都是多餘。
他養過一隻貓,非常乖巧溫馴。每個傍晚迎他回家,廝磨他的頸項。他曾在那段時間裏獲得安全,並有過想法,日後不管去哪裏,帶着它。
聽見貓的叫聲,是發生屍體后的第三天。
他在那個寒冬里絕望,然後明白,自己只能是一個人,已經失去愛上他人的能力。
他也明白。那不是幻聽。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
站成永恆的姿態。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三月的清晨,他在廁所的車窗上發現這麼一行字。字體娟秀小巧,帶着不可明喻的誘惑。
霧氣干去,他在愣然中清醒,字已無痕。
他蹲在火車骯臭的廁所內抽煙,抽得很兇,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煙盒顯示空蕩。他狠狠的揉碎它,丟在地上。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哭泣從不尋找。
他突然很渴望寫下它的是一個女人。她也在這列車上,到達同一和地方,和他相愛。
他在火車尖叫的汽笛聲中微笑。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我們只能如此。
雲南的過橋米線酸且辛辣,小店的老闆娘好意送了一碟小菜。異族女子,膚色略顯古銅,頭頂盤了一支很清雅的銀簪。
他透過玻璃窗看見外面的行人。面色空洞,神情漠然,不可抗拒的肢勢,和他一樣。
他用食指輕輕的在木桌上寫。
延涼,延涼,我們何時相遇。
店內顧客非常稀少,老闆娘隨意倚坐,善意搭訕。
“你是打哪兒來的,旅遊嗎?”
“嗯,從青島。”
“青島?聽說靠海呀,可真遠,你一個人嗎?”
“不。”他的回答很果斷。“和我女朋友。”
“咯咯。”老闆娘的笑聲爽朗。“情侶出遊,都很幸福啊,是個准漂亮的女孩子吧。”
“嗯。叫,冷顏。”
他起身。付帳,然後離開。
延涼和冷顏,多麼相似的一對。他們相愛,為什麼不讓他們相愛。
他知道他的她,是一個美貌聰慧,識得大度的女子。
只屬於他。
什麼時候,我就可以遇見你呢。
給我一個位置。那個位置一直在那裏,空前絕後。
他又在進藏的汽車窗上發現這樣一行字。
他激動的四望。
車中人都似熟睡,天還沒有破曉,司機一臉的自若。
他心中卻是驚喜。
原來。你是在的。
一直都在。
我們一直在一起。
來,讓我遇見你。給你這個位置。
納木錯,扎什倫布。
他三拜九叩,一如虔誠的教徒。
雲暖煙秫,碧斂如洗,真可像少年游。
有誰叫他。他回頭。她,就在她身後。
是他滿意的模樣,安知若素,波瀾不驚。
一路尾隨他,到達同一個地方。
彼此相愛。
這是旅行的驚喜歡,讓他願意進入圈套。
回到青島,他發出婚柬。懷中女子的羞澀,是朵盛開的蒼蘭
他的親友皆是不自信。
白日到達他的住所,大門禁閉,他的鄰居巧然出門。
笑答。
是的是的呢,昨晚我親眼見到那女的從屋裏出來下樓買吃的,長得很清秀,他們很有夫妻相呢。
眾人心安。二十九年苦等,終於有結果。
喜宴不偏不移,定在4月1日。很容易聯想起一個男明星的死亡。
他的雙親過世,朋友寥寥兩三,並不熟絡,純當湊個熱鬧。
唯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數年來對他的婚事無比關心。
他們在笑。
然後,收到**局的電訊。
死得很乾凈。
安眠藥過剩。
床邊還有一隻貓的屍體,已剩白骨,看樣已死了年余。
房內佈局簡單,衣櫃兩個,床一張。
一個柜子上寫“延涼”一個寫“冷顏”
冷顏的柜子裏,琳琅滿目的長裙,美麗得莫名其妙。
他的房子空了。
還是不能討到他人的歡喜。
沒有再願意買下它。
畢竟傳聞很不好聽。
傳這個房子原先的主人,性格分裂,白天正常晚上轉性,自殺的時候着長裙,神態自若。
一個美貌的男人。
終於讓我找到最適合去愛的人。你一直在,我們永遠在一起。
讓我給你這個位置。空前絕後。
……
有一男一女從門前走過,笑聲過耳。
“小弟終於死了。”
“是啊,死了比較好,原志向等他結婚,就不能再白吃爸媽的遺產,這下,也乾淨了。”
“對。誰讓他有病,從小不理人,逼得爸媽立下那麼可惡的囑,他不結婚就白得錢……”
“可不,終於……”
終於。
極其具有生活氣息的而又有種散文的韻致,這樣的小說確實很耐讀。不過故事情節還可以再仔細斟酌一番!此外,小說也不應缺少點睛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