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已經泛起霧蒙蒙的亮，楊戩早在起身看着青雪房間亮着一夜的燈光。楊戩看着燈一直亮着知道她沒有睡。原以為青雪會過來，楊戩已經做好把她趕走的準備了，可是青雪卻沒有來。
換好衣服拿上弓箭，楊戩踩着積雪走。昨晚下的雪可真大，壓着樹枝沉沉的幾乎要斷裂。
雲鬢花顏金步搖，青雪含着一縷嫻靜的笑意走向拿着弓箭的楊戩。把他的墨色長毛披風罩在他身上，然後伸出芊芊玉手給他在領口打結。笑道：“這麼早就出去打獵，早膳都沒做好。”
“你明知道你做了我也不吃。”楊戩小聲嘀咕，但是看到青雪精緻的妝容，華麗的衣裳，臉上含着從容嫻靜的笑，看不出來一絲生氣和憤怒，楊戩這才有點微微放心，暗暗後悔自己昨天那樣說話。不過看青雪神色如常，心裏有些釋然，希望她沒有放在心上。
“你吃不吃是你的事，做不做是青雪的事，兩者並不衝突。”青雪轉身折了一枝紅色的雪梅，插在自己鬢間。轉頭笑道，“好不好看？”
紅色的梅花映着她那嬌嫩的容顏紅光滿面，給整個人都罩了一團喜氣，減少了那一份冰雪之姿。
楊戩禁不住的點點頭，道了一句“我走了。”便大步離開。
青雪看着楊戩離去的背影，從頭上摘下那支梅花，丟在了地上。
對，就是要這樣，多跟他講話，多為他做事，多看一些他冷漠的態度，直到自己的眼神，不再每天追逐他，直到自己的心，不再聽到他的聲音便心跳加快。他稍微一靠近，便羞澀滿面，他略一哄騙，便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任他使喚。孤獨的時候會想起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想抱着他，無論他對自己做過什麼，一個懷抱一個吻似乎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原諒，夢魔那個夢，還真是諷刺啊。
接下來的幾天，楊戩似乎沉迷打獵，整天天不亮就出去，青雪還是如常在他身邊，倆人誰都沒有再提那天晚上吵架的事。
楊戩看着自己一回來就忙前忙后的青雪，依舊是淡淡的愛理不睬。明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麼不理睬她，她都不會說的。這種想法讓楊戩有好幾次想要放棄這種過激的冷暴力方式，甚至想要哄騙她吃下誅仙草的根，自己一看究竟算了。
有時候楊戩在看書，看到青雪安靜的磨墨卻不發一語。楊戩故意把自己那天看的激將法那一頁看，故意翻書很大聲，好引起青雪的注意，這一算是一種無言的解釋吧。
一邊磨墨的青雪安靜異常，其實那天晚上的話，真正傷害到她了吧。雖然她還是那樣笑着，抑或是靜靜待在自己身邊，沒有一點要走的樣子，可終究是有些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呢？比如她再也不喊相公了……
而是變成“真君你回來了”“真君請用膳吧”甚至還有“真君我陽氣不足”……
這個稱謂從她嘴裏說出來那樣的陌生而疏遠，就一如那年在東華山她一口一個真君。
可是楊戩想不明白，如果青雪真的生氣想要冷落自己，為何不直接毫不理睬呢？如果說她不生氣可她為何又要喊自己真君？
有時楊戩正要睡下青雪便抱着枕頭過來，楊戩啼笑皆非道，“又陽氣不足了？”
“我做噩夢了……”
“夢魔已經走了。”楊戩打了個哈欠，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或許他又回來了吧。”青雪因為被噩夢纏身，臉色不太好。這是夢魔對那天自己要殺他的報復，找了數十隻夢魔來糾纏自己。
“反正你武功那麼好，可以殺了他啊。”楊戩笑笑。
青雪看着楊戩的表情便知道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他應該以為自己在使計**他，所以一副不屑的神情。
可是楊戩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不想記得，在睡夢中，誰都無法殺掉夢魔，可是醒來，自己沒有天眼或者火眼金睛，天地寶鑒好久都沒拿人蔘果供奉，也找不出夢魔藏在什麼地方。但是只要自己稍稍一閉上眼，數十隻夢魔便會糾纏不休，如此也有數十日了。
罷了，看着楊戩意態閑閑的樣子。青雪知道，他是不在意的，無論自己好壞，他都不甚在意。那麼，他這樣還允許自己留在他身邊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哎，管他是什麼呢。青雪想起了自己現在留下來的唯一目的，在心中默念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甚至為他生氣都不值得。
青雪慢悠悠的撫摸着如玉搬的手臂上光彩璀璨的琉璃玉鐲，在月光的照耀下明亮的晃眼，楊戩微微注目，不知何時青雪手上赫紅的紅豆手鏈已經不見，換成了一隻奪目的琉璃玉鐲。
什麼時候換下來的呢？楊戩也不知道，他從未注意過這種細枝末節。
青雪走後楊戩輾轉反側，窗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而下，楊戩不禁皺眉，每當下雨的夜晚，自己都會想起青雪，想起在真君神殿那一段，冗長潮濕卻又無比溫暖的時光。
哪裏像現在，兩顆堅硬的互相戳磨，最後都是傷痕纍纍。
又一天大雨的夜晚，雨水順着屋頂泄下，楊戩因為早出晚歸，聽着雨聲睡着。半夜一個雷在天空轟然炸開，楊戩一下子醒了，卻看到自己的床榻旁邊，青雪正趴在那睡得正香。
楊戩心念一動，忽然想起第一次下雨的夜，她也是這樣睡在自己床榻。
“哎……”楊戩微微嘆氣道，“雪兒，你這麼固執……”
雖然是入春的天氣，但是春寒料峭，尤其夜晚溫度還是非常冷的。楊戩看着青雪雖然冷的有些縮脖子，但是睡得還是很香。可見她最近真的是夢魘。其實楊戩根本就沒有懷疑過，只是好氣，想想青雪說的真君養足精神好整天看着她這令人討厭又如花笑饜。就好氣，想要故意罰罰她，也算是半開玩笑吧。這些話擱以前就是玩笑話，但是往日不如從前了，現在無論兩個人互相說什麼話，都是那麼刺耳。
楊戩見睡夢中的青雪打了個冷顫，便皺眉準備把她拉到床上。等她醒來怎麼解釋明天再說吧，乾脆就無賴不解釋誰讓她跑來自己房間的，不能把她凍感冒了本來身體就不好。
楊戩悄悄起身手剛剛碰到青雪的肩膀，青雪猛然一下醒了，口裏還咕儂着什麼。
楊戩的手僵在了半空，青雪迷迷糊糊的看到楊戩醒了，揉了揉眼睛。楊戩正欲開口讓她上來，卻是青雪先開口：“不用你趕，我自己走。”
“我……”楊戩聽到青雪的話后語塞。
“你肯定認為我又耍什麼詭計故意跑來勾引你的。”青雪慵懶的打了哈欠，“我還是回去收拾夢魔們吧。”
“我，不是……”楊戩輕聲道，伸手想抓住青雪的胳膊，青雪卻沒有轉頭，也沒有絲毫猶豫抬腳就走。
看到青雪的背影，楊戩心裏很不是滋味，心裏想到一件事，索性起身不睡了。
楊戩拿着弓箭回來青雪迎了上去輕笑，“整天看你打獵都沒見到過獵物。”
楊戩難得見她笑，便也緩和了臉色望着青雪，“你起這麼早，從前練功的時候都沒見你早起過。”
從前？多久以前的事了？青雪想了一瞬立馬不執着於從前，只道，“要用膳嗎？”
“不了，待會我要……”楊戩話還沒說完，見青雪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上朝……”楊戩看着青雪已經離開很遠的背影，黯然道。
青雪她現在聽到自己不用膳，眼裏都再也不會流露出失望了。青雪連自己話還沒聽完就走了，自己去凌霄寶殿上朝，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至少得大半年的時間。不管兩人現在關係怎樣，不能不吭不響走那麼久。
所以楊戩想去跟她說一聲，卻哪也找不到她的影子。不知道一晃去哪裏了。眼看時間快到，楊戩只好留了一個紙條，寫上玉帝召我去上朝，飯回來再吃——楊戩。
把紙放在青雪房間，楊戩這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