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話

第一百話

三輛警車閃着紅藍警燈,呼嘯着駛過機場高速,在機場停車口處來了個迴旋急剎。李成薰從帶頭的那一輛警車中跨出,跑在最前面,與等在航站樓入口處的機場公安*匯合。

“李副局,”機場公安羅隊長手握對講機,迎面跑來,他與李成薰並排快走,彙報道,“今天的所有航班信息我們都已經查過了,沒有任何一個乘客符合市局提供的資料。”

“嗯。”李成薰眉頭緊皺,思考了會兒道,“他可能用的是假身份。”

羅隊長一聽,臉瞬間發白,李成薰短短的幾個字,嚇得他對講機也握不太住,如果有人能用假身份買到機票又騙過安檢,那對他們來說可是天大的失職。李成薰走了會兒,發現羅隊長沒跟上來,回頭便看到對方僵硬的表情,她知道羅隊長在擔心什麼,安慰道:

“嫌疑人是公安內部人員,有能力將偽造的信息通過聯網,這是你們防不住的。”

羅隊長點了點頭,快步走上來,儘管李成薰如此說了,他臉色也沒改善多少。

“年初的時候你們這裏應該安裝了一批大數據人臉識別系統,現在啟用了嗎?”

李成薰腳步不停,拐進航站樓中,她想了想,選擇了往國際航線的方向走去。

“有、有在作為輔助使用,”李成薰腳步飛快,羅隊長不得不小跑着跟在邊上,“聘了專人在操作。”

羅隊長用自己的ID卡刷開了邊門,讓幾位警官通過,他最後一個進門,又趕緊追到最前面帶路。

“安檢口都布了識別儀器嗎?再給每個安檢口人員都發去張桁的照片,以防他還沒有過安檢。”

“每個安檢口都設有儀器,照片也已經發下去了,之前一接到命令就佈置好了。李副局,這邊就是監控室。”

羅隊長說著刷開了一扇門,裏頭是一大牆的矩陣屏幕,照得整個機場毫無死角。李成薰應了聲,率先踏入門中,立於中間的控制台邊。

·

張桁戴着帽子及墨鏡,正坐在2號航站樓的休息椅上,為了配合自己□□上的照片,他在來的車上給自己黏好了鬍子,沒想到自己的未雨綢繆,竟然真的有派上用場的一天。現在他所使用的這個身份,是他母親在安湖與另一個男人所生的孩子的,只是挺可惜,那小孩很早就死了。

看着手中的身份證,張桁難免陷入了回憶中,當年他考到安湖,第一件事便是興沖沖地投奔自己的母親,本以為會是母子相認的溫情場面——至少過去十幾年,他一直是這麼幻想的——但是母親的態度卻是極其冷漠。他還記得初見面時,滿眼熱淚的他,對上的是母親有意無意的,像看甩不掉的垃圾一樣的眼神。那個時候,母親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小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天真無邪,享受着母親無微不至的關愛。而他,則是與局外人無異,無法融入其中,或者換句話說,壓根沒有人期望他來融入。

然而更讓張桁焦慮的是,他本想好好讀書出人頭地,用自己傲人的成績與能力奪回哪怕一點點母愛,卻在引以為豪的學習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鐵盧。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他想不通為什麼考題會如此之難,其中好多都是他根本沒有條件接觸到的課外知識,這不公平。他從以前還在小山村時的追求高分,變成了現在祈禱只要能及格就行,可不管怎麼努力,按成績排的月考座位越來越往後,他明明是憑着成績考進來的,最終卻和一幫花錢進來的借讀生在一個考場。不甘心、嫉妒、怨天不公,各種負面情緒合成了一顆惡的種子在張桁的心底里滋長。

那一天,這個城市正處於漫長的梅雨季節中,忽而電閃雷鳴,忽而毛毛細雨。宿舍里同學們談論的話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先天條件決定了你不能出人頭地”,張桁與他們的生長環境實在是相差過大,連聊天都接不上話,他只好默默地寫着作業,不去搭話。可是耳邊聒噪,使得他連最簡單的算式都寫錯。他當時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拎起書包冒着雨,一路跑回了母親家。母親和那個男人都不在家裏,只有一個傻乎乎圍着自己叫哥哥的小男孩,怎麼看怎麼礙眼。雨越下越大,漸漸變成了暴雨,張桁是一路淋雨回來的,全身濕透,冷到了心底里。一個響雷劈了下來,小男孩開心地尖聲叫着滿地跑動,而張桁捂住了耳朵,腦袋嗡嗡轟鳴。

接下來,張桁自己也記不太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再反應過來時,他站在陽台上,飄進來的雨絲打在他的臉頰。他雙手發抖,但是莫名地釋然,從來沒有一刻如此輕鬆過,而那個所謂的弟弟,則是趴在了10層樓下的草地中,一動不動。張桁擦乾淨了所有表明他回來過的水漬,關上了門,又跑回了學校,可笑的是,根本沒人發現他離開過。同學們的臉現在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了,他拿着換洗衣服去浴室沖洗了一番,清清爽爽地回來繼續學習。

第二天,張桁從李成薰家吃完晚飯出來,手裏捧着一盒李成薰爸爸給他的堅果。他偷偷吃了幾顆,是他從沒嘗過的味道,他覺得母親一定會喜歡,便跟抱了個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裝好,蹦跳着趕往母親家。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母親看到他如此孝順,說不定會改變態度,後悔自己的漠視,重新執起他的手。

一到家,哭聲震天響,母親蓬頭垢面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張桁卻覺得開心,他走過去安慰母親,把手裏的堅果遞給她。但是母親沒有領他的情,一揮手,將堅果盒子揮開了,盒子砸在地上,裂開一條長縫,其中的堅果也灑了一地,滾滿了客廳的地板。張桁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眼神漸漸變得陰冷,他什麼都沒說,默默彎腰重新把堅果一顆顆收進了盒子裏。這麼好的東西,就是有人不珍惜,他也沒辦法。

張桁後來主動請纓,幫忙辦理弟弟的死亡證明,然而他只是出門逛了一圈,反正家裏已經翻了天,沒人會在意他有沒有辦好。母親年紀已經不小,無法再生產一個孩子,於是那個男人帶着弟弟的遺體落葉歸根后,就沒有再回來了,從母親的世界中徹底消失。母親就此瘋了,張桁去看過她一次,那瘋癲的模樣,在他心中已經不夠格做自己的母親了,他萬分嫌棄。

“活該。”

他說。

同時他又覺得很好笑,從此沒再踏入那個家一步,自此將母親這個詞從字典里劃去。就像他出來后再也沒回去過小山村,沒有人照料的父親,可能早就死了,與那張散發著惡臭的床褥融為一體。

再後來,張桁進了市局,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在系統中查了一下他那個弟弟的信息,出乎他所料,竟然還存在。他算算弟弟差不多到了能拿身份證的年齡了,便偷偷偽造了一張,萬一哪天能用上呢,畢竟他想要即使他們都死了,也得彌補自己。

張桁將身份證夾進護照中,伸了個懶腰,這些往事他已經很少想起了,如今回憶起來,就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一樣。他整了整帽檐,看了眼時間,起身往安檢處走去。國際口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他,他將護照、機票、身份證等遞給安檢口的人,摘掉了帽子,一臉平靜地直視攝像頭。

收證件的安檢人員桌子底下的手拿着打印分發的照片,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有些相似,但是她不敢確定,之前她已經誤報過一次了,這次必須得更謹慎才行。但是太像了,雖然照片上的人沒有鬍子,也要比眼前人更年輕些。她吞了下口水,慢慢地掃了一眼身份證。

“先生,能否請您摘掉眼鏡?”

張桁皺了下眉,但他現在以坐上飛機為最緊要事,便沒打算多糾纏,摘掉了眼鏡,沒過兩秒又重新戴上。

“謝謝您的配合。”

安檢人員微笑着目送張桁過去后,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對講機,她半個身子彎到桌子底下,向上面彙報了疑似人員。其實比安檢人員更早彙報的是機場的人臉識別系統,在張桁走入攝像頭範圍內,整張臉暴露在鏡頭下時,系統就響了警報,顯示有68%的相似度。特別是當張桁摘下眼鏡后,相似度又提高了9個百分點。監控人員立馬把情況報告給了羅隊長,李成薰他們聽到了彙報內容,立刻朝着航班登機口跑去。

張桁根據機票上寫的找到了登機口,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給自己兒子發了個出發信息。他放下手機,忽然覺得有些餓了,也難怪,中飯沒吃,還跟曹煥那小子打鬥了一番,畢竟年紀擺在那兒,這一頓折騰下來,消耗比以前要多了。張桁往四周看了看,選了家看起來價格比較正常的中式快餐廳走了進去,菜單上都是些蓋澆飯,他是比較嫌棄的,站在前台看了半天也選不好吃什麼。營業員發現了他的猶豫,親切地走來向他介紹各款套餐,張桁一邊聽一邊點頭,選了個較為清淡的竹筍鴨肉配水蒸蛋的套餐,近些年他也開始了少鹽少糖的生活。

“請問您要選擇哪款飲料?”

營業員將套餐中的四款飲料簡介菜單拿了出來,翻轉過來放在張桁面前。張桁推了推眼鏡,不是太想要飲料,誰知道裏面添加了什麼色素,他想跟營業員商量換成湯,抬起頭時,感覺到邊上有人挨到了他胳膊。他以為是自己點餐太慢,影響到了別人,便轉過頭想跟旁人道個歉。一抬頭,看到的卻是李成薰。

“好久不見,張桁。”

·

“咔嚓。”

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三秒過去了,曹煥眼皮直抖,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沒有爆炸,沒有爆炸!面板上的“00.00”數字也不見了!

曹煥激動得都站不起來,他忘了嘴裏還咬着手電筒及攝錄機,一張嘴,掉一地。

“哎喲。”

有什麼小東西輕輕地砸到了他的頭,這對神經還沒放鬆下來的曹煥來說,一下想到了會不會是另一個機關,他只覺血液迅速從臉上流失,彷彿隨時都能暈過去。他一邊後退一邊抬頭去看,只見被金屬齒咬住的其中一根連接線掉了下來,正中他額頭。再往上,其餘幾個金屬齒卡口也松嘴了,幾根線堪堪掛在天上,要掉不掉。

“曹煥?曹煥!”

聽到譚北海叫他,曹煥回過神來,他趕緊趴在洞孔邊,回應着外面的人。

“我、我好像能出來了!”

“你先別亂動,等莫達拉他們上來……曹煥?!”

被關得太久,曹煥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要他等一等的話了,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甲嵌進牆皮中,勉力站了起來。只輕輕一撥,掛着的線便掉了出來,至此,阻礙門開啟的障礙不復存在。曹煥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握住把手,向下用力,往後一拉。鎖舌清脆地彈動了一下,跳了出來,隨着向後的力,門慢慢開出了越來越大的縫。他喘着氣,從中擠了出去,月光是如此明亮,頭一回讓他覺得需要眯眼才能直視。

“煥煥!”

曹煥的一張臉特別糟糕,又是淚痕又是血污又是灰塵,譚北海趕忙上前扶住他,伸手給他簡單擦了擦。

“我、我出、我出來了,我……我……”

曹煥拖着麻木的腿轉了個身,雙手抓住譚北海的胳膊想向他表達激動之情,但他的大腦好像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全身軟得跟癱泥無異,站也站不穩,直往下墜。相反的,意識卻清醒無比,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的環境,他眼看着面前景象倒轉,側臉與地面親密接觸,一隻螞蟻在他前方几厘米處快速橫穿而過。譚北海在耳邊叫他,他是能聽見的,他也想回應幾句,安慰下譚北海他只是太累了,稍微躺一會兒就能起來了,但是他發不出聲音來。也就幾秒鐘時間后,世界像是被按了0.5倍速播放,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他想爬起來,卻在此時忽然感覺到從身體中部往上竄起一股壓力,如拔掉塞子的高壓鍋,轟得他頭暈腦脹。他不得不緊閉上眼睛,聽覺也變得黏黏糊糊,整個人像是墜入深海,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向他壓迫而來。警笛聲、腳步聲、說話聲,好多好多聲音重疊在一起,但是他好累,不想作回應。

再有清晰的感覺,是陽光穿過高高的落地窗,灑在他身上,蔓延開溫暖的熱度。一開始懶洋洋的還挺舒服,不過隨着太陽照射角度的偏移,溫暖漸漸變成了炎熱,熱得他不得不起床。曹煥一腳踢掉毯子,抓抓頭髮,從客廳的沙發上坐起來,他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實實在在地打了個大哈欠,“嘿”一聲跳下沙發,光腳在深咖色的地板上踩來踩去。

咦?

曹煥新奇地走了兩步,立定在挑空極高的客廳中央,前後左右自我檢查了一圈。身上既沒有疼痛感,也不見傷口,甚至連腿上那條長長的手術疤痕也消失了。他有些不解地眨眨眼,想不起來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身上應該有傷,他歪了歪頭,沒有太在意,往自己家後花園走去。

“爸爸!媽媽!”

曹東起和錢越芝背對着後門,坐在花園裏的小餐椅上喝茶,聽到曹煥的喊聲,他們同時回過了頭,眉眼帶笑地向他招了招手。

“煥煥,過來。”

曹煥跑了過去,曹東起和錢越芝放下了茶杯站了起來,向他張開雙臂。待曹煥走近,錢越芝雙手捧住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半晌,欣慰地笑了起來。

“都長這麼大了,真好。”

“過來讓爸爸也看看。”曹東起一手搭上曹煥的肩捏了捏,好好地從頭到尾打量了他一下,點點頭同意錢越芝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們真是白擔心那麼久。”

曹煥對眼前的場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父母這都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說起這些來,他一臉疑惑地看看曹東起,又看看錢越芝。

“煥煥啊,是我們對不起你,你不要怪爸爸媽媽好嗎?”

“媽媽,你在說什麼?今天這是怎麼了?”

“雖然我一直對你很嚴厲,從不誇獎,但其實爸爸媽媽都很愛你,你一直是我們的驕傲。”

曹東起平時對着曹煥滿分的卷子也不會笑一下,此時突然誇獎起來,倒弄得曹煥彆扭不已。

“怎麼了爸爸,你們今天都好奇怪……”

“我們對你沒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能一直開開心心、平平安安,你記住這點就好。”

“好了,你回去吧。”

“回去?”

曹煥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他現在不正在家裏呢嗎?不過好像也快中午了,他再低頭看看自己光着的腳,想曹東起的意思大概是讓他回屋子裏去穿好鞋,等吃飯。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麼,他轉過身朝屋裏看了眼,等再轉過來時,剛才還在眼前的曹東起和錢越芝竟然離他有幾十米遠,兩人仍是站在椅子邊,遠遠地看着他。

“爸爸?媽媽?”

曹煥抬腿往前走,可不管他怎麼走,都無法把這幾十米的距離拉近。而且距離還在拉長,他不得不奔跑起來。

“媽媽!爸爸!”曹煥着急了,心臟跳得飛快,兩邊的風景雖急速倒退,但他卻發現自己怎麼跑都仍在原地,“啊!”

跑着跑着,右手被人一下拉住,曹煥沒防備,這一拉,他差點摔倒,可神奇的是,他竟然穩穩站住了。他朝邊上看了眼,拉着他的人只有一個輪廓,看不清臉,這個輪廓緊緊拽着他的右手,讓他無法掙脫。他認為自己應該生氣的,卻不知為何,莫名地就覺得邊上人很熟悉,而且非常溫暖,這種溫暖直衝心房,給予了他強大的安全感。只是一會兒的愣神功夫,曹煥再往前方看去時,曹東起和錢越芝已經變成了非常小的點,而後,不等他掙脫,一道刺眼的白光從前方的小點中迸發,直擊而來,亮度極強,彷彿要穿透他的眼皮。

“患者恢復意識了!血氧飽和度91%,正在上升!”

曹煥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其中夾雜着紛亂的腳步聲及電子儀器的合成音,太煩人了,光也好亮,他閉緊了眼睛。對他而言,也就一個瞬間而已,周圍安靜了下來,有人很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他好像失去了語言理解能力,怎樣都聽不懂。再一個晃神,窗外響起了鳥叫聲,有誰正在捏他的腿,別說,還挺舒服的,捏得他意識朦朧。正享受着捏腿服務,肘彎處忽然傳來刺痛,激得他全身抖動了下,而舒適的按摩卻已經沒有了。他就像是個接觸不良的電器,無法預測何時與真實世界接上,何時又陷進無知無覺中,在他自己的感知里,天地空間都已經脫離了物理規則,隨意跨越變幻,而他變成了一張無力的紙片,大部分時間不由自己地飄浮着,時不時會被看不見的東西這裏拉一下,那裏扯一下。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曹煥在一陣葡萄香精味里悠悠轉醒,左手臂有些冷,誰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力道相當於無,還讓他怪癢的。他眼皮撐開一小條縫隙,腦子是糊的,本能地想調動另一隻手去抓手臂。他動作極其緩慢,又是在被子裏挪動,因此捏他手臂的人完全沒發現他有了意識。

莫達拉嚼着口香糖,翹着個二郎腿,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曲,隱約能聽見什麼“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老司機帶帶我”之類的唱詞,他一手毫無章法地給曹煥按摩,一手拿着手機刷小視頻,笑得個開心。當曹煥碰到他手時,他還沉浸在網絡世界中,以為就是手背突然癢了一下,還想甩一甩,這一甩,他才感覺到好像有什麼被他甩開了。

“嗯?”莫達拉湊近了看曹煥,觀察了好久,才發現他確實是張開了一點點眼睛,“我靠!”

莫達拉一聲驚呼,隨意將手機往床上一甩,起身狂按呼叫鈴。

“呃……”

曹煥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你說什麼?想喝水?還是餓了?”

“呃、啊、呃……”

“我聽不懂啊,你換成人話再說一遍?”

發出幾個音節已經是曹煥的極限了,他累得不行,也無法思考,暈暈地又要睡過去。

“曹神?曹——神——”

莫達拉直接上手扒開曹煥兩眼皮,而曹煥完全沒了反應,他抱胸繞着病床轉圈,怕別是迴光返照,嚇得趕忙拿手去探曹煥的鼻息。

“怎麼了?”

一醫生帶着兩護士走進了病房,莫達拉指了指曹煥道:

“剛才睜眼了,‘呃、啊’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這是醒了,還是跟之前幾次一樣,只是神經反射?”

醫生聽完莫達拉的闡述後點了點頭,撥開曹煥的眼皮,拿醫用手電照了下他的瞳孔。曹煥眼部肌肉條件反射地抽了抽,嘴裏又發出了一些音節。

“讓他再休息一段時間吧。”醫生照例檢查了下曹煥身上的傷口,拿起記錄板往上寫了幾個字,將筆收進口袋中后,把記錄板放了回去,“注意給患者多做按摩,促進血液循環。特別是總接觸床面受到擠壓的部位,我看他右邊小腿後面皮膚髮紅,已經有長褥瘡的徵兆了。”

醫生吩咐完就走了,莫達拉掀開被子,捲起曹煥的褲管看了眼,還真是,發紅的皮膚摸起來一片比較粗糙,看着他都癢了。

“哇,你癢不癢啊?”

莫達拉給曹煥抓了幾下,等了半天沒聽見回應,他再看過去,曹煥已經又暈了。他叫了幾聲,沒能把曹煥喚醒,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既然醫生都說了,他乾脆擼起袖子,賣力地給曹煥那兩節都肌肉萎縮成竹竿的小腿做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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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公安*:比較特殊的一類公安。雖然有公安二字,但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公安,接受民航局公安部雙重管轄。最初設立的時候相當於某公司保衛處,只有企業編製,經過多次改制,有些地方的機場公安已經有了編製,等同於一般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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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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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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