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手彷彿一下子，變得滾燙灼熱，方才一個沒控制住力道，竟掀了這麼上去……
無雙見他剛剛白了的耳根，又紅了回去，頓時撲哧笑出了聲。
十一瞪了她一眼道，寒了語氣：“以後不可再如此魯莽行事！”
無雙點頭如搗蒜。
“呀！對了，那個大壞蛋，搶了我的葯！你可見着了？”
“可是這個？”十一從懷中探出幾個瓶瓶罐罐。
無雙喜上眉梢，將黑色瓶子拿過來。
“就是這個，我好不容易從師父那裏討來的救命葯，我給了別人幾顆，剩下的都是給你留的。”
十一捏緊了手中的紅瓶子。
“咕嚕嚕……”
無雙此地無銀地捂住他耳朵。
十一好笑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此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十一公子，您吩咐的粥熬好了。”
十一讓無雙乖乖躺好，又將她的身子蓋地嚴嚴實實。
“進來。”
卻不是方才的那個小丫鬟。
她放下粥，又立馬出去了，走前卻偷偷瞥了一眼無雙。
“十一，她剛剛看我了一眼，我臉上有長東西嗎？”
十一不答，只將粥碗端過去。
無雙搖搖頭，將手藏在身後。“我手痛，你喂我。”
十一將碗擱到旁邊，她手上有沒有傷，他清楚。
無雙哼了一聲，慢慢起身，只不過每一個動作，總伴隨着或□□聲，或慘叫聲，最後那伸手去拿碗的手，也是顫抖不已，彷彿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
十一眉心緊蹙，暼了後者一眼，無奈端起了碗。
舀了一匙，吹了吹，遞到她嘴邊。
無雙面上不顯，心裏偷着樂開懷。
……
十一出去后，無雙躺在床上，困意上腦，身上卻痛得無法入睡。
“小姐，您不能進去。”
“為何？”
無雙愣了愣，季大小姐來了？
秋玲為難道：“十一公子說了，不讓人進去打擾無雙公子歇息。”
秋平斥道：“小姐就去看看他怎麼樣了，這也不行？”
秋玲已帶哭音：“可，可是……”
無雙皺眉道：“秋玲，讓季小姐進來吧。”
季迎冬仔細地打量床上的人。
只見他面如冠玉，只額上幾個面皰美中不足，眉眼間倒是隱隱可見一股英氣。最難得是那雙眼睛，她至今仍記得此人威脅疤男時，那視死如歸，炯然有神的目光。
她季迎冬從小便渴望過江湖兒女，行俠仗義的快意人生，此番，愈發對無雙心存佩服……
她在打量無雙的時候，無雙也在看着她。
膚白貌美，一身胡服英姿颯爽，眉眼間神采飛揚，破有種張揚的美感……
見她用江湖人的方式朝無雙作揖道：“那天多謝你。”
她見無雙不語，也不氣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沒話找話：“只不過你如何會遇到那兩個逆賊？”
無雙本困得話也不想講，看她那刨根問底的模樣，只無奈簡短地講了來由……只盼着她趕緊走……
季迎冬恍然點頭，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
但不知是否是無雙的錯覺，總覺得她三言兩語都離不開十一，不由得一陣敷衍。
季大小姐卻憨然未覺，她越說越興奮，將手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擱，開始滔滔不絕。
無雙這才看清她手裏一直握着的東西。
頓時宛如一陣涼水潑了過來。
一顆心驟然提起，她收回臉上的假笑，岔道：“那是什麼？”
季大小姐順着她的眼光，看着桌上的劍，瞬間臉上漾起一抹嬌羞。
“那是你哥哥送給我的。”
“咚”地一聲，無雙只覺得一顆心，彷彿被灌滿了酸得冒泡的水。
十一從來劍不離身，對這把他師父贈予他的劍有多寶貝，她一直都知道，那鞘上奇特紋路雕工，精美絕倫，她雖只見過一回，卻仍銘記於心。曾有一次，她好奇，想打開來瞧瞧，十一都未應。
現下他居然他如此珍貴之物，贈予季大小姐？
“你怎麼了？”季大小姐看着面色突然慘白的無雙，嚇了一跳。
無雙被褥下的手，緊緊捏住被腳，眼眶酸澀難耐，心裏那口氣也死死憋住！
“無雙無事，季小姐先回去吧！”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家小姐特意……”
“秋平！”季迎冬朝身邊丫鬟呵斥一聲，轉而對着無雙，語氣頗為豪放：“你若有何需要，儘管差秋玲來找我，我季迎冬別的沒有，就是人特別仗義，且你又是十一的弟弟，我未來的小叔……”
“小叔你個頭！”
“哎，你這人怎得如此無禮？我小姐一番好意……”
季大小姐猛地接住她扔過來的枕頭，見他面眼角潮紅，不由安慰道：
“你……你放心……我嫁過來……以後，絕不欺負你，我季迎冬義薄雲天，俠之義膽，絕非惡毒的嫂嫂，必會視你為你親弟弟的！”
“滾！”
季迎冬見迎面一個茶杯飛來，又見她狀若厲鬼的模樣，頓時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待門嘎吱一響。
無雙再也忍不住，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涕泗橫流。
……
“十一公子……不好了，無雙公子不見了！”
十一大驚，進得房內，哪兒還有無雙的身影，他取下屏風上的字條。
“十一，我回青山派了，你好好做你的季府女婿去吧！”後面滿紙的哼哼哼……
力透紙背，張牙舞爪，可見其憤怒。
“方才誰來過來了？”
秋玲不敢隱瞞：“小姐來過。”
十一額角青筋突顯，拔身出去。
……
無雙幾乎是出來季府那刻，便後悔了，身上除了毒藥，分無分文，又不想那麼慫，便一邊抽噎着，一邊去了城外的破廟中。
此時所有乞丐都出去討飯去了，只余老乞丐一人。
後者見她這般模樣，嚇了一跳，忙問道：“誰欺負你了？”
見她始終垂眸不語。
老乞丐嘆道：“可是因為那個少年英雄十一？”
無雙抬起頭，一雙眼睛紅腫如兔眼。
“您怎麼知道？”
老乞丐撫須哈哈一笑。
“上次我講故事，每每說道十一，你那如潑猴般跳腳的模樣，很難不知啊……”
無雙摸了摸自己的臉，竟這般明顯？
“你喜歡那人吧？”
無雙看向老乞丐，嚇了一跳，連忙擺擺手。
“誰誰……喜歡他？我又沒有斷袖之癖……”
老乞丐搖搖頭：“我走南穿北幾十年，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會看不出你是女兒之身？”
無雙嘟嘴，兀自氣悶。
“哎，當日季大人進城時，我遠遠瞧見過你心悅的少年……”
老乞丐呵呵一笑，繼續道：“那少年龍翰鳳翼，絕非等閑之輩啊……”
“他本來就很厲害。”無雙話音剛落，就見老乞丐遞過來的打趣眼神，不由哼了一聲。
後者見她小兒心態，心裏只覺得好笑，不免提了她一句：“如此能人，你可要珍惜啊。小心到嘴的東西還跑到別家去了。”
無雙心裏一刺，頓時站了起來，猛地跑了出去。
……
無雙又不爭氣地走了回去。但又拉不下臉，只躲在季府旁，想來個不經意的偶遇。
可她左等右等，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見着那個人。
她靠着灰撲撲的牆緩緩坐下，只覺得心灰意冷，悲從中來。
……
不知過了多久。
只覺得身上一暖，身子瞬間被人扶了起來。
無雙一驚，奮力掙扎。
“無雙。”
是十一。
她心裏一喜，卻又止不住腦補他贈劍於季大小姐的畫面。
頓時壓抑着的那滿心陌生的嫉妒之火，又捲土重來！
“你來找我做什麼？”
十一被她突然不辭而別，氣得冷笑一聲：“你不是回青山派了嗎？”
“我就走，我這就走！省得在這裏礙你和季大小姐眼！！”
十一見她雙目紅腫不堪，一張嘴因為賭氣，鼓得圓圓的，不由軟了語氣：“胡說什麼！我不日便要回青山派，必定是我倆一起回。”
“你哪兒是不日就回青山派，我看你是馬上就要迎娶美嬌娘吧！”
見他深邃的眼眸，簇着一團暗火。無雙不由縮了縮脖子，心下有些害怕。
十一薄唇抿得成一條直線，上前拉過她的手。
“你做什麼，放開我！我在這裏生根發芽也不去季府！”
十一額上青筋畢現，他咬牙輕聲道：“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魚丸。”
這是在哄她？
若平時，無雙早開心地蹦起來了，此時心裏卻酸澀難忍，她哭道：“你是不是就愛送東西給女孩子？給季大小姐送你那麼寶貝的劍。說！你是不是還送宜春什麼東西了？”
十一眉峰輕攏，目露凶光。
她梗着脖子繼續道：“你送就送了，差別還這麼大！我不服！！憑什麼送我的就是魚丸？”
十一本想解釋，但見她如此氣急敗壞，不由嘴角輕揚：“是誰貪吃來着？”
“我貪吃怪我嗎？明明是東西太好吃了！”
說著她一撩劉海，露出額上的面皰，胡說一通：“吃出滿臉痘痘又如何？怪只怪我……我美得冒泡！！！”
她見十一眼含笑意，不由懊惱地雙手叉腰。
十一輕嘆一聲：“我早已承諾道，將此劍贈予第一個先找到你的人，怎能言而無信！”
無雙呆若木雞：“什麼？”
十一卻余怒未消，只睨着她。
“那季大小姐說你要娶她是為何？還說要當我嫂子！”
十一見她叉腰氣呼呼的模樣，言語無奈。
“這季大小姐與你一樣，孩子心性，成日胡言亂語罷了……”
無雙一聽，頓時心中雨過天晴，也不介意他拐着彎說她。
………
待送她回房后。
“你再單獨跑出去試試！”
無雙見他冷着臉，也自知不對，縮着脖子，裝成鴕鳥。
“無雙公子。”丫鬟秋玲，見十一走後，便端了一個盤子進來，笑道：“公子有口福啦，這荷葉魚丸是我們當地有名的吃食，不過每每去買，必排長隊，十一公子對您真的沒話說。公子您趕緊趁熱嘗嘗……”
無雙胡亂塞了一顆魚丸進嘴，果然齒頰留香，她連忙又扔了一顆進嘴裏，又一邊問秋玲十一贈劍之事。
此事，全府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秋玲便一一告知。
無雙聽着聽着，熱淚盈眶。
原來竟是這樣……
她不僅誤會了他一片好心，還胡言亂語，難怪他那麼生氣……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忙問道：“他此刻在哪裏？”
“我們大人和夫人有請，怕是此時正吃着飯呢。”
無雙騰地從床上坐起，頭碰到床梁，也顧不得疼。
“那季大小姐也在嗎？”
“按理說，小姐是姑娘家要避嫌，可這次夫人卻也喊了小姐。”
無雙心裏頓時一咯噔，這怕是要提親事？
“秋玲，拜託你一件事。”
“無雙公子，你折煞秋平了，什麼拜不拜託的，您儘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