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不巧不成書
柳婆婆盤膝坐在炕上,恨恨的道:“我兒,因最近小姐偏心,什麼好東西都賞給劉婆子,倒把我這一手奶大她的放在一邊,我就為此氣出了病。”
柳氏很納悶,說道:“娘,小姐素來秉性溫淑,對誰都不錯,我也向來很心服她。她現在即便對劉婆子好,也不會忘了你哺育之恩呀,大約一時疏忽,你就彆氣惱了。”
“哎呀閨女,你不曉得,我要告訴你,你也會惱哩。”柳婆婆憤憤不平。
柳氏說道:“那您就告訴我。”
柳婆婆便說道:“前幾日,我見賣舊衣的嫂子來,想買一件裙衫。對小姐說,要一兩五錢銀子,她說了一句‘現在這處境,銀子哪裏有?’我也就不敢開口了。誰知道沒過兩天,她竟然取出白花花的銀子一錠,拿去給劉婆子做新衣服。你說教老娘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其實那位劉婆子相比柳婆婆無疑是外人,只因這家小姐遇到了一件事,劉婆子的丈夫和兒子幫助過她,故此小姐感念,開始厚待劉婆子,並非有意厚此薄彼。而且柳婆婆年紀越大越倚老賣老,一件舊衣服一兩五錢銀子,她就能跑到人家小姐面前要錢。
但是柳婆婆不說,柳氏哪裏知道?也恨她厚薄不均。
柳婆婆說道:“我不恨小姐,只恨那老乞婆,若能將她逐出去,我就死了也甘心。”
柳氏不愧是和王丘搞在一起的人,眼珠一轉,說道:“小姐待她好,明的不行,只能暗算。”
柳婆婆忙問道:“怎麼個暗算?”
當下柳氏附耳說了幾句,柳婆婆喜道:“妙計!你別說了,我的卧房與小姐的卧房連在一起,小心隔牆有耳,明日咱娘倆依計而行就是了。”
當晚,柳氏住在了這裏。
第二天,柳婆婆帶着柳氏見到劉婆子,說道:“我閨女好不容易來一趟,正好今日無雨,咱們娘們到花園涼亭里吃幾杯酒,如何?”
劉婆子不知是計,笑道:“應該的,多謝你母女請我。”
她們都是老人,一般也沒什麼差事,吃頓酒自是無人干涉。到了花園,母女倆輪番勸酒,將劉婆子灌個爛醉。
回來的時候,途經一座小橋,兩側都是石欄杆,柳婆婆扶着醉酒的劉婆子往前走。
她母女早知道一邊的欄杆不牢了,所以柳婆婆靠着另一邊走,走着走着,忽然用力推了劉婆子一下,柳氏在後面,順勢將一塊根基腐朽的欄杆一拉,露出了空擋。
哎呦!哎呦!兩聲慘叫……緊接着柳氏一聲驚呼……
敢情劉婆子走路不穩,一隻手緊緊挽着柳婆婆,而柳婆婆把人灌醉,自己也沒少喝,半醉之餘也沒注意到,結果劉婆子摔下去時,連帶着將她也拽了下去。
兩個人一下子滾入水裏,幸好六月天氣,池塘也淺。不過劉婆子傷到了腰,而柳婆婆跌在劉婆子身上,雖無大礙,一把年紀也受到了驚嚇。
之後劉婆子卧病在床,小姐很是過意不去,加倍厚待她,好吃的好用的川流不息送去,鬧得柳婆婆害人反害己,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子更鬱悶了。
上午,柳氏便把母親接回來解悶。晚上,王丘回來,見那老厭物也在,未免礙眼,少不得過來假意殷勤一番。
“老太太一向安好?”他笑着問候。
誰知柳婆婆嘆道:“我的兒,老身一把年紀不死,活在這人間現世,有什麼好?”
王丘驚訝的道:“你在府里吃得好穿得好,為何出此怨言?”
“唉!別提了。”當下柳婆婆將自己受到的委屈說了一遍。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原來那小姐就是沈侃的二姐沈沛薇,當日落水,劉婆子一家是裴家下人,他丈夫兒子水性極佳,潛伏在船后的幾個人之一,父子倆第一時間把沈沛薇救起。
其他人則大多是雇來的,因此沈沛薇把劉婆子當成救命恩人看待。
王丘還沒等聽完呢,便咬牙恨道:“原來是沈侃那小畜生的姐姐,那老乞婆我在街上也見過,還納悶如今怎麼穿金戴銀。”
柳婆婆問道:“你說的是沈家五少爺?他怎麼得罪你了,你這麼恨他。”
王丘也將前日沈侃慢待他一事說了,最後說道:“他們姐弟皆狼心狗肺,你別生氣,待我整治他一番。不是說二小姐之所以沒死,都是沈侃那小畜生的手筆嗎?還有老乞婆我也有法子,總之這次叫沈小姐也出出醜。”
就是因為有柳婆婆,沈侃做的很多事,王丘比誰都了解。
年老糊塗的柳婆婆頓時開心了,當晚趁着她熟睡,王丘在隔壁偷偷摸摸的與嫂子歡好。
…………
沈家村,沈嘉績招待其他四位賢良方正,大家一邊小酌,一邊商討進京的日期。
有的說最好馬上就動身,我在京城有舍親,大家不妨隨我一起住他家,無非給點飯錢,肯定比住客棧節省,居京師大不易嘛。
有人反駁說天氣太熱,這時節上路太遭罪,那旅店裏的臭蟲蚊子厲害,容易生病。
又有人提議那就遲兩個月,待秋涼起身。
馬上又有人反駁,說秋天怕雨水多,一路上坐船,擔心河水暴漲什麼的。
有人說那乾脆冬日吧,結果還是有人說冬天太冷了,咱們南邊人不曉得,那北方的冬天真能凍死個人。
就這麼說一會兒,笑一會兒,人多意見多,商量了半天也沒商定個日期出來。
最終沈嘉績說道:“兄弟倒是有個見解,當然未必高明。這喜詔已經大半年了,咱蘇州才下來的咨文,那滇、黔、閩、粵等地方,自然更慢了。這些地方的人就算立即進京,也比咱們江南要遲大約兩三個月。而禮部奉旨辦這宗事,按理說應該匯齊各省之人,方好啟奏聖上,未必是一地到了就啟奏一地。即便是各地各辦,咱們也不必急於馬上動身,不然到了京城還得等前等后,空耗盤纏,一旦拖延至年尾,那時各部一堆大祭等事情,忙完了又要忙着封衙,萬事都要等過了年呀。”
大家見他說得合情合理,畢竟舉薦賢良方正並非是朝廷最緊要之事,理所當然要等所有人都進了京,報了道,然後才一起覲見皇帝,不然今兒一波明兒一波的,當皇帝很閑嘛。
況且當今聖上可一直跟朝中諸臣叫着勁呢,動輒發脾氣幾日不上朝,故此一個個都頻頻點頭。
他們要是知道嘉靖皇帝不久就要創造連續三十年不上朝的空前記錄,恐怕非得集體哭死不可。
沈嘉績又說道:“所以諸兄不妨各自回家,等過了新年咱們一塊走,到了金陵過了上元燈節,然後在乘船北上。到時又不熱,也不太冷,不怕雨水河水,也不怕臭蟲蚊蠅。不知諸公以為如何?”
話說,這讀書人的性情從來都是建議的多,優柔寡斷的多,拍板肯拿主意擔責任的少,往往旁邊有人做出決斷,大傢伙便也都有了主意。
於是眾人都說:“沈兄所言極是,那就這麼定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