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袈裟（一）

金池微笑說：“老僧痴長二百七十歲了，卻是耳不聾，眼不花的。”

悟空掐指運算，說：“我痴長那個一，二，三，五，八，哎呀，不重要啦。”

金池問悟空：“你真是東海花果山的猴子嗎？”

悟空說：“那有什麼真的假的？我自小出生在那裏，也沒覺得那裏有什麼神奇的地方。”

金池說：“聽說那裏都是長生不老的猴子，是有什麼秘方嗎？”

悟空說：“秘方倒沒有。不過我們就是吃水果，喝涼水，洗溫泉，堅持這幾樣，活上千八百歲的很正常。”

金池說：“哎呀，我喝涼水不行的。我一直喝熱水熱茶，稍微涼一點兒，肚子會疼得咕咕叫。”

這時，有兩個小和尚奉上香茶。

金池向玄奘說：“唐朝的長老，請嘗嘗我們西域的粗茶吧。”

玄奘見那茶盞乳色玉光，雕工精美，不禁讚歎說：“這茶具也真是精緻啊。”

金池見玄奘識貨，也不禁得意起來，說：“西域小國，哪有什麼精緻的上品？不知長老帶來了大唐的什麼精緻寶貝，讓老僧長長見識？”

玄奘說：“我大唐的寶貝倒是不缺，可是貧僧只是去西天取經，也不曾帶來什麼。”

悟空在旁說：“師父，我們行李里的袈裟不算寶貝嗎？”

玄奘沉着臉說：“悟空，你胡說什麼？”

悟空見引路的，奉茶的和尚都在偷笑，那金池長老更笑得身體直抖，他問：“這個，有那麼好笑嗎？”

金池說：“孫長老，你也忒搞笑了吧？袈裟算得什麼寶貝？我自己就有幾百件，有一些都是全新的，從來也沒上過身。”

他讓和尚打開了身邊的幾個大柜子，裏面裝的果然都是嶄新的袈裟。

悟空說：“你的袈裟是不錯的呀。可是我們的袈裟是觀音菩薩送的，我以為那一定就是寶貝了。”

金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緩緩地問：“你說，是觀音菩薩送的嗎？”

他轉向玄奘，問：“唐僧長老，那是真的嗎？”

玄奘心頭暗怪悟空多嘴，他對金池說：“真的倒是真的，不過也算不得什麼寶貝。”

金池說：“話說起來，這偽造袈裟的，也是大有人在。在袈裟這個領域裏，我可以說是火眼金睛。真的假的，我一看便知。”

悟空對玄奘說：“師父你慘了，你一定被觀音那老……老菩薩給騙了。你的袈裟一定是假的，不然你早穿身上了。”

玄奘不悅地說：“菩薩給的，豈能隨便就穿？你這猴子，就會招搖惹事。”

金池神色一變，隨即泰然說：“你們師徒兩個也不必演戲了。你們缺少趕路的盤纏，老僧明日奉上就是。何必拿什麼寶貝袈裟來誆騙我？難道我金池長老活了二百多歲，是那麼好騙的嗎？”

玄奘說：“金池長老，你這可誤會了。”

悟空說：“你這老和尚把我們當成騙子了嗎？好，好，我拿袈裟來給你瞧瞧吧。”

悟空跳身出去，轉眼間拿回一個行李包袱來。

他三兩下打開了包袱，抖出一件金光閃閃的袈裟來。

燈籠燭光之下，這袈裟墜掛的珠寶更加閃閃生輝。

悟空得意地說：“你來看，你來看吧。看看這算不算寶貝。”

金池接過袈裟，低頭看着，嘴裏說：“做工倒很精細，寶物也光亮亮的，卻也不能證明這袈裟真的是觀音菩薩所贈的南海寶物。”

悟空去拿袈裟，說：“你不能證明，那就算了。”

金池卻按住了袈裟，說：“慢來，慢來，孫長老。請容老僧回內室用放大鏡仔細地看看。”

他向玄奘說：“請唐長老稍坐須臾。”

玄奘雙手合十，微笑點頭。

金池拿了袈裟緩步走去內室。

玄奘招手讓悟空到他身邊，低聲埋怨說：“你這多事的猴子，他不還我們袈裟怎麼辦？那可是觀音姐姐送的寶貝袈裟，我連一次都沒上身。”

悟空冷笑說：“他敢不還？那不是嫌自己活得長了嗎？”

玄奘冷着臉說：”你想殺人，先想想自己的腦袋。我看這長老是動了貪心，我不管你是哭，還是求，都要把袈裟給我要回來，又不能害人性命。你自己看着辦吧。”

悟空等了一會兒，對小和尚說：“須臾到了，麻煩小師父去問問你家長老，看完了沒有？”

小和尚進到內室，很快出來說：“長老說了，再等片刻。”

悟空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又催促小和尚去問。

小和尚問過之後，臉色紅紅地回來，說：“蠢材，你以為鑒定真偽是那麼簡單的事嗎？何況這是觀世音菩薩的袈裟。長老讓你們再等等。”

悟空說：“還要麻煩小師父去說一聲，就說我們趕路辛苦，要回去睡了。麻煩長老把袈裟發還，真的假的，我們也無所謂了。”

小和尚對另外一個小和尚說：“你去對長老說吧。也不能光讓一個人被罵。”

那小和尚進去后，回來說：“師父眼睛看花了，歇一會兒再看。今夜一定要看出真偽的，明早好發還大唐師父，以免耽擱了師父們的行程。”

玄奘聽他這麼說，倒放了一大半的心，說：“這可有勞長老了，我們自去歇息。”

引路的兩個和尚送玄奘師徒回到禪房，給他們放好藤床鋪蓋。

玄奘坐在床上，對悟空說：“悟空，他明日還我們袈裟便好。他不還我們袈裟，那可怎麼辦好？”

悟空說：“你不是讓我哭着求他嗎？”

玄奘說：“我那是氣話。我諒他也不至於吞了我們的袈裟。畢竟是修為了二百多年的高僧，怎會那麼下作？”

悟空說：“師父說得有理。總之他明天耍賴的話，我用金箍棒換也要把師父的寶貝袈裟換回來。”

玄奘嘆息說：“多虧遇到你這個好徒弟。不然哪，我可能早死了三四回了。遇到今日這樁事，若是我自己，恐怕也沒什麼主意。就算白白被人坑去了袈裟，我能討得回來嗎？只能自認倒霉而已。”

悟空笑了，說：“若是師父自己，也不會拿出袈裟來顯擺的。都是老孫頑皮沒正六的，反正先睡吧，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