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之第十二章
她並沒有跟着朱曉華坐過去，而是退了一下，嘴裏嗔怪：“什麼呀？別亂叫！”
竇興鄭重其事和早就站起來的朱父握握手，說道：“叔，我們同學過來給你敬個酒。這個是郭青！你倆早就聽說過吧！和木陽是同班同學，人家倆自由戀愛......”
郭青使勁推了竇興一下：“竇大哥，你別瞎介紹！”
竇興終於憋不住笑了：“你看看你！郭青，這不是你的脾氣呀！好，我不介紹了你了，顯得很虛偽，木陽，來介紹你對象！”
朱木陽剛才就一直站在後邊，現在看竇興點戲，索性往前站了站：“媽，爸，這就是郭青！我給你們介紹過的！現在縣財政局上班！”
朱母一把抓住郭青的左胳膊，認真端詳，臉上像開了一朵花：“郭青，嗯嗯，好閨女！”
郭青也不動，低着頭任由朱母抓着，朱曉華再次拉郭青坐下：“嫂子，快坐下！哥，你坐在我哥旁邊！這個叔，你也坐下！”
竇興一臉無奈：“曉華，你剛才還叫我哥哥，我一臉鬍子不假，但我比你哥大不了二歲，你直接給我變成中老年人了。”
整個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就是郭青也忍俊不止：“竇大哥，別說曉華了，就是我爸爸看見你都想喊你大哥。你這臉鬍子好威風的！”
這一笑屋裏氣氛就沒有了一開始的緊張，朱木陽三人也都坐下，隨便聊着關於曉華高考的事。郭青很快就從剛才的緊張中緩和過來，她說道：“曉華成績是沒問題的，就是擔心她緊張！曉華，這幾天你準備住在醫院宿舍，還是去我家？”
朱曉華毫不猶豫：“我在醫院！嫂子！這幾天你上班不用管我！我哥明天回濟南就行。下周日我陪着嫂子去濟南！”
郭青猶豫道：“晚上怕你睡不好，你有點小失眠。前幾天模擬考試時就兩天沒睡好。在我家我可以幫你按摩......”
“我現在不緊張了！嫂子！”朱曉華堅持道。“這是最重要的考試，不過考完了就徹底放鬆了。哥，你現在濟南的宿舍大嗎？我倆去了能不能住開？”
竇興旁邊和朱父抽着煙講着縣裏的閑話，朱母也偶爾插嘴陪竇興說話，反倒是朱木陽成了沒人搭理，他拿起筷子夾着菜吃，心裏則有點牽挂送到醫院去的李毅道，他不會有事吧？高唐縣每年都有喝酒出意外的人，前幾天剛才報紙上看到，有一個人喝醉了酒開農用三輪車撞了縣城北湖的玉帶橋，撈上來已經死了。
忽然有人敲門，朱木陽起身去開，見蒲雲傑和大劉站在門口，他倆手裏都端着酒杯，蒲雲傑還提着一瓶白酒，九門就先對着朱父問好：“叔，我們是木陽、郭青的同學，知道您二老在這裏吃飯，特意過來敬杯酒。”
朱父趕緊迎上來，手裏端着酒杯：“哎呀，你們都是城裏的吧？我也不認識！”
竇興擔心像剛才杜軍那樣的喝酒法，忙站在中間：“叔叔，我們意思到就行。我們是晚輩，您隨意。”
大劉也是喜歡聊天的人：“叔，我在煙草專賣局上班，以後您要是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朱家莊我常過去監察，那裏有幾個朋友！只要煙草系統提我的名字，誰也不敢惹。”
朱父打着哈哈喝下一杯酒。蒲雲傑上來的主要目的是找朱木陽，但他是聰明人，先陪着朱父喝一杯酒，才叫朱木陽、郭青，他苦着臉說道：“今天是木陽大喜日子，按理不應該說煩心的事，但我今天報到后就沒了消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分配，真有點着急。人家李毅道是大學學歷，我則是小小的中專生！木陽，你看看能不能給我幫幫忙？”
大劉掐着腰說道：“雲傑，這有什麼難的？只要你敢花錢，弟弟我給你去找關係。高唐城裏我誰都認識！”
蒲雲傑卻並不相信他，笑笑沒接話。郭青則問道：“雲傑，你學的什麼專業呀？現在不太好分配！我給你留神着點，要是有機會就幫你問問。”
蒲雲傑聞言大喜，先幹了一杯白酒才說道：“我的專業不好，是農業機械管理，要是能進到農林局最好了，就怕下鄉鎮。我聽說木陽在省郵電總局人事處工作，他要是給咱聊城市郵電局打聲招呼，進郵電局也不錯。”
這個問題並不好解決，朱木陽皺皺眉：“雲傑，專業差別太大！再說我剛到郵電總局，認識的人很少。聊城市郵電局一個也不認識。”這句話並非真話，他現階段並不想走後門，這要是李毅道找他應該可以辦，但這個蒲雲傑今天上午才算認識，他並沒有熱心到這種地步。
不過可能是李毅道給郭青留下的印象太差了，而蒲雲傑的文質彬彬則讓她有點喜歡，她看蒲雲傑愁眉苦臉的樣子，忽然說道：“蒲同學，你也是中專生是吧！咱倆一樣呢！我當時是在德州商校上的學。”
朱母則有點老封建，不願意自己家裏兒媳婦兒和別人攀交情，就打岔道：“中專不錯了！今年曉華要是考上中專，我們也謝天謝地！”
這句話朱父沒覺出什麼不對，朱木陽和郭青，以及朱曉華都翻了白眼，竇興如何看不出事，他笑着說道：“嬸子，您這麼說太謙虛了！曉華前三名的成績，上本科肯定沒問題。”
蒲雲傑剛才聽出郭青好像話裏有話，他可不像輕易錯過這樣的機會，馬上問道：“嫂子，你是畢業后直接分配進財政局的嗎？運氣這麼好呢。”
郭青笑了笑，她心裏也有點小心思，生怕朱父朱母看不起她的學歷，就說道：“也不是。我先分配到縣醫院財務科工作了兩年。我舅舅在組織部，竇大哥知道的！”
朱木陽聽出這話有點問題，心裏有些不太高興，郭青雖然出身大戶人家，可是在縣城內這個環境，心胸就有點狹窄，有一些關係其實沒必要總是在別人面前炫耀的，記得自己和郭青畢業后遇到，當時郭青也說過她舅舅的關係，這不管怎麼理解，都有點狐假虎威。
蒲雲傑眼睛裏煥發出光彩：“嫂子你真厲害。我要是有機會認識舅舅就好了。其實我要求一點也不高，只要有份穩妥的工作就行。像是縣醫院財務科就很好呀。那裏接觸到不少人脈。您現在的財政局更是整個縣裏最好的單位。”
郭青笑了起來，她先給朱曉華夾了一筷子菜，才說道：“可不是最好的！其實你們今年畢業生分配，說難也不難，我聽說財政局和醫院都要人。可不知道下一步怎麼安排，這是人事局的事！”
竇興說道：“郭青，你有所不知了。人事權要歸屬於黨的領導。組織部才是最關鍵的部門。一些關鍵崗位必須要領導定的。我們交通局要了倆人，都是子弟。雖然也和別人一樣都去人事局報到了，可他們辦公室都給收拾好了。”
煙草專賣局的大劉舉着杯子，一時間也插不上他們說話，就和朱木陽聊道：“木陽，你在濟南上班，這將來要是結婚後住在哪裏？濟南還是咱縣裏？聽說財政局年底要分房子呢。”
這個問題朱木陽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暫時結不了婚，年齡不到。郵電總局對黨員有統一要求，必須男滿二十五歲，女滿二十三！這不能結婚就沒法分房子。”他說的是實話。
“啊？這麼嚴格嗎？咱縣裏男滿二十三就行。”大劉說道。
郭青顯然聽見了他們的談話，轉頭問朱木陽：“濟南分房子能分多大的？”
蒲雲傑顯然不想被別人岔開話題：“分配工作這件事說大大如天，和二次投胎差不多。我有師兄前幾年分配到他們縣裏的廠，不到倆月廠就倒閉了。”
朱母對這個同學很不喜歡，白了他一眼說道：“兒呀，你們同學還真是什麼人也有呢？我記得你去年畢業分配都是國家給安排的！”
這話就連郭青都聽出了不悅，她也不由看了未來婆婆一眼，覺得有幾分尷尬，有點後悔坐在這裏說話。似乎大家說不到一起。
朱木陽敏銳感覺到空氣中的火藥味，似乎自己母親和眾人話不投機，他及時叫停：“那一桌子也不知道安排的怎麼樣了？咱們同學都下去吧。曉華，你吃飽了嗎？”
朱曉華緊緊摟住郭青的肩膀：“哥，我想嫂子在我們屋。”
朱木陽苦笑，自己妹妹根本沒看出那道微不足道的裂縫，也許婆媳之間真的是天生敵人，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和郭青結婚，可現在看起來，母親和郭青並不順溜：“曉華，你明天要高考。咱爸咱媽還要回咱們村。郭青和我下邊和同學聚會呢。你要吃飽就趕緊回宿舍複習一下功課。這裏太亂，對你學習不利。”
朱母說道：“是呀！是呀！曉華，聽你哥哥的話！你哥哥才是咱家人！”
郭青騰地站了起來，屋裏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朱木陽知道郭青的脾氣，忙也站起來：“我們下去了！”
竇興也覺察出來幾分不對，他也趕緊站起來：“叔，嬸子！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們慢慢吃。”
朱父也覺察出朱母那句話的問題，狠狠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