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賀群帶着丈夫、小女兒還在遛彎,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飛奔過來,“賀阿姨賀阿姨,不好了不好了,你家出大事了!”
賀群眼一瞪,罵他,“死孩子怎麼說話呢?”
男孩嘻嘻一笑,“好多人在你家,你家姜明光哭得好大聲!”
姜韶波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往家走,“壞了!準是張丹楓那個王八羔子欺負明光了!我就說不能讓他倆單獨在家,你就是不聽我的。男人是什麼德性我還不知道嗎?明光脾氣又倔。哎喲!”
賀群也着急了,扯着男孩問:“到底怎麼回事?趕緊說清楚!”
十來歲的孩子也弄不清楚大人的事兒,只是說:“我媽叫我趕緊來喊阿姨回家。”
賀群見問不出來什麼,也趕緊拉着姜明珠趕緊往家走。
姜韶波滿頭大汗跑回家,只見樓道里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都是街坊鄰居,左鄰右舍。
有人喊他:“老薑,快快,你家明光被人欺負了。”
姜韶波腿一軟,差點摔了。
趕巧旁邊的鄰居扶了他一下,一邊嘆氣,一邊說:“張家這個小子平時看着老老實實的,怎麼能這麼對一個大姑娘呢?”
姜韶波鐵青着臉往裏走,人們自動讓出了一條道兒,“老薑回來了!”
“快快,孩子她爸回來了,趕緊進家看看。”
姜家大門敞開着,小客廳里擠滿了人,有兩個穿公安制服的男人,是這一片管轄區派出所的人,他都見過。
一個年長一些的公安抬頭看見他進來,忙點頭,“老薑,你可回來了。”
姜韶波驚魂未定,掏出煙盒,抽了兩支煙出來,遞過去,“老胡,我跟我愛人和小孩出去轉轉,家裏是大的在家,還有張建軍家的小子,張丹楓。”
老胡推開煙,“客氣客氣。對,是張丹楓,他跟你家女兒是什麼關係?”
“嗐,兩個小孩有點那個意思,不過還沒有談到一起去。”姜韶波沒看見姜明光,心裏着急。
“姜明光在她屋裏,我們一個女同志陪着她。”老胡馬上介紹情況,“情況是這樣的,這幾位是省委來的同志,來找姜明光的,他們來你家的時候,正遇上張丹楓打姜明光,他們報了警,我接了警。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我們要帶姜明光和張丹楓回派出所,你女兒受傷不重,按照法律夠不上更重的刑法。你現在問問你女兒是個什麼意見。”
老胡的眼神是“你懂的”。
姜韶波是人武部部長,跟當地派出所等單位都有來往,老胡的意思他也明白,自家孩子傷的不重,要是平時,頂多就是張建軍帶着張丹楓過來道歉,送點營養品,私了。但今天因為有省委的人報警了,所以想要私了可能不是那麼容易。
省委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中年男人看着就是領導的樣兒。
“這位同志請問您是來幹什麼的?”
省委同志伸手,“我是省委辦公廳的秘書,我姓陳,我們今天是來找姜明光同志的。不過今天——你忙,你先忙,我們可以等等。”
姜韶波憂愁的皺眉,來不及跟陳秘書多說幾句,趕緊進了女兒的房間。
*
姜明光左臉微腫,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剛哭過。
姜韶波心疼,“那小王八羔子呢?”這一看就是被人打耳光打腫了,怎麼不叫人心疼!雖然吧孩子不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但姜明光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是很疼她的。
旁邊的女公安說:“姜同志,我們派出所已經把打人的那個帶回派出所了。”
“唉,謝謝你啊。”
“不客氣。你女兒嚇壞了,一直哭到現在。”女公安年紀不大,也就是24、5歲。“要說這事也不嚴重,但你家最好不要再讓那人進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還好是有省委的人來找她,要是沒人發現怎麼辦?一個女孩子萬一——”女公安沒好說下去。
“爸。”姜明光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張丹楓他打我臉,還說要強|奸我。”
姜韶波嚇了一跳,“這王八蛋是不是想死啊?”
門又開了,賀群進來了,“操他媽!那小狗比養的在哪兒呢?操他媽他還是個人嗎?虧我以為他還是個好孩子!”
雖然是罵人,但還是壓低了嗓音。
“媽!”姜明光又哭了。“他不是好人,我好怕他掐死我。”
賀群臉都青了,“別哭了!讓人看笑話!”
女公安問:“小姜,你看這事你想怎麼辦呢?”
賀群很是驚訝:公安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他這是故意傷害他人,能判多久?”
女公安搖搖頭,“你傷的不重,連輕微傷都不算,他要把你打出血、掉了牙齒才能算輕微傷。我們可以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拘留他幾天,再多很難。”
姜明光挺失望的,但這也沒辦法,她受傷不重確實沒有更嚴厲的法律制裁張丹楓,撐死了也就是拘留幾天,留個案底。
“會有案底嗎?”
“會。”
嗯,也行。這個時代一個人一旦留了案底,也就沒啥前途了。張丹楓還沒有工作呢,以後也別想弄到一個好工作。
“那行。”
*
張丹楓垂頭喪氣的待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他好話說盡,說要打電話給他父母,派出所的人沒同意。但也沒把他怎麼樣,就是跟幾個醉鬼關在一起。
他這會兒終於可以反省自己了,懊惱今天的所做所為,擔憂的想着父親知道他居然打了一個女孩子,還想強迫她——他害怕起來,怕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怕父親暴怒,怕母親傷心。
還害怕會被抓進去坐牢。
都怪姜明光!是她不好,她就是個小賤人!他輕蔑的想着。
拘留室的門開了,一個公安嚴肅的喊着:“張丹楓,出來!”
他大喜,忙走過去,“是我父母來了嗎?”
公安推着他,一臉鄙視,“不是。”
派出所不大,沒幾步就走到大廳里,張丹楓還沒看清大廳里的人都是誰,有人猛地衝過來,一巴掌糊在他臉上,“小狗比養的,老娘打死你!打死你!我x你媽!”
賀群大力捶了他一通,老胡這才喊:“哎呀哎呀怎麼打人呢?快快,”指着賀群對下屬說:“還不快給他倆分開。”
兩個公安忙上前拉架。
“哎呀賀同志,這是派出所!”老胡嚴肅的說:“不是菜市場,打打罵罵的什麼樣子!”
賀群打了又罵了,見好就收,“那我總得消消氣吧?我閨女面子薄,沒本事,就知道哭,我不給她出出氣,以後我閨女還要不要出門、要不要見人了?”
老胡撓撓頭,“注意影響注意影響啊!”
姜家跟張家在派出所里談了一個小時,張家提出賠錢私了,開了500元的高價,但不能讓張丹楓有拘留的案底。
姜明光要求張丹楓的道歉,以及拘留若干天的行政處罰,不要賠錢私了。
老胡不敢自己拍板,問陳秘書有什麼意見,陳秘書說以小姜同志的意見為主就行。
最後老胡謹慎斟酌了一下,毅然決定判處張丹楓向姜明光道歉,行政拘留十五天。
張建軍氣得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張丹楓魂都嚇飛了。
*
陳秘書請姜家全家去飯店吃飯。
姜家這個點本來應該吃過晚飯了,但因為張丹楓來了,賀群沒做飯就出去遛彎,這會兒確實也是餓了,拘謹又忐忑的去了飯店。
陳秘書一看就是做主慣了的人,拿了菜單也沒說讓姜家人點菜,啪啪啪點了八個菜,交待服務員趕緊上菜。
這個時代所有的飯店不論大小全都是國營單位,跟21世紀的飯店也沒有什麼大差別,外面大廳散座,樓上包廂。省委的人習慣包廂,方便談事兒。
打發走服務員,陳秘書這才笑眯眯的開始說正事兒,“小姜同志啊,今天你來我們辦公室說的這個事情呢,你看——”
*
姜韶波這個晚上失眠了。
賀群也失眠了。
今天姜家發生了兩件事情,都跟姜明光有關。
一件事情可能不怎麼好,姜明光沒準會被人傳成“破鞋”,姜韶波這個人武部部長可能幹不下去,會被調職——國家職工沒有嚴重失誤或犯罪不會被開除,但是得罪了前局長的女兒女婿,很可能會被人穿小鞋,調到一個等着退休的崗位去。
另一件事情可能也不怎麼好,這要看當官的到底怎麼想的。
姜韶波翻來翻去,愁得不行。
賀群罵他,“動個屁!不睡滾出去!”
姜韶波倒還真的下床了,“我出去抽個煙。”
走道上黑漆漆的,路燈早就不亮了,也沒人說換一個燈泡。
樓前面的法國梧桐枝繁葉茂,淡淡月光,樹影幢幢。
哎,愁人!
姜韶波這輩子沒見過比當年部隊上的營長更大的官,他不善鑽營,能當上電力局人民武裝部部長純屬走運,再說人武部從來就不是什麼油水單位,撐不着,餓不死,混吃等死單位,工資也就是比普通職工稍高一點,連買台洗衣機都捨不得。
明光這孩子跟父母不親,也不奇怪,從小還不記事就送回老家給老母親養着,一年也就過年能見半個月一個月,當然不親近。他心裏是覺得怪對不起大閨女的,老娘過世之後接回孩子,也想着對孩子好一點,但孩子吧脾氣不好,倔得很,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相處。
哎,誰知道今天這孩子幹了兩件大事呢?
陳秘書說的事兒把他驚呆了:鑽石?鑽石!這是我一個普通群眾能想到的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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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跟父母不親近,但父母也算是不錯的父母啦。
*賀群就是普通小市民,中年已婚婦女有的時候說的粗口簡直沒法聽。問就是曾經聽過,震撼當時年幼的我的小心靈。這裏就不能真的寫出更粗的粗口了,寶寶們知道個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綠江好像不怎麼抽了,那就日更吧,固定到早上7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