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

沒錢

柳真越想越悲觀,現在看着病房裏這對夫夫,都不忍想這幅幸福的畫面未來能持續多久。

但柳真畢竟向著自己少將,悲哀過後,還是忍不住為他早做籌謀。

[柳真:少將,以顧雄子對您的感情,他應該不至於與您離婚。]

[柳真:加上您的雙腿……就算顧雄子對您無法生育的事毫不知情,他以後肯定也會納其他的雌蟲。]

[柳真:眼下最好的辦法是,您不如先扶持幾個雌蟲入門,趁早將雄子的心收住。就算他們以後懷了孩子,也會受您掌控。]

陸沉面色平靜,看着光腦上一行一行彈出的字。他眸光淡而沉,彷彿看的只是本公務。

儘管陸沉一年中大半日子消耗在軍部和戰場,但他並非什麼都不懂的蟲。相反,他很早時便對雌蟲內部的傾軋一清二楚。

陸沉的幼年,便是在這種典型的蟲族大家庭里度過。

他的雌父不是他雄父的雌君,甚至雌侍也算不上,只談得上一個雌奴——位於這條大家庭傾軋鏈的最底端。

陸沉在這個家艱難地生長到十歲,直到他雌父因惹怒雄父被趕出家門。

現在大了,記憶也淡了,再回頭看,陸沉甚至還該感謝那個家庭給予他的磋磨,才讓他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但釋然只是因為陸沉爬起來了,現在過得比以前好。真要平心而論,如果有的選,沒有蟲會想再過一次那種日子。

[柳真:少將,原諒我說句實話。您自己也再清楚不過,這是蟲族大多數雌君們的做法,他們即便自身有孩子,也會用其他雌蟲來籠絡雄主。]

[柳真:而您的情況從一開始就比他們好了太多,顧雄子對您……有感情。]

柳真相信,即使失去雙腿又無法生育,守住雌君的位置,也對陸少將來說不難。

但畢竟誰也無法打賭,未來的雄蟲會不會變心。

會不會覺得,雙腿癱瘓的陸沉是個拖累,是個無底的腐爛沼澤。

而無法生育,便連當個拖累,都是個沒用的拖累。

陸沉靜靜凝視着屏幕,光腦幽藍的光印在他冷而深邃的五官上。

陸沉的臉算得上俊美,但比不了他雄主的相貌一眼便讓人驚艷。而且這張臉上總是沒有表情。就連顧遇的死人臉也好歹算個表情,有個“在座諸位都欠了我錢”的意思。

而陸沉不同。

他混跡軍部上層多年,一言一行都帶着久居上位的掌控感。加上無論何時何地都那張沒有表情的表情,總是讓蟲猜不透他的心思,下意識不敢與之直視。

就連這場奪走他雙腿的事故,離他最近的柳真都看不出陸少將具體是個什麼情緒。

他也不敢問就是了。

旁邊顧遇已經加了主治醫生光腦號,又開始和醫生聊具體怎麼復健,每天做多少運動量合適,逐日逐周又該增加多少。

陸沉看了一眼背對着他的顧遇,垂下眼皮,手指敲了敲,給柳真打去一行字。

[陸少將:軍事審查會查出來了嗎?]

陸沉對剛剛的話題選擇避而不談,柳真自然也不會再多提。跟陸少將不得不談這種事,也壓得柳真喘不過氣。

一提起審查會,他話就多了。

[柳真:少將,我剛剛就跟軍事審查會的蟲聯繫過,他們正在對您受損的機甲“帝國之星”號進行檢查。]

[柳真:但目前的情況來看,因為破損實在太過嚴重,很難找到具體是哪處被動過手腳。]

[柳真:少將……您覺得在軍部誰跟您結過怨?]

陸沉反問他。

[陸少將:你覺得呢?]

身為陸沉的貼身副官,柳真對上司的蟲際關係也了解個十之八.九。正因為如此,柳真才想不通。

[柳真:如果真是軍部內部的蟲,我真想不到,誰會跟您結下這麼大的梁子?]

陸沉身居高位,說一不二,底下的蟲就算有怨言,也不會膽子大到這地步。至於同級的其他幾位軍團長,陸沉就算與他們中有些蟲交流甚少,平時關係也算過得去。

柳真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柳真:少將,您說……會不會是混在軍部的間諜?]

如果真有間諜,那問題的嚴重就不僅僅只局限於陸沉受傷了。

[陸少將:暫無定論,先交給審查會。]

[柳真:是。]

陸沉關掉光腦,揉了揉眉頭。

顧遇和醫生談完,過來把手放到他肩頭,又自然無比地替他揉了揉眉心:“要休息一會兒嗎?”

陸沉搖頭,將單片眼睛摘下放回柜子上:“醫生說我還有多久可以出院?”

顧遇握握他的肩:“放心,醫生說恢復得很好,再住半個月就可以回家啦。”

說著,顧遇又轉頭問柳真:“柳副官,醫生剛剛說你去取少將的體檢單了?”

柳真整個背脊一涼,呵呵笑了笑:“這個嘛、這個……”

顧遇壓根不等他“這個”完:“你拿到了就發給我一份,快,別拖拖拉拉的。”

素來幹事簡練的柳真副官有苦說不出,只能求救地瞅向他們少將。陸沉則很淡定,完全看不出這件事與他有關:“柳真,雄主讓你把我雙腿的體檢報告發給他。”

雙腿的體檢報告。

不愧是少將!

柳真那叫一個佩服,雄蟲眼皮子底下偷換概念,都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火速將只有陸沉雙腿狀況的體檢報告發了過去,顧遇收到后認真看了起來,絲毫沒意識到哪裏不對。

柳真想給他家少將豎個大拇指了。

陸沉則淡定地接過雄蟲遞來的水杯,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

*

S級雄蟲為探望雌君,親赴戰場的消息也迅速在星網上瘋狂傳播,刷屏無數帝國蟲民的移動端光腦。

[貼吧熱貼:顧雄子軍醫院照顧雌君]

[L1:又是眼紅別人家雄主的一天,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L2:為什麼我家雄主不這樣對我,嗚嗚嗚,哪怕比得上顧雄子十二分之一也好啊……]

[L3:二樓什麼凡爾賽言論?有雄主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要讓給我也行啊。]

[L4:呵呵,顧雄子肯定是去看他軟飯碗還硬不硬的,聽說陸少將雙腿已經徹底癱瘓了,這回估計回來雄蟲就該找其他雌蟲了。]

[L5:啊啊啊啊,雖然這樣對陸少將不公平,但我眼紅啊!顧雄子不僅是S級,還又帥,對雌蟲又好,我第一個報名啊!]

[L6:我就不一樣了,我不求名分,但求一睡S級雄蟲。PS,指不定睡着睡着我也能升到S級呢。]

[L7:樓上夢呢,睡到S級這麼容易?陸沉本身就是A級,還都睡了五年好嗎。]

[L8:現在都這麼喜歡做白日夢的嗎?當S級雄蟲的雌奴都不配,還想白嫖?]

[L9:我不白嫖!我願意把我家族所有資產獻給雄蟲!PS,現居首都星,首都圈五行星三環內都有房。]

[L10:樓上富蟲啊!求包養!]

[L11:呵呵,就這?我雌父還是國會議員呢,然而我當S級雄蟲的雌奴估計都還輪不上……]

[L12:當不當得上不說,想想和陸少將一個雄主,還真有點刺激呢!]

[L13:樓上的,陸少將只可能想打死你,不會和你雌蟲情深的,不要想太多。]

[L:14:不是吧,陸少將腿都癱瘓了,在家裏還能這麼拽?]

[L15:呵呵,只要雄主喜歡我,分分鐘教陸少將如何做個好雌君。]

[L16:你們可積點德吧,別忘了陸少將是為了誰才受這麼重的傷,你們一個個坐享安穩,嘴上還不積德。]

[L17:我覺得陸少將就算雙腿癱瘓,也比樓上那些陰陽怪氣的雌蟲好看!就看那張帥臉,你們這些雌蟲都拍馬不及!]

[L18:陸少將死忠粉又來洗地,腿都癱了,還擱這兒洗呢?]

[L19:這還帝國騎士呢,打個叛軍就直接兩條腿折進去了?說出去都丟我們蟲族的臉。]

[L20:陸少將的死忠粉不要歪樓好不好,沒說你家陸少將不偉大,但偉大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他路都走不了,還不得靠他家雄主?他家雄主不得娶其他雌蟲?]

[L21:對!雄蟲要娶其他雌蟲,還不是因為得養活陸少將?陸少將再大的榮譽都是過去的了,他現在不就一殘了腿的廢蟲?]

[L22:雄蟲如果真不娶其他雌蟲,你們就等着你家陸少將也餓死吧。]

[L23:這帖子真他媽烏煙瘴氣,三觀不正,對着一個帝國英雄指指點點,全都是肖想別人家雄主的雌蟲,酸死蟲了!]

[L24:合著樓上就不肖想雄蟲了唄,你不肖想算你有種。]

[L25:我真是迷惑,陸少將打了這麼多年仗,總該有積蓄吧?合著樓上一群傻子都覺得,少將一受傷就沒錢養活自己了唄?]

[L26:呵呵,你又不是陸少將肚子裏的蛔蟲,說不定就真沒錢了呢……]

*

“什麼?家裏沒錢了?!”

陸沉出院后,顧遇把自家雌君放輪椅上推回家,才把行李放下,就聽陸沉開始和他分享家庭財政狀況。

“是即將沒錢了。”

陸沉語氣平淡,彷彿只是在說家裏今晚沒米了。手上又給顧遇光腦發來詳細的財政收支表。

顧遇看着上面的條條項項、多如麻的數字,就覺得腦殼疼。

陸沉坐在輪椅上,雙腿被顧遇拿毯子裹得嚴嚴實實,骨節分明的指尖從光腦屏幕上一一劃過。

他知道顧遇看不懂,還跟他一條條解釋。

“家裏的主要收入來源是我作為少將時的工資,以及賺取軍功后軍部發放的獎金。雖然這次軍部給我發了撫恤金,但之後的工資大概率會停掉。”

“這裏是支出項。我算了我們一個月的生活費,我每天要喝的修復液,以及雄主你的必要支出。加起來,顯然最終入不敷出……”

“等等,”顧遇聽得似懂非懂,“我的必要支出?這是什麼?”

陸沉很嚴謹地又給他調出張表。

“包括雄主一個月的零食支出,玩網游氪金支出,投資其他雄蟲朋友酒庄、慈善晚會之類的費用,買全息遊戲頭盔、機甲手辦的費用……”

他還淡淡地添上:“哦,還有雄主你借給自己的雌蟲哥哥打牌的錢。”

顧遇目瞪口呆,再三看過那一頁,終於認清了自己的敗家事實。

他有些懊惱,在陸沉面前半跪下來,滿頭白毛都耷拉了下去:“對不起,陸沉,我不知道我一個月這麼能花。”

修復液本來就貴,他一個月的“必要支出”都遠遠超過陸沉修復液的花費了。

陸沉向他伸手,微涼的指尖穿過雄蟲的白色長發,輕輕梳理着。

“雄主你不必道歉。讓你能夠享受隨性自在的生活,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陸沉……”顧遇蹭蹭他的指尖,更羞愧了。

天知道讓一個軟飯蟲羞愧,得需要多大的本事。

“但,”陸沉話鋒一轉,黑曜石般的眼瞳沉了沉,“雄主你也看到了,以我現在的收入並不能償還支出,所以我們得增加收入來源……”

關於這些顧遇是一點都不懂的,他只能眨眨眼,請教自己雌君:“怎麼增加收入來源?”

陸沉替他輕輕梳理長發的手緊了緊,攥住了雄蟲的一縷白髮。

但他面上的神色仍看起來平淡如水,毫無波瀾。

“再娶一個雌侍。”陸沉淡淡地說。

顧遇睜大了眼睛,蒼灰色的眼瞳露出驚訝。

“一個不行,就娶兩個三個。”陸沉接著說,“雄主如果不能接受雌侍,雌奴也是可以的。”

顧遇的眼瞳漸漸凝住,直盯着陸沉。

陸沉平靜地與他對視着。

半晌,顧遇蹭的一下從半跪的地板上站起。

陸沉的話像塊石頭似的,堵在顧遇心裏渾身難受。他不想再聽下去。

他氣頭上氣得正要起身離開,頭皮卻被扯得一痛。

“嘶——”顧遇倒吸一口冷氣。

陸沉後知後覺,彷彿驚醒般,即刻鬆開他攥得死緊的那一縷白髮。

顧遇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溫熱的手落在陸沉冰涼的手上,融化了那層冷硬的外殼,露出其中的搖搖欲墜。

陸沉抿唇沒吭聲,也吭不了聲。他怕自己一吭聲就徹底垮了。

但沒關係,顧遇替他吭聲:“我不同意。”

他蒼灰色的眼眸緊緊盯着陸沉,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他不打算放過已經瀕臨潰塌的陸沉,一點餘地也不留給他。

顧遇俯身,雙手撐在輪椅兩側把手上,用身影將高大的雌蟲籠罩住,讓陸沉徹底無處遁形。

他又強調了一遍:“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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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雄蟲被迫養家[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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