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搞定姚援朝
我和杜寶安回到鄉政府大院,調查組的人還沒來,我有些心煩意亂,因為調查組的人到了,按照常理來說,姚援朝基本上是會寸步不離的陪同,這個敏感的時候,我如果叫他單獨見面的話不免會讓人起疑,我一時也想不出該怎麼辦才好。
“武老弟,現在咋辦?”
杜寶安看着我,從我發現這次事故的破綻開始,一直到拿到諒解書,他已經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語氣中也頗有些唯我馬首是瞻的意思。
我想了想,不管調查組到時候相信不相信我,那六個礦工都是他們要調查的對象,我要杜寶安把諒解書先交給我,這個東西在調查組面前要用得到,然後讓他去那六個礦工家裏先通下氣,我囑咐杜寶安,如果調查組去取證,不需要他們添油加醋,實話實說就好。
杜寶安點點頭,表示馬上回來,等他走後,我正準備回辦公室,路過收發室的時候正好門敞着,我看了一眼正對着的政府大院門口,發現從這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心中一動,走進收發室,只有小周一個人在裏面。
小周名叫周元鵬,歲數不大,還是個臨時工,見到我進屋趕忙站起身來打招呼。
我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拘謹,他給我倒了杯水,我坐在椅子上,簡單跟他嘮了會家常,在交談中我的語氣很平易近人,並沒有端着副鄉長的架子,等到他慢慢放鬆下來,我才開口道:“小周,老哥有個事要麻煩你幫個忙。”
周元鵬連忙說道:“武鄉長,瞧您說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有事您就吩咐。”
我點點頭,跟他說道:“等會調查組的人一下車,你就喊姚書記過來,就說有人打電話找他。”
我看到周元鵬表情明顯猶豫了一下,就是再不懂事,在鄉政府大院耳熏目染,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樣做不合時宜,但我卻沒說什麼,而是漫不經心的端起搪瓷杯子喝着茶水,我不怕他不答應,一個臨時工怎麼敢忤逆我這個副鄉長。
調查組來的比我想像的要早上一些,兩輛桑塔納,一輛麵包車,從車上走下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姚援朝和劉文才圍在他身邊略顯點頭哈腰的態度來看,定是那位副縣長無疑了。
我給小周打了個眼色,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到門口喊道:“姚書記,有電話找您!”
從窗戶望去,姚援朝一邊指着收發室這裏,一邊充滿歉意的跟副縣長請示了下,然後就走了過來,而劉文纔則陪着那群人進了屋。
“是你?”
姚援朝進屋一看到我,再看了看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周,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是我找他,當即陰沉着臉道:“鬼鬼祟祟的,找我有什麼事?”
我眼神示意小周先出去,這才慢悠悠開口道:“當然是談談這次礦難的事。”
姚援朝冷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麼可談的?到時候你在調查組面前解釋吧!”
他說完就要轉身出去,我搖了搖頭,道:“還是談談吧,本來沒多大事,你好不容易爬上這個位置,擼掉了,我覺得還挺可惜的。”
“擼掉?你腦子壞掉了吧!”
姚援朝看着我,冷笑道:“你才是坎杖子鄉主管生產安全的副鄉長,我頂多就是一個連帶責任,你有空在這跟我浪費時間,還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承擔責任吧!”
我放下茶杯,平靜的笑道:“責任的問題就不勞姚書記費心了,該是我的責任,我自然會承擔,但不是我的責任,我也不會替別人背黑鍋就是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姚援朝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卻立即被很好的掩飾起來,不過這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我暗自一笑,心虛了我才有可乘之機,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我掐算了一下時間,如果拖延太久的話必然會引得他人生疑。
我看着姚援朝,認真道:“意思就是說,如果礦難是在我上任之後發生的,我責無旁貸。但礦難是在我上任之前就已經發生了,我為什麼要承擔責任?”
姚援朝臉色大變,厲聲道:“什麼叫礦難在你來之前就發生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面清楚。”
我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道:“我既然說出來,就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姚書記不想談,那我還是在調查組面前說好了。”
我說完這些就起身佯裝要離開,姚援朝的臉色變了幾變,卻始終沒有攔住我,我表面雖然平靜,但其實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終於在我即將走出收發室的時候,他才急聲道:“武常思,你等一等。”
我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姚援朝和我無冤無仇,他之所以幫劉文才隱瞞事故的真相併答應陷害我,多半是因為有什麼把柄在劉文才手中,或者說這其中有什麼利害關係。
我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兩個在任上手腳並不幹凈,甚至是合污同流,劉文才出事姚援朝擔心有些事情敗露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為了保全自身才迫不得已。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一無所知的基礎之上,現在我既然知道了礦難的真相,而且由始至終我的表現都讓姚援朝覺得我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如果調查組真的追查起來,他不但要承擔謀划第二次事故造成經濟損失的責任,還要加上一個栽贓陷害的罪名。
兩權其害取其輕,姚援朝浸淫官場多年,他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賭的。
我適可而止,轉過身來走到他面前,姚援朝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也想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姚書記你熬到這個位置不容易,我初入官場還什麼都不懂,日後有些事情還想跟您多請教請教。”
我適當捧了一下姚援朝,然後假裝可惜道:“至於劉鄉長,調查組既然已經到了,這事就再沒有緩和的餘地,總要有人來承擔責任,那隻好該是誰的責任就由誰去承擔了,姚書記你說對么?”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過明白,點到即止,大家心照不宣,姚援朝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最後長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
為了避免調查組起疑,姚援朝和我一前一後走出了收發室,他先去調查組那裏,我回到辦公室后不久,就有鄉政府辦公室的人來找我,說調查組的人已經到了,現在就在會議室,叫我去彙報工作。
我剛一走到會議室的門口,還沒等進屋,就聽到劉文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現在的年輕幹部啊,太缺乏責任意識,遇事不敢擔當,還推卸責任,你就說這個武常思,身為副鄉長,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就以剛上任為借口,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說他兩句還頂嘴,這樣的幹部,我和援朝是真管不動啊!”
我暗自冷笑,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往我身上潑髒水,不知道待會姚援朝站在我這邊說話的時候他是怎麼樣一副表情。
我突然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去,說的正歡的劉文才趕忙住嘴,面上有些尷尬,我懶得看他,目光落在中間那位四十多歲的男子身上。
國字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間隱隱散發著幾分久居上位的威嚴,一身明顯穿過好多年樸素卻乾淨的白襯衫,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為人應該非常正派。
姚援朝面無表情的站起來,給我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原來這位就是湘雲縣的副縣長薛翰林,其他幾位調查組成員也都擔任紀檢和公安等部門的要職,我暗自凜然,電話里說的時候還沒覺得,身臨其境才知道這陣仗真是不小。
“好了,人都到齊了,現在開始開會。”
剛一落座,薛翰林就直奔主題,道:“這次縣委縣政府派我來,就是要查明咱們鄉金礦發生事故的原因,並處理善後工作,武常思,大概的情況我們在縣裏都已經聽援朝和文才說過了,現在你說說具體情況。”
“好,那我就把我對寶安金礦這次事故的調查結果和善後處理情況跟上級彙報一下。”
我清了清嗓子,薛翰林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的威嚴讓我不由自主的有些緊張,在心裏組織了一下措辭,這才開口道:“寶安金礦發生的礦難,死亡三人,目前企業法人杜寶平已經主動投案,他的弟弟,也就是寶安金礦的實際經營者杜寶安已經跟死者家屬達成了賠償協議,家屬已經同意不再追究杜寶平的相關責任。”
從之前薛翰林的行事作風來看,他應該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所以我也沒必要拐彎抹角,掏出賠償協議和諒解書站起身來雙手呈給他。
薛翰林眼睛一亮,接過去詳細看了一番,上面的措辭以及條款都是我精心設計的,我相信應該沒有問題,果然,薛翰林看完之後輕拍了一下桌子,抬起頭來對我讚賞道:“好!武常思,一天之內就能妥善處理善後工作,幹得不錯!”
我謙虛的笑了笑,目光瞥到劉文才,從上任開始他就始終沒瞧得起我,打心眼裏就是讓我背黑鍋的,剛剛還在說我推卸責任,我這一手頓時讓他的臉色無比難堪,旁邊的姚援朝臉上也是掩飾不住露出了一絲驚訝。
“至於金礦事故發生的原因,我也已經查明了。”
我認真的看着薛翰林,道:“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聲明一下,並不是我推卸責任,而是這次事故,本來就是在我上任之前發生的。”
“啪!”
話音剛落,劉文才就拍案而起,指着我怒聲道:“胡說八道!當著薛縣長的面你就敢信口雌黃,簡直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