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命中注定
一句話也不要說……該怎麼做呢？
在家養小精靈監視的陰影下，伊狄想了想，緩緩閉上了眼睛。
“怎麼回事？”沙比尼夫人環視整個房間，地面乾乾淨淨，沒有掙扎和打鬥的痕迹，她信任的僕人背對着她，床上微微鼓起，她看不清床上人的臉。
艾爾林優雅地轉身，鞠了一躬，“夫人。”他身體微側，露出了身後的“布雷斯”，保證沙比尼夫人能看到床上男孩的臉。
“他昏過去了？”
“睡著了，夫人，”艾爾林露出一個笑容，“艾爾林用生死水讓布雷斯少爺進入無憂的夢境，探測了他的記憶。艾爾林確信這的確是布雷斯少爺。”
“探測了他的記憶？”沙比尼夫人皺起了眉，“你用的什麼魔法？”
“請您放心，艾爾林用的是家養小精靈特有的搜索記憶的魔咒，不會傷害到少爺的身體。”
家養小精靈跟在美麗的夫人身後，她靠近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孩，仔細端詳他的臉，“他看起來不太好……你確定是布雷斯沒錯？”
“是，”艾爾林恭順地回答，“進屋前艾爾林曾欺騙布雷斯少爺，說這是他的房間，他立即否認了——這是其他家養小精靈都聽到的。之後也與艾爾林搜索的記憶沒有出入，這位就是布雷斯少爺沒錯。前一天少爺在霍格沃茨吃過飯就開始不舒服了，一直在床上休息。或許是因為難受，少爺的表現比平時更加脆弱，才顯得有些異常。”
“把他叫醒，我要親自和他說話。”
艾爾林抬頭小心地打量了這位夫人的神情，她看上去冷漠而專註，“夫人，生死水是最強效的安眠藥劑，沒有五個小時一般的解藥很難……”
“我說了，艾爾林，馬上把他喚醒，”沙比尼夫人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確信他是我的寶貝。我是絕不會容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冒名頂替者躺在沙比尼庄園裏的。”
艾爾林抿起了唇，“即使您有艾爾林的保證？”
“布雷斯是我的兒子。”
只需要一句話，艾爾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事實上，他原本就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位尊貴的夫人。他低着頭無聲地冷笑一聲，說道，“是，沙比尼夫人。萊斯。”
萊斯上前遞給艾爾林一瓶深藍色的藥劑，他雙手捧給沙比尼夫人，恭敬道，“夫人，這是生死水的一服強效解藥劑。”
沙比尼夫人點頭接過，打開藥劑瓶，扶高床上男孩的脖頸，正要為他灌下的同時，她才聽到艾爾林輕聲補充道，“艾爾林必須提醒您，這瓶藥劑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什麼損害？”她扶着瓶子的白皙的指尖抖了一下，差點灑出一些藥劑。
艾爾林冷眼看着她的反應，依舊語氣恭順地答道，“副作用的效果是根據服用它的巫師的體質不同而有所變化的，艾爾林也無法向您保證確切的作用。”
沙比尼夫人沉默了，她望着床上那個她熟悉而摯愛的面孔，在微弱的藍色液體的熒光下顯得那麼稚嫩、可愛而柔和。
她收回手臂，蓋上藥劑，嘆了口氣，“艾爾林，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艾爾林明白她這是放棄了，雙手接過藥劑，萊斯將它收回布袋中。
“等他醒來，我要親自帶他去家族樹前獻上血液，”沙比尼夫人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艾爾林，不是我不願信任你，可只有血咒才能不被任何魔法所欺騙，在布雷斯的事情上，我不可以冒險。你應該要明白。”
家養小精靈更深地低下了頭，“我明白，夫人。”
赫瑟爾·沙比尼……家養小精靈目送這個女人漂亮高挑的背脊遠去，他禁不住回想起她年輕時和他的小姐並肩，神采飛揚的樣子，那時候所有人都正是青春，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還來得及。
曾經多麼榮光的時代，彷彿也已經隨這個女人逐漸開始彎曲的背脊遠去了。
她唯一剩下的只有這個流淌着她的血液的孩子，她當初驕傲自由的靈魂再也不是遊盪在萬千英俊瀟洒的追求者之間，而是隨她孩子的父親一起，埋葬在這個堂皇腐朽的莊園之間了。
腳步聲一遠去，伊狄就睜開了雙眼。她看到艾爾林孤單的背影，面朝門口那個女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心想，這個自私的家養小精靈，難道也有心嗎？也許他的確一度忠於沙比尼夫人。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艾爾林轉過身，他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你聽到了，等你醒來，她會帶你去獻血。復方湯劑改變不了你的血液，血咒會讓你的身份無處遁形。”
“你有辦法？”
“沒有。”艾爾林乾脆地說。
“那我該怎麼辦？”
“回去，”家養小精靈面無表情，“你還有最多六個小時，我想足夠你離開。”
“如果我消失了，沙比尼夫人來領人，你還能變出一個真正的布雷斯？”伊狄笑了，“我不會離開的。”
“你可以把布雷斯少爺還回來，”艾爾林壓抑着怒火，“你扮成他，有他的頭髮，我不是傻子。”
“不，”伊狄一口回絕，“你很清楚，我來這裏是有目的的，如果沒有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我絕不會就這麼離開。剛才你看到我的臉，似乎很驚訝——如果你想搞明白我和那位‘麥克蘭德小姐’有什麼聯繫，幫助我是你唯一的機會。”
“以後有的是機會，”艾爾林無奈地看着她，“我沒想到沙比尼夫人會讓你獻血。她對我已經產生了不信任，你繼續待下去，處境只會更危險。”
“即使我在這裏身處險境，我相信你在莊園這麼多年，也不是無所事事，總有辦法護送我離開，”伊狄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剛才你為我撒謊，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護樹羅鍋了。你幫我隱瞞身份，得到我想要的，作為交換，我告訴你我的一切，對你來說不虧吧？”
艾爾林正還要說什麼，伊狄補充道，“放心，我來這裏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無意傷害沙比尼夫人。”
家養小精靈從沒見過如此無賴的小女孩，但她說得沒錯，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為什麼長得那麼像他的主人。
“好，”他鄭重地回答，“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保證，把你的故事毫無隱瞞地告訴我。”
伊狄心想，有沒有隱瞞，還不是我說了算？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笑眯眯地回答，“那我們算是成交了？”
“但我必須警告你，”艾爾林的神情依舊很嚴肅，“我沒有避開血咒的方法。所以，要麼你在這之前憑你的一雙嘴打消沙比尼夫人的疑慮，要麼我就只能在沙比尼夫人下令把你綁起來之前逃回霍格沃茨，我在這件事上沒法幫你。”
“明白，”伊狄想了想，“首先，你想跟我講講家族樹和血咒是怎麼一回事吧。”
“跟我來吧，”艾爾林轉過身就往門外走去，“躺在床上可是什麼都做不了的。”
“我明明應該在沉睡的，出去亂走也沒關係嗎？”
家養小精靈微微一笑，“現在整個庄園裏，認為你在沉睡的只有夫人。而有艾爾林在，放心吧，”他背着手，優雅地踱步出門，“沙比尼夫人碰不上我們。”
其他的家養小精靈被艾爾林無聲地遣退，伊狄頂着布雷斯·沙比尼的身體和他在整個庄園裏漫步，一路上果然沒有任何畫像、家養小精靈阻攔他們。
有了艾爾林在身邊，伊狄在整個庄園裏幾乎是暢通無阻。
“你在沙比尼莊園服務多少年了？”伊狄隨口問道。
她本來期待一個令她不可想像的天文數字，但艾爾林只是輕飄飄地回答，“今年剛滿十年。”
“這麼短？”她有些驚訝，“你多大了？”
“艾爾林活了很久了，遠超這個數字，”艾爾林說，“您不會想知道的。不如我們來聊聊您吧，年輕的小姐，”他輕聲說著，“牆壁上一幅岩石上載歌載舞的雙人像朝他們投來兩道好奇的視線，”您還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可說起話來卻像個老流氓。您多大了？”
“十一歲，”伊狄回答，“和你的少爺一樣大。不過和他不一樣，如果我不這麼說話，可能早就死了幾十回了。”
“布雷斯少爺說起話來倒是‘自由自在’。”艾爾林嘆息一聲。
“他應該慶幸他有這麼一個母親。”
“或許正好相反，”家養小精靈說道，“正是因為有這樣一位母親，布雷斯少爺才變得任性、無度。”
“我以為他這種性格在純血貴族的小少爺中很常見。”她聯想起馬爾福。
“您說得對，”艾爾林說，“儘管艾爾林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孩子的下場。”
“是什麼？”
漂亮的家養小精靈眨了眨他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笑而不語。
他心裏已經掠過了答案，但他不喜歡說出來。這一避無可避的命運殃及的不僅只有這些驕縱的孩子，還有他唯一的主人。除非眼前的孩子道出她與他主人的聯繫，否則他也許永遠不會冒險說出口。
自取滅亡！
他默念那個命運的名字，一股寒意席捲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