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夫當關
數丈的槍影,攜帶着無與倫比的氣勢,從高天而下直刺鐵歸元。
看着從天而降的犀利槍影,鐵歸元聞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知道自己擋不住,全身罡氣大作。
槍影崩碎了罡氣護罩,就連他手中的大刀都化成了無數碎片,鐵歸元被狠狠刺倒在地,槍影穿心而過,寒風雪單腳點地。
“啊!”
鐵歸元用盡最後的力氣,彈地而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終於自由了,他解脫了,解開了身上的枷鎖。
“殺了他們!”
對着他身後的將士們發出了平生最後一道命令,再一次倒在了漫天塵土裏,他的生命走向了終點,他腦海里閃過一道傾城絕色的身影,嘴角的鮮血直接噴涌,只有出的氣,再也沒有進的氣兒。
生死到頭不過一柸黃土,剛剛交戰而起的漫天塵土就已經將鐵歸元掩埋。
寒風雪長槍杵地,臉色慘白,這一場惡戰,他終於勝了。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生死有命,各不相途,一路走好”
主帥已死,他冷冷掃過整裝待發的八百精兵,試圖讓他們停下前進的步伐,這一切不過是痴心妄想。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這就是他們的責任,他們神色木然,不為所動,儼然一個個冰冷無情的殺戮機器。
“殺!衝鋒!”
大地都在顫動,八百人一起開始奔跑,喊殺聲響徹雲霄,他們前赴後繼地朝寒風雪衝殺而來。
他們要用行動來捍衛自己的尊嚴,無仇也無怨,可他們是軍人,別無選擇。
寒風雪手中的長槍向前遞出,硬生生穿透三個士兵的胸膛,長槍掛着他們的屍體,直接咂向衝鋒的人群,又有個幾個士兵瞬間倒地。
他們身邊的戰友置若枉聞,繼續衝殺,跌倒的士兵,只要還能爬起來,依然會衝上來,這就是戰陣廝殺。
生死對於他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敵人不死,他們就一直衝鋒下去,直到戰盡最後一滴血。
這就是軍隊和江湖人最大的區別,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殘陽如血,日盡黃昏,五丈原上塵土飛揚,平整的大地已經千瘡百孔,斷刀碎甲,殘肢斷臂,到處都是,鮮血染紅了大地。
他們依舊在衝殺,一刻都沒停歇,寒風雪體內的真氣俞漸枯竭,他的身上也平添了道道傷疤。
好累,好累,寒風雪身心俱疲,他緊繃的神經一刻也不敢放鬆,他彷彿又回到了小孤村,後山上掛滿了樹樁,同樣是體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木樁不足以致命,而士兵手中的長刀卻是鋒利無比。
夜幕降臨,他們將寒風雪團團圍住,寒風雪的腳下已經是屍山血海,唯一讓寒風雪慶幸的是,他們沒有趁人之危,只向自己發動進攻,沒有一個人去攻擊青氏兄妹所在的馬車。
先殺你,再殺他們,就一定要先殺你,寒風雪知道自己和這幫士兵,只有一方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這個人一定會是自己,自己就是砍柴的樵夫,而這些士兵就是山間的林木,雖然很多,但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能砍完。
八百人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就算是站着讓你殺,都得殺上半天,更何況是全副武裝的軍人。
前赴後繼,沙場裹屍,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的結局,寒風雪知道,他們這是要生生耗死自己。
蟻多咬死象,他只有一個人,他的身體會疲憊,他的真氣會枯竭。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他的眼前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他太累了。
鋒利的長槍將兩個大漢穿甲而過,他們的雙手死死抓住長槍,寒風雪一下竟然沒有抽回長槍。
這樣的事情從一開始就在不斷上演,他們太拼了,一點點不斷消耗自己的體力。
就是這一剎的停滯,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自己的手臂上傳來,寒風雪瞬間清醒過來。
長槍一卷,連同槍桿上掛着的兩具屍體,直接帶出一道槍芒,將身前的敵人轟飛出去。
寒風雪定了定神,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月上中天,昏黃的月光中帶了幾分猩紅,不知不覺間子時已過,四下的屍體差不多一大半了。
青洪和青蔓已經看得麻木了,前沖,倒下,鮮血噴濺,他們又是誰的兒子,誰的父母,明知必死還是一往無前。
青蔓很是不解,主將已死,他們為何不潰逃,她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壓抑而哀傷,她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該幹些什麼,她只是一個小姑娘。
青洪緊緊握住手中的長劍,他冷漠的注視這一切,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註定是一條屍山血海的道路。
寂靜的夜晚裏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無盡的廝殺聲,寒風雪猶如一道天塹,他擋住了鐵歸元的八百精兵,守護了青氏兄妹。
夜漸天明,寒風雪站在高高的屍山上,長槍將最後一個士兵從屍山上挑落,天光大亮,寒風雪渾身浴血,猶如地獄裏的修羅。
五丈原上一片猩紅,無盡的血水澆灌了乾燥的大地,空氣中充斥了無盡的血腥味,寒風雪身體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跌倒。
他終於做到了,黑夜已經過去,他又看到了白天,這一切說起來容易,只有寒風雪自己知道其中的艱辛。
他完全是靠着自己意志,擊殺每一個士兵,他必須活下來,他不能就這樣在這裏倒下,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冬日的天光里不見朝陽,一滴,兩滴,無數滴雨水無情的拍打在寒風雪臉上,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無盡的雨水好似要衝刷這世間一切的血腥,寒風雪張開雙臂任由雨水沖刷,青氏兄妹誰都沒有上前。
血水雨水匯聚成河,寒風看着滿地的屍體,他們又是誰的兒子,誰的父母,前一刻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此時都死在自己的槍下。
寒風雪沒有後悔也沒有愧疚,人生百態,生如夏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歸宿,無愧於心,無愧於己就好。
青蔓感覺到本就冷冰冰的寒風雪更加冰冷了,他沒有跟自己和哥哥說一句話,冷得讓人可怕。
寒風雪的心中多少還是有着幾分不舒服,他想離開了,昨夜他殺了很多人。
他們沒有急於離開五丈原,看着雨水將地上的血跡一點點沖走,血海沉浮,何處方是正途。
寒風雪的心中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今天他不想再說話,雨水洗去了他身上的血腥,洗不掉他心裏的血腥。
大雨堪堪沖走血水,就已然消逝,太陽又重新高高掛起,有的人會生,有的人會死,活着的人一切都得繼續。
五丈原上還是一片血紅,血水深深滲入地下,沉重的馬車在五丈原上碾出深深地車痕,堅實平整的五丈原不復往日的光鮮,儘是一片泥濘不堪。
從這一刻起,寒風雪和青氏兄妹已經有了無法修復的溝壑,他們中間夾雜着的是五丈原上八百多條的鮮活的生命。
最是無情帝王家,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即便是在某一特定的情況下相交,終究也只是兩個世界。
暴風雨的前夕總是一片寧靜,五丈原已經遠去,扼月大峽谷就在眼前。
車裏車外已經是兩個世界,青蔓在馬車裏不停抹着眼淚,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寒風雪的疏遠,她知道她心裏最後的一絲期盼,再也不可能了。
寒風雪心裏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不復之前的自信,這一路走來,越是靠近青都,越是身不由己,他已經陷入深深地漩渦,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馬車咯咯噠噠響徹一路,每一聲都響徹在寒風雪深深地心靈上,他的心裏越發的煩躁,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自己。
“不要去,不要走了,快停下!”
寒風雪的眉頭已經皺成川字,他甚至想要立刻逃離,但是他不能,他又想到了那一個個前赴後繼的士兵們,明着下一刻會死在自己的槍下,他們也沒人後退一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的事情,你不能逃避也不能拒絕,因為他一個男人。
無論前路如何,我皆要一槍破之。
寒風雪強行壓下心裏紛亂的思緒,不去想,不去看,管他前路如何,我要去,那便去。
“駕!”
長鞭揮舞,聲音響徹空谷,他們已經來到了扼月大峽谷,他們要去往那高高的峽谷山巔。
“青洪,青蔓,我們到扼月峽了,過了扼月峽就能直入青都了,我們出發了。”
寒風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長鞭在空曠的峽谷中嗚嗚作響,空氣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此時他們還是在一個世界。
青蔓擦乾了滿臉的淚水,臉上露出微微欣喜,面色微紅。
“寒大哥,你這鞭花舞得真好看!真好!真好!”
笑靨如花,奚落了漫天雲朵,管他未來如何,活在當下不好嗎?
青洪也走出了馬車和寒風雪一起趕車,臉上不複眼前的冷漠,綻放出了最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