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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夏天的一個中午,火辣辣的太陽和往常一樣炙烤着大地,只有知了在樹上有力沒氣的叫着“熱啊”,“熱啊”……

“小濤,在家嗎?”窗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吃罷午飯後,百無聊賴的在家吹風扇看電視的我一聽,就知道是我的死黨之一“老狗”。“來了”我精神一振,忙回應道。快步衝出去,問老狗:“老狗,這麼熱的天,準備叫我去哪玩?”只見老狗神神秘秘的探頭靠近我,對我道:“走,今天可能有大節目。”我笑着說:“真的假的?”老狗一聽我懷疑他,馬上生氣的說道:“我C,剛才鬼哥到我家讓我把兄弟們都叫上,等會去工會門口集合,你說是不是有活動了?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去叫長毛他們。”

“別生氣啊,狗哥,這大熱天的,氣壞了可不好。我信你還不成嗎?走,我們一起。”

我們2個晃悠悠的又去叫上了另外幾個同班死黨:長毛,賤貨以及黃四。

等到了廠工會門口,見到我們子弟學校初2和初3的混混們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20多人分成2個一群3個一夥的零零散散的站着。

我們幾個剛從同級不同班的小龍手上接過香煙點上,就見人群中站出一個瘦瘦高高,眯着眼睛的男孩,仰了仰頭說道:“好了,兄弟們基本上都到齊了。”說話的這個就是鬼哥了,是我們學校初3的“8鷹”的老大。那時候的年輕人都喜歡拜把子(也就是結拜兄弟),並給自己起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外號,至於鬼哥為什麼喜歡眯眼,倒不是他想耍酷,而是眼睛有點近視,不眯起來看不清楚東西。

“昨天晚上,阿香和老人去試驗中學(以後簡稱試中)玩,***試中的幾個傢伙竟然警告他們,要他們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們學校。”聽到這裏,很多人都扭頭看了看阿香和老人,當然阿香不是個女人而老頭也不是個老頭,他們2個也是8鷹之一。顯然,昨天晚上他們2個並不是單純的被警告了,從阿香臉上的淤青可以看出來——他們被打了。

“既然試中的小几把們想搞,那我們就跟他們搞一下,你們覺得怎麼樣?”鬼哥接着問道。

“搞,搞死他們,C他嗎的”

“肯定要搞了,不搞我們多沒面子”……

響應聲不斷。

“好,昨天老人已經和他們邀好了場子(約好地方打群架)。今天晚上8點,吃完晚飯後各人帶着各人的東西來這集合。”鬼哥說完,手一招,帶着他們幾個8鷹的兄弟走了。剩下的也分成幾團散開了。

老狗一臉興奮的道:“哈哈,現在我們也是8鷹的兄弟了。”

要知道那時候,8鷹可是我們心目中的大哥級人物,我們學校在外面混的就以他們為首。我們幾個死黨湊了幾天吃早餐的錢,買了2包好煙拜託小龍幫我們孝敬上去,最近才搭上他們的。而小龍早就和他們混在一起了,憑藉著良好的身體素質和出眾的膽色,已經成了鬼哥的頭號幹將。今天晚上,就是我們幾個第一次跟着8鷹他們去外面學校打架。

“龍哥,晚上怎麼搞?鬼哥說要我們帶東西,我們拿什麼東西好點?”雖然在校內校外也打過幾次架,但那都是小打小鬧,第一次遇到邀場子這樣的大場面,我難免有點不知所措。

小龍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怕個幾把,就你這樣還想在外面混?”長毛老狗他們幾個都笑了起來。

被他們一笑,我不禁臉上紅了紅:“我不是怕,只是第一次邀場子,不知道怎麼弄。”接着轉過頭對着老狗“你笑個屁,老子就不信你曉得怎麼弄。”老狗正準備爭辯的時候,小龍說話了:“我家裏有幾根鋼管,晚上給你們帶過來,至於搞的時候,你們跟到我一起就好了,到時候不要亂跑。”

晚上7點不到,我們和老狗等幾個死黨就已經早早的到了工會門口。這時還沒有人來,我們幾個就跑到小龍家樓下叫他。“上來,到我家來。”小龍從3樓的窗戶那探出頭來招呼我們。

小龍母親早逝,父親是我們廠的汽車司機,常年在外,家裏一般就他和他哥哥在。至於他哥哥則是我們廠有名的大混子,即使是8鷹他們見了也要叫聲“東哥”,在我們心裏更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小龍之所以能很早之前就和8鷹混在一起,也是因為有他哥哥的原因在裏面。

剛到3樓樓梯口,小龍已經打開他家的大門,招呼我們幾個“快點,進來,把門關上。”一進他家,就看到他哥哥正在邊喝啤酒邊看電視。我們幾個趕緊站直了身子,恭敬叫了“東哥”。東哥抬頭看了看我們,笑了笑“小兔崽子們,晚上準備去哪鬼混?”還沒等我們張口,小龍就說道:“哥,你喝你的酒,管那麼多做什麼,煩不煩人?”

東哥灌了一口啤酒,道:“也就你小子敢這麼和我說話,C.”

小龍招了招手“別理他,來,到我房間裏來。”在東哥面前我們不敢亂說話,忙跟着小龍進了他的房門。小龍關上門,從他床下抽出一個大紙箱來。

“我C,這麼多傢伙,你這裏是軍火庫啊?”老狗在哪都是個不安分的主。

“別廢話,你們幾個一人拿一根鋼管。”

“龍哥,那你晚上帶什麼?”我不由問道。

小龍轉身從他枕頭下面抽出一把一米多長的條子(刀)“我肯定是用我的寶刀了,這是鬼哥專門找人給我打的。”“嘿,黃四,你小他嗎的真丟咱哥們的臉,口水都掉地上了”老狗拍着黃四的肩膀道。雖說老狗在取笑黃四,但我覺得他的口水也差不多要掉出來了。

長毛從小龍手上接過長刀,摸了摸“龍哥,什麼時候給我弄把玩玩?”

“給你弄?我日,給你回家掛牆上?你會砍人不?”

“今天晚上不就是去砍人嗎?”

“得了,你們幾個還是先用鋼管吧,以後等多干幾次架,膽子再練大點再說用刀的事。走吧,把東西拿好,時間差不多了。”小龍催道。

“哥,我們出去了。”“東哥,我們走了啊”

“你們幾個小子當心點,主意安全,小龍,晚上早點回來。”

等我們幾個來到工會門口的時候,只見那裏已經聚集了10幾個人,手裏拿着鐵鍬,鋼管,長刀,自行車鏈條等各種東西。

老狗快步上前,從口袋裏掏出香煙,一人甩了一支:“鬼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鬼哥從老狗手上接過香煙,點燃:“還有幾個人,到齊了就走,我C,你小子慌了?”

“這不是第一次跟鬼哥一起辦事嗎?有點興奮,呵呵……”

“好了,等會打起來你小子再興奮吧。”

……

8點一刻的樣子,鬼哥眯着眼看了看人群,道:“好了,兄弟們差不多都到齊了。走,搞死他們。”在鬼哥的帶領下,我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向這次邀場子的目的地——市文化宮走去……

我們城市的城區很小,經過這麼些年的擴建,整個市區也才十幾平方公里。1993年的時候就更小了,從南到北走穿頭也要不到1個小時。我們廠區那時候就在郊區的邊緣,出了廠大門就能看到農田,而實驗中學則是在市中心地帶。從我們廠到市文化宮差不多要走10幾分鐘的樣子。

夏天的晚上,8點多的時候也差不多完全黑了下來。那時候,我們市的建設很差,只有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才有幾盞路燈亮着。而我們這群人,則踏着月色和路旁居民窗戶里透出的昏暗燈光前進着……

第一次參加這麼大規模的群架,要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在吹牛。小龍倒是和其他人邊走邊說笑,我們幾個則只是緊跟在他身旁,悶着頭抽煙,沒有一個人張嘴說話。小龍顯然看出我們的異樣:“別擔心,第一次是這樣的,以後就好了。”

“哈哈,怕個幾吧,小龍剛出來跟我們一起混的時候可比你們幾個強多了,第一個衝上去就砍。”黑暗中不知道是誰冒了句出來,也沒有看清楚。

我緊了緊握住鋼管的手,心裏嘀咕道:“待會我也要表現表現,沖在前面。”

小龍彷彿知道我們幾個心裏在想什麼:“別聽他的,等會記得一定要跟在我旁邊,不要亂來。”

10幾分鐘的路程,說遠不遠,不一會就到了。

文化宮就是一座2層高的破樓房,晚上基本沒有什麼人在那。藉著月光,依稀看到拐角處站着7,8個人。鬼哥和阿香走在最前面,鬼哥是老大,阿香則是需要他去認人。走近了點,只聽到阿香大叫一聲:“就是他們。”

“兄弟們,上。”說著,鬼哥就拖着他的鐵鍬向對方跑去。

“等等……”對面有個傢伙叫了一聲。

“等你嗎比,兄弟們,搞死他們!”鬼哥當頭就是一鐵鍬拍了過去。我們一群人都跟在後面向對方衝過去。

“當……”的一聲響,鬼哥的鐵鍬拍在地上。對方的7,8個人一看我們上來2話不說就直接動手,不敢停留,掉頭就跑。他們一跑,我們這邊肯定要追了,街上一下就亂了套。

這一跑一追,過去有8,90米遠的樣子,人群慢慢就拉開了距離。本來我和老狗們幾個就是最後加入的小弟,肯定沒有資格走在前面了,小龍為了照顧我們也和我們一起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追的時候也就自然掉在隊伍的後面。

我正在擔心是否能追上對方的時候,就聽到鬼哥的聲音:“快跑,他們有槍。”

一聽有槍,我們的隊伍馬上都掉頭往回跑,也沒有人上去看個究竟,慌亂中,各跑各的。我們幾個本來是在最後的,現在反倒成了在跑在最前面的了。只聽到小龍招呼我們幾個:“走,跟着我,往巷子裏面跑。”雖然慌,但是還沒有忘記小龍的再三提醒,要我們緊跟着他,我們5個全部跟他一起向漆黑的小巷子裏跑去……

黑暗中,在巷子裏繞來繞去,過了大半天,沒有見有人追來,我們才站住,歇了口氣。我從荷包里掏出香煙,首先遞給小龍:“龍哥,現在怎麼辦?”

小龍點燃煙,吸了2口,想了想說:“估計他們是追不上來了,走,繞小路回廠里去。”

……

“C,老子連對方的人毛都沒有看到。”現在緩過氣來,老狗又活了。

“我日,沒聽到說他們有槍!要搞你一個人去,反正老子不得去送死的。”長毛不滿道。老狗嬉皮笑臉的答道:“呵呵,老子也不是傻子,拿腦殼往槍口上撞。”……

回到廠里,在工會門口我們幾個又看到幾個晚上一起去的兄弟,聊了2句,就各自回家了。

第2天下午,我到長毛家,剛和他聊了2句,就看到老狗滿頭大汗的闖進長毛家裏,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口裏猛倒。“我日,你他嗎怎麼就跟鬼子進村一樣?”長毛笑罵道。

“嗎的,熱死老子,這鬼熱的天氣。對了,你們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還有個屁的說頭,老子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有看到,就聽鬼哥喊說有槍,要咱們快跑。”

“我C,我剛碰到8鷹里的俊哥,他說對方根本沒有什麼槍,都是鬼哥那破眼神。別人把鐵鍬倒着提着,鍬桿朝下,鬼哥看錯成槍了,俊哥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鬼哥已經叫我們跑了。日,你們說冤不冤?”

“我日阿……”

“嗎的,都怪鬼哥,要不是他要我們跑,說不準昨天老子就一戰成名了。”老狗又開始幻想了。

我撇了撇嘴,笑道:“你他嗎也就敢在我們面前吹,沒有開打前話都不會說了。現在沒有事,你幾吧又在那吹起來了。”

“老子沒吹,昨天要是鬼哥不叫咱們跑,老子絕對上去搞死試中的那些小B。”

“哈哈,得了。是誰一聽到說跑,就跟兔子一樣,跑在第一個?”

“老子天生就是飛毛腿,哪次學校運動會跑步老子不是拿第一?哪像你小子,體育考試都不及格,次次要補考。”這個老狗確實說的是實話,我這人天生就不愛運動,更是缺少運動細胞,跑步慢不說,力氣也不大。

……

這件事後來就慢慢淡了下來,我們也沒有再次去試中試圖找回臉面,而試中那邊,雖然在混亂中有個傢伙被我們的人打破了腦袋,也沒有來找我們的麻煩。

現在看起來,那時候的我們,其實就是一群什麼都不懂的學生,只是比較調皮而已。雖然自以為是在外面混了,實際上根本就是些小打小鬧,根本上不了檯面,與真正的黑道之間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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