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第三節

卻說杜聞銘杜老爺退堂之後,換下了官服,來到后宅看望李明、江海洋兩個。

兩個人己經被安置在了一處廂房裏。見到杜老爺過來,倆人忙起身行禮,一看倆人行禮,杜老爺樂了——這跪安不是跪安,打千兒不是打千兒的,這叫什麼禮數?又一想這二人身處夷狄之邦,知道禮數己經是不錯了,便叫二人起身,吩咐下人打水、拿兩件乾淨衣裳,叫灶間做飯。當下有人端來水,倆人洗凈了手臉,換上乾淨的布袍,看起來像當時的人了,只是這頭髮卻不一樣,杜老爺再叫人把二人隨身的物品還給他們,倆人各自挑出了自己的眼鏡手錶帶上,果然是一幅儒雅相貌,待飯菜端上桌來,倆人是一通狼吞虎咽,大難不死,只覺得這是自己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待吃過了飯,這臉上氣色果然就不一樣了,茶端上來,杜老爺和他們一邊喝茶,一邊說著閑話,李明和江海洋,又把在衙門公堂上說過的話圓了圓,杜老爺心裏“明白”了不少,心想李明說自家先人是“躲避戰亂”去的花旗國,這“躲避”的是哪門子的“戰亂”當然不問可知,還有他這名字,明擺着就是前朝的遺民,當年滿人入關,那些堅貞不屈的,殉國盡忠;不願做滿清子民的,或遁入空門,或隱居深山,或流亡海外,都不在少數;只有全國的老百姓,無法可想,也無處可去,只有默默的做了奴才,忍受新主子的盤剝。

當時雖是清朝,但江南一帶,文風濃厚,仍是天下文章所在,讀書人和老百姓對於士人風骨節操,看的還是很重的,對於前明的遺民,明面上不說什麼,私下裏都抱有同情和敬仰。杜老爺既然信了李明的先人是避禍的士人,便不免要對二人高看一眼了。言語間也帶上了幾分親熱,又想到這二人孤苦伶仃,九死一生回到中土,雖說鬼神之助是妄語,但冥冥之中難道沒有天意成全?彼二人全族一片忠心不忘故國,那故國豈可忘彼二人?就想着如何給二人找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李明和江海洋,也是一樣的想法,來到這清朝,一無所有,舉目無親,要如何生存下去?就聽杜老爺說:“這樣吧,我府上正缺兩個雜役,二位若是不嫌棄,就先做着,再一面籌劃。”兩個人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就這樣,倆人在縣衙當上了雜役,做些打更、洒掃、搬運的工作,一開始,包括杜老爺和府上眾人,看這兩個人斯斯文文,還擔心他們幹不了這粗活,誰想二人乾的認認真真,一點也不端架子,沒多久合府上下便都喜歡上了這兩個,全縣也知道縣太爺收了兩個“掃地的師爺”,倆人幹活、上街時,常常有看熱鬧的小孩子過來圍觀,看二人用布包了的頭髮——那時侯,只有與人通姦被捉,是要割掉辮子的,杜老爺嫌他們二人短髮太扎眼,請了做假辮子的匠人,給每人做了條假辮子,二人心裏是十分的不情不願,但也只好違心的戴了。

就這樣,有時杜老爺沒事,便把他們倆叫去,談一些海外奇聞,花旗國的風物,言語間就覺着這二位眼光見識頗有過人之處,不像是池中之物,尤其是江海洋,一手棋藝極為精湛,輕靈跳脫,宛如入雲之龍縱橫紋枰,神出鬼沒,令杜老爺極為讚賞。其時天才棋聖呈清源先生還未出世,舊式圍棋走法厚重,江海洋的棋藝只算是業餘水平,但倚仗吳清源先生開創的新式走法,加上見多了中、日、韓三國高手的名局,竟然讓那個年代的人有別開生面之感,杜老爺每次和江海洋下棋都要感慨糟蹋人才了,江海洋和京城裏那些國手比,也絲毫不遜色了。

李明則對此嗤之以鼻,他找人鋸了塊木板,漆上了黑白格子,告訴老頭兒這叫西洋象棋,乃是中國象棋傳入天竺之後被天竺智者改造而成,風靡西域,便教老爺子下西洋象棋,老爺子不甚感興趣,誰曾想那位傳教的約瑟夫神父見到大為讚賞,大有“海內存知己”的感慨,經常跑來和李明手談一局,倆人一邊下棋,一邊相互學習英語、中文,於是杜老爺就經常聽到倆人滿口的“西西里開局”、“柏林防禦”、“王車易位”“沖變王后”了……

杜老爺唯一覺着遺憾的地方,就是二個人身處番邦久了,居然連中華文學都不會寫了,毛筆都拿不對不說,見出來的字七扭八歪,缺筆少划,比剛學習字的幼童的字還難看三分,就是這樣,李明還說這是父親重金請來的漢學先生教的。直聽得杜老爺不由的搖頭哀嘆。說我堂堂中華文物,如何能如此糟蹋。便命二人專心習字讀書,自己當先生,教這二人,真有先生的樣子——杜老爺年過六十,加上古人顯老,看上去有七八十歲,舊式的知識分子非常注重個人修養,往那裏一站,就有一種沉靜和不怒自威的氣質,讓倆人一邊佩服羨慕,一邊又害怕敬畏。倆人一合計,叫先生不如乾脆認了杜老爺為義父得了,杜老爺一聽也挺高興,也喜歡這兩個雖說有點毛毛躁躁但是機靈的年輕人,心想這樣也能更好的教育他們,就認了二人做義子,兩個人改了姓杜,李明改叫杜明,杜老爺又想那個明字有點太扎眼,和自己名字也諧音,這在古代叫“犯諱”,算是不尊重當老子的——封建啊!沒辦法,改了吧,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懷仲,於是,李明便叫做杜懷仲了,江海洋改名叫杜江海,杜懷仲今年二十有三,杜江海年紀長杜懷仲兩歲,二人便以兄弟相稱了。

這下可苦了二人,每天要背厚厚的文言文,還要臨幾十張大字帖,不由的叫若連天。叫苦歸叫苦,杜老爺平日裏和藹可親,在二人的學業上卻是極為嚴厲。倆人更見識了義父“殘酷的封建禮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想睡懶覺?沒門!老頭子每天早上親自上門來叫,你不起來都不好意思!走路不能踩到人影子;吃飯時居然不讓說話!不得手舞足蹈,喜怒要不形於色;說髒話更是要受罰;害的兩個人每天心裏哀嘆:“吃人啊!吃人!”

轉眼倆月就過去了,這兩個人的功課沒一點起色,寫字仍然如鬼畫符,八股文仍然狗屁不通,唯獨詩詞歌賦倒是一背就會,另外《左傳》、《春秋》、《史記》、《漢書》、《三國志》看的津津有味,杜老爺長嘆一聲:也罷,弄八股本也來不是讀書正義,看你們兩個也不像有意於功名的樣子,多讀讀雜書也不是什麼壞事。便由着他們去了。

這天,鎮江府送來一封公文,乃是鎮江知府所發,杜老爺不敢怠慢,拆開一看,頓時唉聲嘆氣。

各位,預知這公文上倒底寫了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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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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