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島 2
我在神殿中的生活極其簡單,每日不是學習神諾教給我的那些知識,就是在不斷鍛煉異能。
人的身體素質與自身的異能等級成正比,異能等級達到八級,人便不再需要睡眠,若是達到九級,那就連用膳都不再需要,且很難再感到疲憊。
深居於神殿中的我每天的生活都在重複前一天的內容,日子過得無波無瀾,轉眼就是數百年的時光。
第二次離開神殿是在我兩百多歲的時候,那時我的弟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喜歡上一個賤民,還鬧着要娶她為妻。
任何家族都不可能接受繼承人與賤民結合,因為賤民沒有異能,而且他們的後代也不可能擁有異能。
仙島上的所有世家大族都將異能視為自己的立身之本,一旦一個家族的後代失去繼承異能的能力,那這個家族離衰敗也就不遠了。
此次父母叫我回去,並不是指望我能勸弟弟迷途知返。
該勸的他們早就已經勸了,好話醜話說盡,可那傻孩子卻像是着了魔一樣,死活聽不進勸。
連身為父母的他們都勸說無果,我這個向來與他算不上親厚的哥哥說起話來他就更不會聽了。
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打算讓我去勸他,他們只是想用我來給弟弟敲敲警鐘,讓他明白他不是雲家繼承人的唯一人選。
他們要讓他知道,他若是不老老實實聽話,他們完全可以剝奪他的身份,將他逐出家門,扶持我去當雲家下一任的族長。
說實話,我對繼承雲家半點興趣也沒有,過慣了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可一點都不想被捲入權力鬥爭的漩渦泥潭。
好在我那對父母也就是做做樣子嚇嚇他,他們同樣沒有真的把雲家丟給我繼承的意思。
後來這件事最終以雙方各退一步而告終。
我父母同意弟弟養着那個賤民當情人,但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她的身份,也不允許他們擁有孩子。
至於我弟弟,他可以不結婚,但一定要留下至少一個異能潛力足夠出色的後代。
為了確保我弟弟不會再次昏了頭,搞出不受人歡迎的私生子女來,我母親讓人給我弟弟喜歡的那個賤民灌下秘葯,令她失去生育後代的能力。
後來也不知道我弟弟是怎麼想的,拖了一年又一年,就是不肯要子嗣。
在仙島,想要培育後代並非什麼難事,而且不止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孕育後代。
如果有需要的話,男人和男人,或者女人和女人,都可以用自己與對方的血液來培育下一代。
仙島上有一顆聖樹,只要將兩個人的血放入聖樹之心,聖樹便會孕育出一顆果實,這顆果實里會培育出一個有着兩人血脈的孩子,當果實成熟后從樹梢脫落,孩子就能從果實中出來。
聖樹孕育出來的孩子血脈中的力量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提純,他們的異能會比通過母體孕育出來的孩子更加強大,異能潛力也會更高。
而且這樣的孩子異能種類具有一定的可控性。
每個人一生只會擁有一種異能,通過母體自然孕育出來的孩子會繼承父母雙方中異能品質較高的那一方的異能。
如果雙方異能品質差不多,那孩子繼承到的異能便是隨機的,有可能與父親相同,也有可能與母親相同。
在提供鮮血的雙方異能品質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哪一方提供的血液更多,通過聖樹孕育出來的孩子所擁有的異能便會與哪一方一致。
而若是雙方異能的品質相差太大,那不管雙方各自提供多少鮮血,孩子都會繼承到品質較高的那一方的異能。
因為仙島上的聖樹只有一棵,且它每年能夠孕育出來的果實只有一枚,因此一般人很少能得到用聖樹孕育子嗣的資格。
一直以來,這項特權都被牢牢地掌控在十大家族手裏,聖樹也由十大家族共同看管,輪流使用。
在輪到雲家使用這份特權時,我的父親本來是希望我弟弟與一個他挑選出來的族中優秀子弟一同通過聖樹孕育後代的,但我那個叛逆的弟弟卻拒絕了這個要求。
他說他這輩子只會和他所愛的女子孕育子嗣,如果他和別人有了孩子,那這相當於是對她的背叛,這樣的事情他絕不會做。
父親被他氣得幾欲吐血,要不是弟弟拚命攔着,他差點當場就把弟弟喜歡的那個賤民給宰了。
後來這件事之所以能夠揭過去,是因為正好那時候君家的家主找上門,和我的父親商議,說是希望能借用我的血來培育後代。
在雲家使用完聖樹后,下一年的聖樹使用權便歸君家所有,君家提前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有點出人意料,但也算不上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
除了罪民和賤民之外,仙島上的每個人都擁有異能,並且幾乎所有人的異能都會在十歲之前覺醒。
而異能覺醒得越早,異能的潛力等級通常就越高。
在異能剛覺醒的時候,絕大部分人的異能都只有一級,只有極少數異能品質極高,且天賦同樣高超之人,才會出現一覺醒異能,異能等級就是二級甚至三級的情況。
我算是島上千百年來唯一的一個例外,我出生當天異能就自發覺醒,而且一覺醒,異能等級便是最高上限十級。
我的異能品質無疑是最頂尖的,但潛力如何就連我自己都不曾知曉。
因為仙島上根本就沒有能夠測試出我的異能潛力的儀器。
君家的家主會選擇借用我的血來培育後代,就是看中了我強大的異能。
既然他希望自己的後代足夠優秀,那為他的後代提供另一半血脈的人,當然是異能等級越高越好。
我的父親在徵求過我的意見后,與君家的家主達成協議。
由君家家主和我一同提供血液,通過聖樹孕育兩個孩子,一個孩子歸雲家,另一個孩子歸君家。
君家的主人希望自己的後代足夠優秀,雲家同樣也是如此。
在我的弟弟拒絕留下子嗣的情況下,由我提供血液,與另一位異能足夠強大的強者共同培育出的後代,無疑是家族繼承人最好的人選。
其實對於我來說,留不留下後代根本無關緊要,但既然父親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這件事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損失,我也不介意給他個面子。
一年之後,我的長子誕生了,按照約定,他會被交由我的弟弟撫養,成為雲家的繼承人。
第二年,我的次子出生,他一出世就被君家的人帶走,未來將被培養成君家的下一任主人。
又過了幾十年,我的父母相繼去世,弟弟愛的那個賤民也因為陽壽耗盡而死。
我的弟弟在傷心過度之下選擇自盡,下定決心要與自己的真愛共赴黃泉。
而我的長子則在他離世後繼承了雲家,坐上了雲家家主的位子。
在那之後沒多久,白家的當家人前來和我商議,他們也打算用我的血來培育一個孩子,作為家族的繼承人。
白家這一代的孩子並不少,但他們中異能潛力最高的也只有六級,在雲家和君家都有潛力達到九級的繼承人的情況下,六級這個中等偏上的級別明顯就不怎麼夠看了。
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心情,我答應了白家家主的請求,用我的血和他孕育出了第三個孩子。
我的第三個孩子是一個女孩,那是我唯一的一個女兒,從小就十分乖巧懂事,很招人喜歡。
後來又過了幾百年,我的長子因為在修鍊方面遇到瓶頸,異能最終止步在六級,致死都沒能再有所精進。
他死後,他的孩子們為他舉辦了葬禮,在他的葬禮上,我望着他的棺材,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心痛的滋味。
我與父母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他們的死無法在我心裏激起半分波瀾。
我同弟弟之間的關係比和父母還要冷淡,他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他所深愛的女子,對於我這個同他沒多少接觸的哥哥,他給予的唯有疏離與防備,他的離世,同樣無法引起我的側目。
但是當我看到自己的長子,看到這個由我看着長大,與我血脈相連的孩子變成一具屍體躺在我面前時,我不知怎的,竟感到一陣又一陣的酸澀感湧上心頭,那是我此生頭一次為生命的消亡感到難過。
神諾陪着我參加了那場葬禮,整個葬禮上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偶爾看向我時,他的眼中會不自覺地浮現出擔憂的神情。
葬禮之後,我詢問過神諾,問他可不可以讓我的孩子復活。
神諾說他的確有令別人復生的能力,但他不會那樣做,因為這樣的行為會破壞六道輪迴,對已死之人而言並非好事。
那時候的我還不明白何為六道輪迴,不知道世間一切自有定數,只是單純地為神諾的拒絕而感到難過。
神諾看出了我的不甘,他將我摟入懷中,用一種不知是安慰還是無奈的聲音對我說:“沒有人能夠陪你一輩子,分離這種事情你終歸是要習慣的,雲遙。”
聽着神諾低沉的聲音,我在心裏默默地想,這樣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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