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十幾年來，苦了我兒了。”

夜帝此話一出，眾人呆。

唐無期眼中流光飛舞，轉瞬沖夜帝一笑，“兒臣無恙，多謝父皇挂念。”

夜帝深深的看了唐無期一眼，又一殘影，飛回高坐。

眾人還沒從這麼大的反轉中醒過神來。只聽夜帝又說了話，“朕甚愚，這十幾年來對九皇子有所誤解怠慢，多有愧悔，今召天下，我兒生祥，乃濯夜不可得之貴人。從今日起，一切吃穿用度，皆以古禮，再有誰等有妖物之言，斬殺滅靈。”

言罷，夜帝又笑意盈盈地看了唐無期，眼中顯着懊悔與不安，“皇兒可有怪父皇多年蒙塵，對你的怠慢。”

“兒臣不敢，兒臣自知父皇看重，多些困苦歷練也是好的。”唐無期笑的恭恭敬敬，卻沒有行禮。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至於國師…也快快請起，朕不怪卿，卿為夜笙勞心勞力，嘉獎不及，又怎會怪罪。”說著，便示意自己身旁的使者中冶去扶了國師。

眾人皆有疑惑，卻也不敢多言，直呼“夜帝聖恩。”

“五子。”

“兒臣在。”

“今日之事，你有大功，也對九兒有恩，況且你是國首，雖沒正式上任，但是這也是你的責任範圍之內，你好人做到底，接下來九子的事就由你去辦吧，府址宅院等都依禮操辦，吃穿用度什麼的與你一樣就好。”

“兒臣領旨。”唐東玄明顯才鬆了口氣。

“好了，今兒朕也累了，到此為止，大家散了罷。”說完便起身，中冶便扶着夜帝回了。眾臣扣了首，也懷着一肚子疑問散了。

倒是唐承寒經過唐東玄身旁，道了句“有勞五弟奔波了”，接着又走到站直了身子，一派意氣風發的唐無期身邊，腳下一頓，在唐無期防備的眼神中，唐承寒運靈收起了手中的劍，向外走去，不知為何，他的嘴角浮現出了淺淺笑意。

眾人都走了。

唐東玄看着還在那一動不動站着的唐無期，走上前去，滿臉愧色道，“是我不好，做事欠了考慮，你別怪…”

話還沒說完，唐無期就一把抓住了唐東玄的手臂，唐東玄還沒來得及問話，只見唐無期有些音顫，帶着小哭腔地說，“五哥扶…扶我一把，剛剛嚇死了。”

“……”

“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唐東玄邊扶着唐無期“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召華殿外走，邊問。

唐無期自然知道他問的是哪個時候，那時夜帝已經蓄好了力，只差一掌，唐無期就可去見自家母后，先帝后青凝了。

“五哥可知道遺族人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言術，”唐無期轉頭看了看格外扎眼的祭台，因自己剛剛的“壯舉”，那個濯夜古物驗靈輪算是徹底廢了，這不正有人在上頭收拾殘渣着呢。

“你也會？”唐東玄聽了唐無期的話有些懷疑，雖說他知道唐無期的母后，先帝后青凝是遺族人，可唐無期是黑瞳，沒聽說過不是藍瞳的遺族後裔也能用言術啊。

“母后死前用言術禁錮了夜帝，讓他無論怎樣都放我一條生路。所以他絕對不可能殺了我，至少不能親手殺了我。”

“這事父皇可知道？”

“應該是知道的吧。”離開的大殿的範圍，唐無期說著就慢慢離了唐東玄的攙扶，畢竟假裝害怕就得歪着身子走路，可是歪着身子走路扯着背後的傷，還是挺疼的。

唐東玄瞧着他還是有些慘白的臉，再沒接話。

“我這些日子恐怕就要去五哥府里住上幾日了，麻煩五哥多照顧了。”

“嗯，沒關係，五哥府里隨你住，喜歡呆多久就呆多久。”唐東玄笑着應了。

“哦對了，回去之前還要回一趟飼獸閣，還要去找一下國師。”唐無期彎着眼，樂呵呵地說。

“為何？”唐東玄看着唐無期已經變得亂糟糟的頭，想着這唐無期怎麼這般矮，都十六歲了竟還不及他的下巴，剛過自己胸口。

“因為要去接它啊。”

這邊是久別重逢，幾近重生的喜悅，而此時處政殿的夜帝卻是滿臉陰鬱，不能平靜，腦子不斷想着召華殿上，唐無期說的那句話:“陛下，你以為時至今日，你還殺得了我么？”

那星光暗沉的眼眸溫潤和靜，卻讓人寒意森森。

再說另一邊。

等唐東玄，唐無期尋了國師，再回到飼獸閣時，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層層的橙紅色光暈照在人臉上，倒是讓人心口暖暖的。

唐無期是最先踏入噬血魔蛟的結界的，剛一進去，那魔蛟就纏了上去，燈籠大眼瞪着唐無期，在詢問着什麼。

“放心，我沒事的。”唐無期雙手扶着那魔蛟的兩邊顎下，“噬血魔蛟，我問你，你可願與我締結么。”

還沒等噬血魔教示意，倒是國師先發了聲。

“九殿下要與噬血魔蛟締結？”經歷了剛剛大殿上的事，國師有些頹廢之氣，本來就不年輕，一下子感覺人又老了許多。

唐無期看着國師，道，“國師別擔心，它不會傷我的。”

雖然國師是最初說他不祥的，也可以說是他現在狀況的主導者，但是如今看來唐無期完全沒有怪他的意思，相反，他對國師還是很敬重的。自古夜笙國師都是中正之士，全心為國。所以這樣的人唐無期是不恨的，恨的該是該恨的人。

國師聽了唐無期的話，沖他搖了搖頭，“九皇子您有所不知，雖說這噬血魔蛟是十分難得的靈獸，可也是邪氣的很。哪怕這條噬血魔蛟身受重傷，皇子您照顧多年，有些感情，可到底是邪物。且不說陛下和五皇子都無法締結，就算能成功，若是陛下或是五皇子這般金瞳至陽之軀與它締結倒也並無大礙，只是殿下您……您是墨色黑瞳，本就屬至陰，恐會反被它所控啊。”國師有些擔憂的看着唐無期。

唐無期沒吱聲，看着眼前噬血魔蛟一雙滿是擔憂的銅鈴大眼，想了些什麼，接而開口問，“國師大人，按照正常來說，我的靈力是不是很強？”

國師一愣，“嗯，是的，五皇子的靈力是極強的。可…”

沒等國師說完話，就見唐無期戳着噬血魔蛟的鼻尖，傲嬌地說，“聽到沒，我可是很強的，就憑你還是是傷不到我的。”

說噬血魔蛟是陰邪之獸什麼的，唐無期倒是不在意。這麼多年噬血魔蛟都是護着自己的，它肯定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倒是自己得先消了這噬血魔蛟怕弄傷了自己的顧慮。別問他為什麼知道噬血魔蛟怕傷了自己，要是你和它日夜相處七年，你也知道。

果然沒看錯，噬血魔蛟聽了國師說“唐無期很強”的話，條地抬起了頭，盯着老國師，像是在詢問，國師看着它的樣子，遲遲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在唐東玄和國師的驚訝中，噬血魔蛟沖唐無期點了頭。

它願意。

它願意與唐無期締結。

不需要靈氣相決，不需要打敗它。

唐無期戳着它的大頭笑了笑，就在唐東玄和國師等着看二者締結的時候，唐無期轉過頭看着他倆，道了一句，“那個…怎麼締結啊？”

“……………”

國師驚訝之餘，正打算教唐無期怎麼運靈與靈獸締結。只見竟然噬血魔蛟主動抵住了唐無期的額頭，一片紅光閃過，唐無期只覺得頭有些暈暈的。待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了無盡的黑暗，那黑暗之中立着一個人，一身光明，向唐無期緩步而來。

那人着墨色赤金錦衣，胸綉着前一條威武黑龍，一雙妖冶如火的赤色眼睛，讓人覺得有種深冬傲雪時的溫暖，倒是長相，唐無期昏昏地竟也沒看清。他剛要張嘴，那男子便抵住了他的額頭，眼中竟有着別樣的驚與喜，唐無期還無力掙脫時，只覺得頭昏，又不可抗拒地閉了眼，暈了過去。

此時國師見噬血魔蛟睜開了眼，寬額見隱隱見一蝌蚪般的印符，“締結了？”

而唐無期也隨之醒了過來，眼眸溫溫地看着眼前的魔龍，“那是你的幻身？”

噬血魔蛟點了點頭。

“還挺好看。”

一旁唐東玄看着，目光不經意落在魔蛟的腹部，只見早晨他來的時候，還需要唐無期為其擦藥的護心龍鱗處的早年傷口殘痕，正在以讓人驚訝的速度癒合，轉眼，就是層層細麟了。很明顯，一旁的國師也察覺了。

唐東玄看着正戳着噬血魔蛟的唐無期深思，他的身上，到底有着一份什麼樣怖人的力量。

突然，只聽“吼”的一聲，那噬血魔蛟仰天高吼，國師的秘術結界應聲而碎。那魔蛟一盤，捲起唐無期騰空而起，在夕陽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