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這人...樂儀失笑,簡直是記仇極了,他扛了她一回,她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裏早就算計好怎麼將這仇報回來了。
“白姑娘請留步。”
樂儀叫住她,幾步上前追了上去,見美人堪堪回首,朝他抬眸一瞥,不經意間,無盡芳華呼之欲出。
“樂儀先生還有何事要指教?”
樂儀拱手一禮后道:“其實某也會觀相之術,今日願為姑娘一觀。”
白珠頓時來了興趣,抱臂睨人,“哦?沒想到這年頭,誰都能說自己會觀相了,那你說說看,要是說得好,我也願意給你幾個錢子做賞。”
樂儀含笑道:“所謂觀相之術,不過三分真,七分假,更多的是根據人的衣着打扮,氣度舉止,以及說話做事,種種跡象來加以判斷。姑娘若說價錢,像剛才那位,為何那老道要他三錢,而不是一錢或者十錢呢?因為他的打扮不過是個普通百姓,才能平庸,但卻有着一步登天的美夢,三錢不算少,但他願意買一個好話來矇騙自己。但如果是姑娘這樣的身份,那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白珠笑了笑,“我是什麼身份,難道樂儀先生已經得知了么?既如此,這價就由先生來開吧。”
樂儀上下打量她一圈,方道:“對於姑娘而言,錢財已經是身外之物,不值當什麼。我若說得好,那就請賞個官兒噹噹吧。”
他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正色道:“您處於萬人之巔,貴不可言,曾命犯爛桃花,好在懸崖勒馬,及時止損,如今集天運大道,福澤深厚,不知我說的可有錯處?”
白珠這才收了笑面孔,開始仔仔細細打量眼前這個談笑自若的男人,平心而論,他的樣貌屬於精細那一掛的,修眉俊眼,輪廓深邃,尤其是笑起來時,雙眼細細彎彎,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有一種鄰家哥哥的感覺。
但與此同時,他又是那樣叫人琢磨不透,宛如墨海深藍,只一眼就能將人吸進那黑空的漩渦之中,難以自拔。
這是一個漂亮且危險的人,舉止怪異,但卻能輕而易舉識破她的身份,他究竟帶着什麼目的,心中所思所想又是什麼?
她淡聲道:“官不難當,但閣下的來歷,總要交個底的。”
樂儀卻望向那被眾人圍觀的老道,哂笑道:“其實那老道嘴裏也是有幾句真話的,譬如他曾經真的在鬼谷子門下學過,但不過半月,因其本性貪婪,不學無術,就被轟出門外。”
白珠聞言,眯起了眼,“那閣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樂儀深深一拜,“因為那老道,也算是我的師兄。”
“所以,你也是鬼谷子的徒弟?”白珠覺得有點站不大穩了,但兩眼卻緊緊盯在他身上不肯放鬆,“可你才那麼年輕,不是早傳聞鬼谷子已經駕鶴仙逝了嗎?”
樂儀同她解釋道:“老師確實已經仙逝,但自他隱居雲夢山後,一直有人慕名前往,除了世人所熟知的蘇秦、孫臏、張儀、龐涓、商鞅等一代名臣,出谷救世之外,也有不少弟子雖其隱於深山,避世不出,這些弟子在老師死後,亦不忘為鬼谷門擴徒,每個徒弟都有自己的稱號。”
白珠不禁問道:“那你的稱號是什麼?”
樂儀答:“尉繚。”
白珠渾身一震,不可置信道:“原來尉繚,只是一個稱號?”
難怪,難怪在史上,尉繚此名曾在近一百年前的魏國出現過,傳說他拜見過魏惠王,可他分明又在一百年後的秦國,秦王政時期擔任了官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並且對他的來歷記載寥寥無幾,只說是秦王政十年時遊說經秦,整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居然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白珠萬分激動,緊緊抓住他的臂膀,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你是尉繚?你真的是尉繚?可別騙我吧!”
樂儀被她這麼一擺弄,滿嗓子眼裏的話都一時說不出來了,只得頻頻點頭,“我是,我是....太后見了我,怎麼好像早就聽說認識一樣?”
白珠沒法跟他說自己的心境,也沒法告訴他自己找了他多久,一時撒開手直發笑,“大街上,就別叫什麼太后不太后了,還叫我白姑娘吧,聽着也年輕。但我有一樁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了我的身份?先前你還說觀相之術,無非是三分真,七分假,難不成你真有大神通?”
果然女子都是喜歡年輕的,不論多大年紀,都願意聽別人叫自己姑娘。樂儀笑着喚了一聲‘白姑娘’,而後細細道:“姑娘今天出來的打扮,雖然與尋常百姓無異,但是從頭到腳總有破綻,比如這雙鞋子,看着平平無奇,其實那鞋面乃是覆了幾層有價無市的皎紗,這東西原是在楚國傳來的,只在貴族之間流通,一般都是用來做帕子或者鬢花的,能這樣大手筆幾層花在鞋面上,必定只有宮裏的貴人才能有此待遇。再說姑娘的耳垂,可能姑娘從來沒注意過,您因為常年戴玉耳鐺,所以耳墜要比尋常女子的耳洞要大上不少,而按照秦國的規矩,只有王后或者太后才能戴鐺,如今秦王宮中,華陽夫人已遷往了雍城,王上尚未立后,而夏太后不得重視,唯有當今王上的母后,趙太後方有能出宮的權力,再加上您的樣貌氣度不凡,自然不難猜到您的身份。”
白珠摸了摸耳垂,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難得今兒個她特地還選了一雙素凈的鞋子,沒想到憑着鞋面,都能讓人猜到身份。
不過由此可見,這位尉繚果然是名不虛傳,方才見他輕易把自己舉起來,扛在肩上,想來功夫底子也極為深厚,不僅腦子好使,身子也夠用,看來鬼谷門下,真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啊。
可分明秦王政十年才會遊說秦國出現的尉繚,為何會提前六七年出現?
白珠問道:“尉繚先生有大智,此番出山,是為了相助秦國的嗎?”
樂儀思忖片刻后道:“其實每年,我都會出山各國遊歷一番,若有合緣滿意的,才會露面,前兩年秦國新王尚幼,呂相把持,便沒有來秦國,但聽說此次秦國於往年相比大不相同,王上遷禁華陽夫人於雍城,又將呂相派去魏國領兵,我就知秦王已經打算有自立之意了。”
原來是她的出現,提前讓尉繚來到了秦國,又這樣誤打誤撞碰上了尉繚本尊,白珠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集英的任務瞬間完成了一大半。
她邀請他加入秦國,誠懇至極,“不知尉繚先生可願同我入宮,面見王上?”
樂儀調笑道:“您不是方才還說要賞我一個官兒做么,自然是您做主即可,還有...”他抬眸望她,“往後您都叫我樂儀吧,聽着親近,尉繚是外人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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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