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公孫宓兒聽着洛塵的話,若是一年前她信,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可心裏早已融化為一團,但是現在……

公孫宓兒默默道:“是嗎,即如此愛我,那麼若是我與扶榮,日後你登上帝位的千千萬萬個扶榮想必,只選其一。”

“這有何可比較,世間萬物於我而言並無可留戀之處,宓兒,你不信我。”

洛塵自公孫宓兒說他日後登上帝位便知曉他昨夜的一番話並未被宓兒放在心上。

而公孫宓兒沒回洛塵,她們一同也算經歷了許多,她也非三歲孩子,是真是假自古都不是嘴上說的。

公孫宓兒坐在床榻上,問着洛塵,“那個故事還有後續嗎,洞房后呢?”

公孫宓兒對這故事感興趣的很,洛塵可不搭理公孫宓兒,先前都是她對他愛搭不理,這回也該輪到他了。

公孫宓兒扯扯嘴角,心中暗嘆洛塵當真是小氣的很,後來白日裏無事再回想起洛塵同說的那個故事,怎隱隱覺着有些像是他們一般……

第二日,扶榮被王後送回了娘家,說是體諒她,特准許她回家待上半月,這當真是明目張胆的為公孫宓兒與洛塵製造機會。

細沙本以為自家小姐願讓太子殿下宿下必是改了主意的,要同那扶榮側妃一爭高下,結果誰知曉她在一旁聽着她家小姐纏着太子殿下是要聽話本子……

公孫宓兒:“昨夜睡的可好?”

洛塵:“不好。”

公孫宓兒:“可做夢了?”

洛塵:“未曾。”

隨後公孫宓兒便放下自己的笑臉,一副要送客的神情,洛塵這才改口,“做了,做了,宓兒可想聽他們接下來的故事?”

公孫宓兒猶豫了片刻,“那女子可會一直是軟弱任人欺負的性子?”

洛塵搖頭,公孫宓兒這才放心,提洛塵倒好茶水放在一旁,眼睛笑成一道月彎,然後道:“先生請講。”

洛塵的指腹劃過茶杯,溫熱的茶水透過茶杯傳到洛塵的指腹,很是舒適,他這會兒手中若是再搖一柄扇子,那還真就有些像是茶館裏那些說書的先生。

“且說上回說到了他們二人洞房花燭夜,晏初見到了姜莞的真容……”

晏初覺得姜莞活在一一個巨大的謊言中,但姜莞卻為自己的趁人之危感到羞愧,並認為他才是編出謊言來安慰她的那個人。晏初又好氣又好笑,把姜莞又戴上的頭紗一把掀掉,隨後道:“相信我,若你這樣都叫醜陋,那你姜國子民豈不是個個都風華絕代,驚為天人?”

姜莞沒吭聲,不自在地把頭低下去,許久,才悶悶道:“大家真不是有意欺騙戲弄我,我還是,能分出來的,從小到大,他們是當真發自心底地覺得我丑,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晏初簡直要被油鹽不進的姜莞弄瘋了,但當他終於有資格見到她幾位皇姐時,他才徹底明白,姜莞的這份堅定從何而來……

那是怎樣醜陋的一群人啊,歪嘴斜眼,黑皮齙牙,扔到任何一個正常的國度都是足以引起轟動的“丑顏“……

那一瞬間,他醍醐灌頂,一切的一切都恍然大悟。

難怪姜莞的父親寧死不從,難怪姜莞與他在眾人眼中都醜陋不堪,難怪姜莞對自己的容貌堅信不移……因為那些人的確沒有騙她,因為在這裏根本就是以丑為美,以美為丑,乾坤混亂,陰陽顛倒!

在倒吸口冷氣的同時,晏初扭頭望向姜莞的眼睛,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她生來便有眼疾,雖被言論蠱惑,但至少沒有親眼所見,尚未完全扭曲,還有扳回來的可能。

對,扳回來,他要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當夜,晏初將姜莞拉到床前,將白日所見與結論盡數告知,面對姜莞震愕的神情,他索性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到臉上。

“來,你摸摸,誰的話也不要信,你就自己摸摸,在心裏把我的模樣描繪出來,看看究竟是丑是美?”

燭火搖曳下,姜莞長睫微顫,手抖得有些厲害,指尖一寸寸撫去,直到觸碰上晏初的唇,臉頰一紅,連忙低下頭去,許久,她才輕輕道:“沒事的,不管你長成什麼模樣,你都已經是我的駙馬了,我會對你負責的,你很好,我……我有你一人就夠了。”

這話簡直如冷水澆頭,一出便讓晏初愣住了,他料想的可不是這樣....

“天哪,我要瘋了,要瘋了!”一聲哀嚎,晏初仰頭倒在了床上,床腳的姜莞一怔,卻是抿嘴笑了笑,輕巧地爬上了床,與晏初並肩而躺,還拉住了他的手。

她說:“駙馬同這裏的人都不一樣,同皇姐們的那些駙馬也不一樣,縱是離經叛道,我也心生歡喜,因為駙馬……只是我一個人的駙馬。

而宴初……他喜歡姜莞的容貌,可也不能容忍姜莞每日安慰他,讓他以為自己不醜!

冷月無聲,黃沙無垠,飛蝠掠過夜空,逃跑的機會在一年後的女皇大壽上來臨。

這一年裏晏初與姜莞朝夕相伴,總算讓她的一些想法鬆動,但這還不夠,他得帶她離開大漠,不僅僅是因為姜國的扭曲,更因為奪爭已起,恐殃及到姜莞。

“你那幾位皇姐都不是善茬,無論誰登上皇位,你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倒不如隨我回齊國,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晏初這般信誓旦旦地對姜莞道,姜莞眼睛雖然看不清,握住他一雙溫熱的手時,卻感覺到無比的安心,她終是輕輕地開口:“外面的世界……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嗎?”

這一開口,便是將全部命運交付在了晏初手上,隨他踏上一條再無法回頭的路。

晏初最終還是帶着姜莞逃跑了。

大漠的夜晚總是格外清寒,一望無際的黃沙.上空,他們共騎一隻飛蝠,越過冷月孤風,十指緊扣。

“我們會逃出去的,對嗎?”

姜莞在晏初懷裏,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聽到風聲掠過耳畔,一顆心也跟着跳動不停。“放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回齊國,回我的家鄉!”

晏初摟緊姜莞,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是堅定不移,生死相依的姿勢。

月愈寒,風愈急,有火把亮光由遠至近地傳來,飛蝠撲翅,黑壓壓的一片,以千軍萬馬的姿態漫過黃沙。

姜國的人到底追來了!

此後的晏初只要回想起那一夜,總會從夢魘中驚醒,久久地喘着氣。

他無法忘卻,在飛蝠即將抵達邊界時,他們還是被追上了,而那一刻,姜莞做了一個他萬萬沒有想到的舉動!她將他一把推了下去,是從未有過的決絕姿態。“你快逃,我把追兵引開,你過了邊界就能辨清方向,回到你們的國度了!”

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火光愈發逼近,情勢刻不容緩,那道纖秀的身影騎着飛蝠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在黃沙中踉蹌地追上幾步,含淚嘶喊:“阿莞,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夜風中,她彷彿回頭,聲音飄渺傳來:“好,我等你……”

那是他記憶里最後的一一聲,爾後夢境戛然而止,醒來時世界支離破碎。

在兩百六十七個日夜后,晏初再次見到了姜莞。

姜國掩藏在滾滾黃沙中,外人極難尋到,他率領着軍隊在荒漠中找尋了大半年,總算於一次沙塵暴后,再次見到那熟悉的邊界。

殺入皇宮,將姜莞從那黑暗的小屋中抱出來時,晏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懷裏那有骨嶙峋的姑娘面色蒼白,遍佈傷痕,大半的囚禁將她折磨得不成人樣。

她哆嗦着撫上他的臉,淚水滑過唇邊:“他們都說你不會回來了,可我知道,你不會扔下我,因為你是我的駙馬啊……”

“但我卻對不起駙馬……”蒼白的臉上淚痕交錯,一隻手顫抖着探向腹部,是凄楚入骨的語氣:“駙馬曾予我一個孩兒,我卻發現得太遲,沒能保住他……“

這話如一記重鎚,狠狠擊在晏初心上,他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望向姜莞的腹部,瞬間煞白了一張臉。

而一旁被將士押住的新任女皇,姜莞曾經的七皇姐卻仰天長笑,醜陋的面孔快意萬分:“那賤種還是當日母皇親自打掉的,足足三十多棍,鮮血流了一殿,別提多賞心悅目了……”

話音未落,押住她的將軍已一記耳光扇去,卻仍未能堵住那刺耳的笑聲,“你不妨把她裙子撈起來再看看,你會更加驚喜的,我大姜國的駙馬……”

這話一出,晏初懷裏的姜莞明顯慌了,伸手就想擋住裙角,卻還是被晏初搶先一步,下一瞬,在場所有人倒吸口氣,晏初更是渾身劇顫,站都站不穩了。

他看見了什麼,那是超出他生平所見的慘烈一幕,裙角之下血跡斑駁,早沒有了一雙腳,自腳踝外空蕩蕩的。意是早被殘忍地用了刑!

姜莞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捂住臉,不住哀求:“別看我,求求你別看我……“

被抓回后不久,她的孩子和兩隻腳便都沒了,她被關在黑暗的小屋中,鮮血瀰漫,在地上爬了大半年,眼前是混沌的,心裏卻一直浮現出那朦朧的一張臉,她從沒那麼強烈地想要活下來,活着等到他。

大半年裏,她七皇姐篡位,宮廷動蕩,若是晏初再晚來一點,也許她便等不到他了。

所幸,他還是來了,而她的殘缺不堪也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了。

抱住姜莞的那雙手顫抖着,她看不見他的咬牙落淚,卻能聽見他身後那刺耳的笑聲,讓他最後一根弦也徹底崩裂的笑聲。

那是所有將士都未曾見過的晏初,平素溫文爾雅的他,第一次血紅了雙眼,嘶聲下達了那樣的死命令:“斬草除根,姜氏一個也不要留,把這皇宮給我一把火燒了,我要那群醜八怪灰飛煙滅,永墜煉獄!”

大火很快熊熊燃起,晏初抱着姜莞頭也不回地遠去,身後是凄厲莫名的詛咒。

“姜莞,你是我姜國的千古罪人,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永生無侶無後無家,日日夜夜受盡折……”

厲聲久久回蕩在長空之下,姜莞在晏初懷裏瑟瑟發抖着,拚命搖頭想要阻止,卻被晏初一把堵住了耳朵。

他俯身貼下,吻住了她的額頭,嘶啞開口:“別聽別想,你有我就夠了,我帶你回到屬於你的地方,不會再讓你受一點苦……”

被帶回去的姜莞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晏初心意已決,為了她在自己母妃門前跪了幾天幾夜,怎樣也不願鬆口,而彼時的姜莞被安頓在了別院養傷,毫無知曉。

她不會知道,他想為她求一個名分,卻有多麼難以實現。

齊國與姜國一樣重血統,絕不會接受一-個來歷不明,身有殘缺的異族女子,更何況,晏初的母妃早為他謀劃了一門親事,兵部尚書的千金,能助他一臂之力的郭家小姐。

那是一段漫長而希望渺茫的僵持,晏初一邊頂住壓力,一邊每天去別院看望姜莞,裝作沒事人似的,推着她的輪椅漫步花間,有說有笑。

他請來人為她醫治眼睛,授她齊國禮儀,讓她漸漸融入他們的世界。

有流言開始傳遍,十五皇子帶回一個絕色傾城,卻患眼疾,無雙足的異族女子,他不知是中了什麼妖法,竟被此女迷得神魂顛倒,愈演愈烈的流言傳到最後,竟連東宮太子,有“郎艷獨絕”之名的晏珩都心生好奇,想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妖女”。

東宮與晏初的母妃家族素不對盤,此番動靜他們推波助瀾不少,而這個一睹“妖女”的機會,也在不久後來臨。

晏初到底抵抗不住了。

在又一次入宮之時,他的母妃將一段白綾拋在了他腳下。

“若想看着母親自裁於你面前,你便娶了那妖女吧。”

這份以死相逼的決絕叫他臉色大變,立時長跪於地,淚如雨下。

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知道當夜晏初便去了一趟別院,屏退下人,擁着姜莞在月下說了一宿的話。

姜莞的雙眼矇著紗布,拆下來后便可復明,晏初一直對她說,等她眼睛徹底好了的時候,他便娶她,給她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姜莞已經知道許多齊國的習俗禮儀,這裏沒有女尊男卑,沒有以丑為美,一切都是和諧正常的,心愛的男女成親后便要轉換稱呼。

“那,那我到時便可以改口喚你‘夫君’了嗎?”

下,姜莞依偎在晏初懷中,滿懷憧憬地問道。剛來時她總是做噩夢,夢裏全是皇姐火中那凄厲的詛咒,她害怕得不行,所幸晏初整夜整夜地陪着她,安撫她,告訴她一定不會讓詛咒應驗。

她多幸運,前半生所有歷經的磨難,像是只為換得後半生的與他相伴,可她卻看不見此刻月下,他眸中那閃爍的淚光。

世事從來太多身不由己,是怎樣的--份交易呢?晏初只能稱它為交易,他依母妃所願娶了郭家小姐,便能將她留在府上,即使--輩子沒名沒份,至少她還在他身邊,他還能給她一個家。

夜風颯颯,不知過了多久,姜莞才聽到晏初貼在她耳畔,似有哽咽,一字一句的承諾。

“阿莞,我答應你,等到你拆開紗布的那一天,你見到的第一一個人一定會是我。”

晏珩踏入別院的時候,晏初正在前廳拜堂,府中上下熱鬧不已,唯獨這裏靜悄悄的,只有院中輪椅上一道纖秀的背影。

這便是那“妖女”了吧?

晏珩輕手輕腳地上前,似有所察,還不待他開口,那道背影已經轉過身來,滿臉欣喜。

“你終於來了嗎?我等了你好久,還以為你不記得了呢,我今天可以拆紗布了……”

陽光下,那張臉純凈如雪,美得動人心魄,叫閱人無數的晏珩都一時震住,久久失聲。姜莞轉着輪椅上前,有些遲疑:“你,是你嗎?為什麼不說話?”

晏珩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卻是才走近幾步,便被姜莞一把拉住了手,她仰頭,按捺不住激動般。

“你說過,等我拆開紗布的那一天,第一個見到的人一定會是你,你知道我有多期待么?”

晏珩心跳如雷,被她拉住手時是從未有過的感受,他只願將錯就錯,讓這時刻能停留再久一些。

紗布一點點被拆開,晏珩連呼吸都在發顫,當他終於為她拆盡,露出那雙長睫如羽的眼睛后,他一顆心幾乎跳到嗓子眼。

風掠長空,她睜眼的那一瞬,天地間彷彿都失去了顏色,草木盡成她的陪襯,而她望着他,久久對視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真好看,和我在心裏描繪的一模一樣,我終於看,見你了,阿初。”

溫柔如水的語氣,整個人在暖陽下彷彿發著光,她伸手,再自然不過地索抱,那唇邊的笑容讓他無法拒絕,也不願拒絕。

晏珩抱起姜莞,她親昵地勾住他的脖頸,湊近他一寸寸撫摸他的五官,眸含痴戀。

本就是兄弟,晏珩與晏初生得極像,只是一者偏俊美,一者偏清逸,五官細細摩挲下來差別卻不大。

晏珩就那樣站在陽光下,任姜莞從他的眉毛撫到唇角,一言不發,生怕驚擾了這如夢一般的場景。彷彿受到什麼牽引着,他情不自禁道:“我可以親你嗎?”

洛塵說到這兒時天色已漸暗,而公孫宓兒主僕二人正聽的去聲,故事戛然而止,兩雙眼睛雙雙看向洛塵,似乎在詢問着後續。

洛塵將茶水一飲而盡,“沒了,這便是全部的故事了,他們二人就是日後知曉了真相又如何,齊國是容不下他們的。”

細沙憤憤不平,公孫宓兒在一旁問道:“你在哪兒看的這本子,我想去買來看看。”

這個故事就像是洛塵親身經歷過一般,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情緒波動他都娓娓道來……

“說了都是做夢夢見的,哪裏有話本子,若是宓兒對這個結局不滿意,我提筆重新寫一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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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養老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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