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開到荼蘼花事了
我將那幅仕女圖掛在書房,每天下班都習慣去書房和仕女圖一起安靜地待會兒。
新節目其中一期拍攝在我家中進行,播出后仕女圖上了熱搜,許多人在爭論這幅圖的真假,各路博主紛紛截取了綜藝中仕女圖的片段進行分析,歷史博主有的說文徵明沒有畫過仕女圖,有的則說他的重孫女文俶擅長花鳥魚蟲並不擅長人物,許是贗品一幅。我都一笑置之。
自此以後我多了個稱號——“火得清新”,每一次的出圈並不是因為本職模特工作,大多因為一些其他事情,比如這一次,跨圈進入了藝術人文圈。
母親再一次鄭重登門,她矗立在仕女圖前久久沉默,而後哽咽道,“緣起是它,緣落也是它。我這一生,都是因為它。”
她擦了擦眼淚,問我,“你從哪裏取回的?”
我細細地將這幅畫外婆是如何囑咐肖盛祖孫保管,肖覺又是如何四處尋人修復,以及上面每一個鈴印背後對應的每一個女子的故事一一告訴了母親,這一切說完的時候天蒙蒙亮,她點了支煙,逆着光回頭又看了眼仕女圖,認真囑咐我,“明朗,紅塵迷眼。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停頓了好長一會兒,終於說,“好好保存好它。有時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隨後她消失在晨曦之中。那之後她比從前淡然了許多,我偶爾會在一些娛樂號上看到她,她的眼神平和她的表情輕鬆,困擾她的傷疤被慢慢抹去,她又變成了那個歐家人了。
日子平淡如水地過着,唯一的煩惱是喬至年的緊追不捨。經歷過了楊開元之後,我對任何人的追求都懷有最壞的疑問,萬一又是個朝着仕女圖來的呢。我把這個擔憂告訴了母親后,她難得的沉默了,最終只是說,“媽媽沒有資格說什麼,你自己看着辦。”
肖覺回國后開了古舊傢具修復直播,每個周末進行公益講座推廣傳統傢具常識。而我,成為了他直播間的榜一金主爸爸。我們偶爾在直播間插科打諢地瞎聊。
聖誕即將到來,我問肖覺有什麼打算。
他說,他要去香港的拍賣會。
我說,我也想去。
肖覺擔憂會不會吸引到媒體曝光。那會兒我正掛在他脖子上,撒着嬌,怎麼你怕啦?
他攬過我將我壓在身下,長長的親吻作為回答,我們共赴雲雨,那就是答案。
每一次雜誌拍攝或者節目錄製,喬至年的鮮花都如期而至,眾人起鬨自媒體跟風,丁晨好幾次半真半假地問我,“明朗,這可是個金龜婿。”
我斜睨着她,“你喜歡你去。”
丁晨呵呵,“人家可看不上我。”
我點了點丁晨的額頭,“傻丫頭,他一個大投資機構的負責人,錢多到可以買下一座城,為什麼是我,你想過嗎?”
丁晨迷惑不解。
我笑笑,“娛樂圈最不缺年輕貌美的,你真當我是言情劇女主角,要被所有人愛慕才是常態?”
她一時啞言無語。
紅塵迷眼,母親就是我的前車之鑒。這座城市,我少時每一次來上海,每一次浦東就新建一座高樓,金錢慾望是黃浦江上的風,吹起每個人內心隱秘的渴望。那一刻,巨大的虛無感將我包圍,我覺得好累。
沒多久,停掉了聖誕前後的工作,以我需要休息為由去了香港。在香港,我和肖覺同住同吃,同進同出。先是有幾個小女孩要求合影,我欣然答應。慢慢地我們的照片出現在豆瓣、出現在微博、出現在公眾號、一剎那掀起了軒然大波。
母親電話追來,“你是故意的?”
“嗯哼。”我隨意答道。
母親默然,“他對你好嗎?”
“哪種好?”
“真的那種好。”母親輕笑。
“嗯。”我回答。
她掛斷前,說,“你覺得幸福就好。”
我們遠離內娛的喧囂,安心渡着假,有心人在網上推波助瀾說肖覺是小狼狗亦或高冷超模倒貼,我們皆一笑置之。這些東西幾個月前我們早已經歷過一次,直至聖誕夜時,不知哪家公關公司接了個單子,突然推出了“歐明朗退出娛樂圈”的話題,將矛盾引到了我和肖覺欺騙公眾,半年前所謂的沒有談戀愛的宣言是謊言,不少機械人和娛樂號紛紛跟帖。
衣架上掛着晚上要穿的酒紅色真絲晚禮服,我裹着浴袍翻看IPAD,讀着這些惡毒的留言突然覺得好笑,“肖覺,你說弄那麼大陣仗,對方花了多少錢。”
他只圍着一條浴巾,擦着頭髮,皺皺眉,“幾千萬討論熱度,大概幾百萬吧。”
我想想就可笑,“為了我這麼個三四線遊走的模特,至於嗎?”
他拿過吹風機細細為我吹乾頭髮,“值得。值得再花個百千萬送你上熱門。”
我倆同時笑到氣喘。
丁晨一直在微信問我,準備什麼時候回應公眾。
我對她說,不急,再看看哪幾家的營銷號下場了。
當天晚上由於內娛的暴熱話題,我和肖覺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全場焦點。我挽着肖覺,走近拍賣會的聚光燈下,聽着歐洲那邊宣佈肖覺當選拍賣會中華板塊的顧問,再看到肖覺走上主席台,接過任命書,內心再次感慨,“一如既往地帥氣。”
當夜肖覺成為拍賣會中華區顧問的新聞再次刷爆內娛所有的平台。一時肖覺從吃軟飯的小狼狗變成文化圈清貴,討論的角度突然轉彎,變成“沒有學歷的模特配不配得上文物修復大師”。
我們站在觀景台上,我問肖覺,“你覺得我配得上你嗎?”
他細長的眼睛睫毛茂密,雙眼如星辰,裏面倒映着我,“明朗,我從沒有想過其他人。從我十歲那年起。”
夜涼如水,觸感猶如這件真絲禮服,我攤開掌心,又握緊手掌,感知着風拂過的感覺,“在美國,經常聽神父說,愛如捕風。”
我轉身,望着漆黑的夜,遠方遊艇燈光閃爍,從宇宙深處而來的風卻這樣神秘與孤獨。
他從背後擁住我,與我十指緊扣,“明朗,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為之死,逝者可以為之生。”
“好煽情。”
“回去帶你看《牡丹亭》。”
“那是什麼?”
他親了下我的臉頰,“講一個小姐思春,為所思之人而死,又為所思之人而生。”
第二天,我們遊了海,想起舟山的那位開民宿的朋友,我問他,“他會等到那個女孩嗎?”
肖覺看我這個痴樣,揉了揉我的頭髮,“不知道,也有可能等不到,等到另一個女孩。”
我擰了把肖覺的臉,“我覺得他能等到她。那天我夢到那個女孩了。她眼睛真好看。”
肖覺突然緊緊攏住我,“我們不說這些怪力亂神的。你不要去想那些,我們不會再分開。”
我點點頭,這一切都彷彿回到了白溪里,我只需要跟在肖覺身後,一切都有他,他會替我擋下流言蜚語,他會替我安排好一切,讓我依靠為我遮風擋雨,我只需要安靜地跟着他便是了。
我們再回上海時,接近元旦。才下飛機,就被媒體層層包圍,走了特殊通道上了保姆車。丁晨開車,回頭對肖覺打招呼,“小老闆,你好啊。”
肖覺打趣道,“我終於能坐上這輛保姆車了。”
丁晨回嘴,“你說我以後是喊你小老闆好還是喊你老闆好。”
肖覺想了下,“我可以給你再發一份工資。”
丁晨立馬說,“好的,老闆。”就聽到支付寶金幣落袋聲后,丁晨激動大叫,“老闆,老闆,今天起你就是我老闆,明朗是我老闆娘。”
我撫額不語。
肖覺拉過我的手,“放心,有我呢。”
沒多久張廣飛從蘇州驅車趕至我家,“明朗,你家好有藝術氣息啊。”他摸摸那個明青花花瓶,又摸摸那把椅子,再看看書房裏那幅仕女圖,就差落淚,“肖覺,我怎麼說也是陪你打了十年光棍的兄弟,你說說你,你忍心嗎!”
丁晨跳了出來,“我老闆是我老闆,你是你,關你屁事。”
“哪來的小丫頭,牙尖嘴利,什麼時候他成了你老闆了。”張廣飛不甘人下。
肖覺打斷二人的鬥嘴,“查到了嗎?”
他哼了聲,翹着二郎腿在沙發上坐下,“那幾個營銷號同屬北京一家公司,這家公司的股東之一是內蒙古的一家諮詢公司,內蒙古那家諮詢公司股權穿透后,你猜我發現了誰?”
“喬至年?”我問。
“對!最聰明的果然是我們的明朗。”張廣飛誇張說。
丁晨不解,“喬至年是我們的投資人啊,他幹嘛要這樣。”
我想了下,“一種可能是拉高我的熱度,公司好賺錢。另一種可能。。。”我不再言語,幽幽地望着屋內那幅仕女圖,另一張可能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事情尚未發生,我並不想說出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我喜歡的。
丁晨倒在美人榻上,“好燒腦,那接下來怎麼辦?”
“丁晨,幫我們聯繫《戀愛吧》的導演。”肖覺吩咐。
丁晨福至心靈,蹭地跳了起來,披了外套就往外跑。張廣飛跟在後面絮叨,“帶我一起好不好。你開車了嗎?我開車了,我可以送你。我還沒見過導演長什麼樣。你們是不是留着後手。。。”
丁晨不耐煩,“你煩不煩,閉嘴,別說話。”
我與肖覺對視,他溫暖的手掌籠着我的臉頰,“這次怕不怕。”
我搖搖頭,“你呢。”
“我隨你。”肖覺溫柔回答。
我們和好至今,他總是如此溫柔。溫柔得像五月的雨,細細綿綿催開了薔薇。
“肖覺。”我喚他。
“嗯。”他應道。
“肖覺。”
“明朗。”
我們叫着彼此的名字,心中電流閃過,情難自抑。寒冬臘月又如何,有情自是暖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