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做噩夢了

他好像做噩夢了

“夫郎,吃瓜不?”

她穿着一身雪色短褂,雙腿盤坐在床榻上,腿上又放着一個搪瓷盆,裏面裝着半顆小西瓜。

“夜色已深,妻主還是快去洗漱吧。”杜葉搖了搖頭,從隔間的屏風出走出來。

他發稍上微有濕意,素潔的脖頸上隱約能瞧見一些似有若無的熱氣。

連靈聽到回答,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埋頭又將瓜吃得乾淨些,隨後聽話的跑去洗臉洗手。

屋內還留有下仆打過來的乾淨井水,她將嘴角的甜味洗凈,方擦乾臉,忽又聽得屏風外的杜葉出聲詢問:“妻主不喜青瓜?”

“啊?”她疑惑的從屏風處探出腦袋:“什麼青瓜?”

“……沒什麼。”他很快改口,頓了頓,問道:“妻主睡裏面還是外面?”

“我睡外面吧。”面上一熱,一想到要與杜葉同床共枕,她說話也不大順溜起來:“睡裏面,我……我怕把夫郎擠下床。”

她挪蹭着回到床邊,便看見杜葉着一身皎色內袍,背對着自己和衣而卧。

漆黑的長發鬆松的繫着,垂落在他身後,看上去長而細軟。

連靈分外慶幸對方背對着自己,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和男孩子一起睡覺,她現下有些害臊。

可又猛然間回想起昨夜生死一線,心裏又有些犯怵。

她緊張過頭,上床的動作也好似慢慢摸上良家男子床沿的採花賊,屏住呼吸,動作又輕又緩,生怕驚動了身旁的杜葉。

她悉索的給自己蓋好薄被,眼睛緊盯着窗外,整個人直挺挺的側在床上,僵若死屍。

身後傳來那個人特有的味道,如青草尖兒上的夜露升騰,如今縈繞在她鼻間,乾淨而清冽。

這怎麼睡得着!

她在心裏哀嚎了一聲,隨即縮進被子裏。

杜葉感覺披在身上的被子被捲走一些,便輕輕翻身,看見身旁之人似是不嫌熱,將自己嚴嚴實實卷在了碎花色的被窩之中。

夏夜再冷也冷不到哪裏去,他有沒有被子倒是無所謂,便稍稍直起身,也不急着睡去,而是若有所思的凝視着那團白色的布團——

打從成婚當日,他便覺得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連王。

行為舉止,音容笑貌雖有和上一世重合的地方,但更多的時候只覺陌生。

生活習慣與性情的變化,按照府內下人的說法,也是最近才出現劇變的。

就比如說方才,渠寧還依舊覺得她喜愛吃青瓜,為她擇菜,連靈卻將其藏起來。

這一世,雖形形色色的人與事皆不如他所料,好似與原先一世大相庭徑。

可仔細想想,這一世的連王也是其中最為古怪的那一個人。

越想越覺得身旁之人可疑,她如此熟悉那王爺的一切,面上也看不出偽裝的痕迹。

她究竟為了什麼目的而來?

白日間,那雙明亮的眸子忽的又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他一怔,有些走神。

連靈那番剖白,輕飄飄的從回憶里飛出來,隨後棲在他耳畔,久久不願飛去,一遍又一遍的迴響。

他很快回過神,將那點胡思亂想移除去。

若她真不是連王,自己與她素不相識,怎會莫名喜歡上他?

怕是其中還有些什麼緣由……

多想無益,反正不論如何,一年之後兩人便會分道揚鑣。

這假王爺的目的,他才懶得去推敲。

他輕輕搖頭,背對連靈睡下,呼吸逐漸輕緩。

————————————————

一炷香的功夫后。

碎花糰子靜悄悄的掀起一個角,連靈見他似乎已經睡了,這才從被窩裏探出頭來。

她伸長脖子,確認杜葉懷裏確實沒藏什麼兇器,便將那團薄被重新展開,輕輕蓋在了自家夫郎的身上,免教他夏夜着涼.

被子一角鋪整到內床沿時,她忽的碰到一塊凸起的地方。

連靈一愣,下意識便隔着厚厚的被褥涼席摩挲上去,越發頭皮發麻。

她趕緊縮回手,假裝沒發現那把刀子,哧溜的滾回自己的被窩。

用來殺她?這倒不至於,如今杜葉沒有殺她的必要。

這刀應該只是用來防她……只要自己乖乖睡覺,應該還是能完好的見到明天的太陽。

她咽了一口口水,一時倒不敢再背對着他,只得抱着被子翻身,直愣愣的看着杜葉的背影。

皎白而輕薄的衣料隱約透出一些肌膚的暖色,他似有些不安,微蜷着身體,呼吸凌亂。

“越……師……”

連靈眨眨眼,悄悄湊近他:“夫郎?”

他頸間出了些薄薄的細汗,眉頭緊皺,閉着眼睛啞聲的呢喃。

越師?

奇怪啊,就算說夢話,也該喊丹月的名字才對?

書中有這號人物?

她想了半天,也沒回憶起這‘越師’究竟是誰,若不是杜葉在夢中胡言亂語,那便是書的後半段才出現的人物了。

“鉤吻……一錢,半數……煨冰糖……”

這是在說什麼草藥方子?

連靈猶豫了一下,見他神色苦痛不堪,還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杜葉的肩膀:“夫郎?醒醒?”

他被驚醒,本能的迅速縮到床角,忽見得面前之人是連靈,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左手馬上摸上了床沿。

“夫郎!”情急之下連靈猛地喊道。

杜葉回過神來,見面前之人滿臉關切和緊張:“可是做噩夢了?”

連靈還未待他回應,便起身取了半盆涼水,繳干布巾遞給他:“夫郎出了冷汗,先擦擦,緩一緩神。”

他過了片刻才冷靜一些,鬆懈下來,接過毛巾,低聲道謝。

“先別急着入睡,夫郎不若出門賞賞月色,過會心安定下來了,再回來睡覺。”連靈建議道。

“……也好。我亦想好好一個人靜靜。”

他將布巾放回水中,有些魂不守舍的下了床,替連靈將水盆放回了桌上。

披上淡青色的外袍,點上一盞燭火燈,沉默的推門而出。

他回首,床榻上的連靈抱着被子,安靜的躺回了床上。眼底困意頓顯,輕輕打了個呵氣。

她其實很想也出門,好好陪陪他,但考慮到自己去了,說不定還會起到反效果,便還是決定呆屋裏。

他將門輕緩的推回關上,抬頭看了看皎潔明亮的月色,輕吸一口氣,沉默的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夏蟲鳴唱,螢蟲飛舞。

月色落在池塘之間,水中蜉蝣隱沒在銀色的粼光下,無聲的漂浮。

他落坐在臨水亭中,俯身磕在暗紅的欄杆上,目光有些許出神。

輕波微瀾,塘中荷花已開,在漆黑的夜色下散開淡到幾不可聞的香。

他嗅至鼻間,卻只覺那味道濃而粘稠,隱約掩着些許血腥的味道,不似荷花,

乍一聞,更像是甜蜜馥郁的

冰糖香氣。

————————————————

深夜裏,淅淅瀝瀝的雨打濕了半合著的木窗。

猛然一陣大風吹過,將木窗撞得砰砰作響,驚醒了睡得熱氣騰騰的連靈。

冷風卷着雨花拍到她臉上,她才哆嗦着下床,拖着鞋子趕緊將窗關上。

她復又半夢半醒的爬上床,目光無意中瞥見自己空落落的床裏邊,才反應過來杜葉還沒回房。

她砸吧着嘴一陣琢磨,自己夢都快做完一個了,那杜葉應該出去很久了。

這雨來的急切而突然,怕是沒帶傘,被困在哪兒了。

窗外雨意盛烈,漆黑的空中隱約有雷聲隆隆,刺目的白光看得人膽戰心驚。

她只好草草披上外袍,隨手從櫃中拿起傘,提着燈匆忙奔出去。

一路行走在廊道,手中的白紙燈籠被狂風吹得影影綽綽,幾欲熄滅。

密集碩大的雨點,刁鑽的斜打進屋檐下,她艱難的撐開傘,一邊在狂風中眯起眼,四處尋找她那不見蹤影的夫郎。

“是不願與我同床,躲在哪兒睡覺了?”她歪着腦袋想了片刻,復又搖頭:“不太對,萬一被家丁看見了,免不了要被渠寧說教。”

這般看來,應該是被雨困在哪個園子裏了……

思及此,她一邊打着冷哆嗦,慢慢頂着狂風朝着白日的臨池小亭走去。

若說他心情不好,哪裏最適合散步,那個園子裏肯定不會有錯。

長廊與她的卧房相連,一路順着過去,倒也不是太過遙遠。

忽的一陣狂風掠過,她眼前猛然一黑。

半晌才反應過來,手裏提着的紙燈籠如今只剩下個木杆子,紙燭早被卷上了天。

現如今唯一的照明反倒成了天上時不時劃過的雷電,她只好艱難的辨認着眼前一片漆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茂密漆黑的樹葉垂下水線,流淌在她的紙傘面上。

她撥開濕漉漉的葉片和花枝,在一瞬間的刺目的亮光中看見了那座黑色的亭。

腳下泥濘,薄透的衣料分外不適的貼在手臂上,濕的可以滴出水來。

她猛地在泥地上撒腿跑了起來,飛快的循着眼前尚未消失的明亮畫面,一口氣躲進了空曠的亭中。

“夫郎好像不在這……是去別苑的園林了么?”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身空蕩蕩的涼亭。

半晌,嘆了口氣,重新撐起傘,便打算繼續前往別苑。

又一道白光掠過,連靈撐傘的動作一頓,忽的重新收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從亭口倒退幾步,直愣愣的瞧着涼亭石凳的底下

“夫郎?”

青年躲在狹小的死角處,眼睛微闔,抱着膝,低頭沉默不言。

漆黑的長發被雨水打濕,有些凌亂的散在潮濕的衣間和石磚上。

聽聞面前的動靜,才將臉從手臂間抬起,有些茫然的看向面前的連靈。

眸光也好似被磅礴的大雨染上幾分水汽,看上去濕漉漉的,惹人垂憐。

連靈一怔,忽覺他這副模樣好似雨天被人扔在紙盒裏的小貓,可憐兮兮卻又分外警惕。

她忍不住笑起來:“夫郎可是為自己找了個避雨的好地方!”

杜葉的視線落在連靈沾滿泥水的鞋子上,一時間神情複雜。

他安靜而緩慢的從長椅底下鑽了出來:“你不必來尋我。”

“我不尋你,你就打算蹲在這兒一夜?”連靈有些好笑道:“夫郎衣服也濕透了,怕是會感染風寒。”

“好在沒錯過你,不然,我怕是還得去一趟別苑。”她背對着他撐起紙傘,隨即轉過身,拉住了他的衣袖,動作禮貌卻又不逾矩:“咱們回去,一會和下人說一聲,重新洗個熱水澡。”

她薄衫也已濕透不少,臉色也被凍得有些發白,那雙眼睛卻精神得看着他,露出溫暖的笑意:“咱們回屋吧,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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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葉提到的越師是一個重要配角並非新情敵哈。

這周開始以後應該會多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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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鹹魚,隨鹹魚(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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