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朝夕沒敢叫,只能死死地捂着傷口,動都不敢動。
“滾回去。”楚朝頤又一次命令道。
傅廿看着熙王跑了出去,跑出大殿,才敢鬼哭狼嚎。
傅廿咳嗽了一聲,證明自己還醒着。
“陛下,臣先替他包紮一下,太醫怎麼還沒來……”
“有勞小皇叔了。”楚朝頤說完,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桌案上奏本。
傅廿安安靜靜感受着楚朝頤這位小皇叔替他簡單的止血,忙前忙后的。
楚朝頤的態度這麼冷淡……除了第一眼稍微激動了一下,連仔細看都不看他一眼的。
“嘿,還醒着吧,傷不至死,待會兒太醫來給你仔細處理。但是手腳可能……”小皇叔見着眼前的躺着的人眼神渙散,“你剛才沒聽見,會好起來的,相信太醫的醫術。”
傅廿沒說話。
裝着聽不見比較好,能少很多麻煩。
雖然近距離見到楚朝頤了。但傅廿一點也激動不起來。
不過也是,他這幅樣子,鬼才能認出來是誰。加上剛被車碾斷手腳的措辭還是相當有說服力的。
還好小皇叔的動作比較輕柔,算是苦海中的一點安慰。
不到一會兒,傅廿聽見太醫進來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個影衛……都是新面孔,傅廿不認識。
“這是……”太醫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躺着的人。
“不是。剛從熙王府上送來的人,剛剛被車壓了。”小皇叔低聲呵斥道,看了一眼坐着的楚朝頤沒抬頭,又對旁邊的影衛打了個眼色。
“回陛下,熙王殿下所言屬實。鼓樓附近有很長一段血跡拖行。事發地有碎肉,殘甲,但是車輪帶出去的血印有六道,並查不來最初是哪輛車碾壓的。殘肢未找到。”
傅廿鬆了口氣。
原本他就有堵得成分。
鼓樓馬車來往的多,總有那麼幾個倒霉的會壓到他留下的血跡帶出去。沒想到居然不止一輛。
小皇叔見楚朝頤沒說話,又對太醫說,“抬到偏殿罷,陛下這會兒……”
“傷者就別抬來抬去了,就在這兒處理。”楚朝頤沒等他們說完,先一步開口道。
傅廿鬆了口氣。
除了路上顛簸很疼之外…留在這兒,可以多看看楚朝頤吧。
剛沒鬆口氣,緊接着,傅廿又聽到楚朝頤的聲音開口,“小皇叔,咱們去偏殿議事。”
傅廿:???
他才剛來,楚朝頤就急着走……
雖然傅廿知道對方認不出來他,但……這是看到和他類似的人,就厭惡嗎?
傅廿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小皇叔和楚朝頤一同出了大殿。
邁過門檻的時候,傅廿還看見小皇叔替楚朝頤攬了攬身上的裘披。
楚朝頤,應該很信任這個人吧?
莫非那個承命連心蠱,是種在小皇叔體內的嗎?
……能信任小皇叔卻不信任他。
傅廿說實話一時間心裏有點複雜,如若楚朝頤真的徹底忘了他這號人了,那他以後在宮裏也就混口飯餓不死,忠心這樣一個主子,倒也沒必要。
主要目的還是找到上一世替他種蠱的人,找到以後傅廿立馬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躺了好一會兒,傅廿才聽見太醫開口,“雖然手腳斷了,但剩下的骨頭只是碎了一點,恢復的時候不會太遭罪。看您意識還清晰,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傷口恢復期間記得吃藥,好好休息。”
“好……”傅廿啞着嗓子問道。
“嗯。養好了以後還是有希望站起來的,甚至和常人無異的。”
“這話怎麼說?”傅廿當然知道這個“和常人無異”是指的上一世的自己,但傅廿就是想問問。
哪怕從旁人嘴裏聽出來兩句誇讚,也能緩解肢體上的疼痛。
太醫適時地閉了嘴,“……”
傅廿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傅廿看太醫蹙着眉,神色凝重。
傅廿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不會要死了吧。
一般而言,看太醫蹙眉准沒好事兒。
“冒昧問一句,您…是身為男子罷?”
傅廿疑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應道:“當然是。”
“徐太醫,您來試試。我這是老糊塗了?”
接着,傅廿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腕上又多了一隻手。
只見兩位太醫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道,“小兄弟,您先去休息,待會兒方子寫好了會有人拿給你看。”
“謝謝……”傅廿一頭霧水的看着太醫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真是奇怪。
.
“咳咳咳咳……所以說,除了沒找到殘肢,哪兒都符合是剛被馬車碾斷的是嗎?”楚朝頤艱難的看着紙上的呈書。
“也說得過去,帶血的肢體…會被動物分食。”小皇叔小聲提醒了一句,提示完,沉思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陛下,臣知道這話不該提。”
“朕知道,很像。但是阿廿就是阿廿,名字有同音的人,肢體不完美的人天下那麼多,朕還沒癔症到會認錯。”楚朝頤說著,放下了影衛遞上來的呈書,又一次拿起了奏本,“不過把他留在宮裏醫好再說吧,橫豎那麼多空着的宮苑,隨便打掃一間給他養着。不是因為他和誰像,而是因為這是朝夕留下的爛攤子,我得收拾。不然今天這事兒這麼多人知道,傳出去楚家的臉往哪兒放?”
“主要第一眼……”
“皇叔。”楚朝頤直接打斷到,“陳年舊事……已經放下了。多謝那個時候皇叔打醒朕,不然現在朕還不知道會墮落成什麼樣。”
楚致硯知道楚朝頤一正兒八經叫他皇叔,准沒好事,“臣失禮了。不過陛下昨日又出宮了罷?”
楚朝頤拿着奏本的手稍微顫了一下。
不過很快,為了掩飾,他乾脆把奏本放下,右手拿了筆,準備批註。
“出宮了,對吧?”
楚朝頤裝作聽不見,繼續批着奏摺。
但寫出的字遠不如以前那麼蒼勁有力,筆都是飄的。
“別不說話!”小皇叔嘆了口氣,語氣里有些許焦急。
“不敢。出宮免不了惹皇叔生氣。”楚朝頤刻意迴避了問題的關鍵。
“……”
楚朝頤也沒再說話。
只有他的小皇叔敢和他提這個問題,楚朝頤分得清好歹,知道對方用心良苦。
但不妨礙他每次裝聾作啞選擇迴避。
又批了一會兒奏摺,有一處地方,楚朝頤剛想問問小皇叔的建議,結果一抬頭,人已經不見了。
說實話楚朝頤鬆了口氣。
確認小皇叔走了以後,楚朝頤才摸出來貼身佩戴的竹制腰牌。
這種腰牌是他身邊每一個影衛隨身攜帶的證明。
他看了看腰牌上的字,刻的是傅廿的名字,上面還有已經滲入在腰牌里洗刷不幹凈的血污。
獃滯的看了好一會兒,楚朝頤才把腰牌收回貼着心口的位置,開口叫了李公公進來。
“老奴在,陛下您有什麼事?”
“之前做的那張輪椅,賜給今日那個連姓的人。就是今日熙王那邊出事兒的那個。”楚朝頤淡淡的命令道。
李公公遲疑一會兒,再三確認道,“可是陛下,那張輪椅,是曾經您給——”
“阿廿至死都不肯碰那張輪椅,寧可在地上……”楚朝頤說到這兒,欲言又止,寫字的手也停頓了一下,“總而言之算不上他的東西。是朕一廂情願替他做的,想到有這個一個物件就心煩,趕緊送出去。”
“是。”
“對了,他什麼時候醒了通報我一聲。”
“人現在就醒着呢,剛服過葯。不過太醫說……”
“太醫說什麼。”楚朝頤順口問道。
李公公:“太醫說脈象來看,他不是……”
“他當然不是。”楚朝頤不耐煩的呵斥了一句,“要是太醫只說了這句就不用通報了,下去歇着。”
“回陛下,不止這句……”李公公說到這兒,有點難以啟齒,“剛才包紮換藥的時候,那個連氏,是千真萬確的男兒身。但從脈象上來看,有幾條脈絡,是只有女子才有的……”
楚朝頤聽到這兒,不禁蹙眉,“過來,說詳細點。”
緊接着,楚朝頤一面耐心的聽着李公公的話,一面頻頻蹙眉。
且一次蹙眉的深度比一次深。
到最後,眉目幾乎擰成一團。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你可確定方才檢查清楚了?”
“千真萬確,這麼多年來宮裏送進來的太監宮女那麼多,老奴不可能認錯的。雖然太醫說那幾條脈絡很淺,不仔細摸幾乎探不到,但的確是存在的。”
楚朝頤沉思了一會兒,“那就別管他傷勢怎麼樣,隨便收拾一間宮苑給他養傷,別在偏殿住了。現在馬上抬走。”
說完,楚朝頤見李公公沒反應,“抬走。”
“是。”李公公一頭霧水的進來一頭霧水的出去,心說這是真的捉摸不透。
見李公公走了后,楚朝頤在又一次摸出來那塊兒沾血的腰牌,對着腰牌小聲念叨着,“阿廿。之前有人親近我就會生氣,如若是女子,就會加倍生氣。不管太醫有沒有弄錯,我先讓他連夜搬走,剛才念及他的傷讓他暫居偏殿是我的錯。現在我已經讓他遠離我了,我做的對吧,阿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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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廿:我……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