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12章
聶海反應快,剛要去配合索操胡亂應付太子,垂死的老皇帝又怒吼了,吼聲又如飛箭一般射來:“朱亮,為何還不見有甘霖送至朕口唇邊?!”
“就來!”朱亮魂飛魄散說,“就來!”
“再不送來,把你狗才送上承露盤上砍頭取血充作作甘霖!”
“是陛下!”
龍在天不再怒吼了,膽寒的朱亮抬頭看上頭:“得加緊了,不然誰都別活着下山歸家!”
“鮮兒,大司馬大將軍說的聽見了?!”
“快了!”此時的韓鮮已在固定竹竿,腰間別著的金壺閃閃發光。
“果然是韓鮮,我的好人兒上去要給人摔死了!”此話當然是太子叫喊出的。但隨即不見了動靜,顯然給索操捂住了口鼻。
“為何仍不見甘霖送來?!”老暴君聽起來就像雷神在發怒。廣場上所有人都打着寒噤。“殺人了朕要,遠不止朱亮你一個!”尿騷臭頓然襲來,哭聲不止一人的,不止少年的,還有老人的。
“朕不喝天露了,乾脆改飲人血!”皇帝老兒深山打雷,“爬桿取露的兵,督促不力的官,尤為朱亮,自割你等的血即刻送來朕喝!”
韓鮮系牢彎折的竹竿前端,剛奮力向承露盤進發,驀然聽到這吼聲,雙腳驟然騰空,眼看要跌落。他下頭,配合他固定竹竿的兩個內官慘叫着摔下去,消失在懸崖外。
“天神,果然是鮮兒在上頭給老不死取水!”太子又發聲,“鮮兒鮮兒,我要你下來抱我哄我!”
“太子爺,噤聲!陛下爺還在,天下就不是你的!”這是索操在威嚇龍長彰。
“小的奮力不死,”韓鮮在上頭努力將騰空的雙腳重新搭上竹竿,“以報太子厚生之德!”
“你答應我的鮮兒你別忘了!”
“一言為定!”
老暴君的怒吼壓過上下倆人的對話:“朕着大司徒左將軍山陽侯中叔衡捕殺反賊朱亮!”
中叔衡先是瞪大眼睛,隨後張大了嘴巴,顫音回道:“臣領旨!”話音剛落,兩邊闕樓里湧出百來名刀斧手,抓住朱亮眼看要砍去他的頭顱。
“等等,再等等!”朱亮哀求道。
“等啥等?!”刀斧手隊長麥根很是不耐煩,巴不得完成殺戮,免得因延遲殺戮而給老暴君殺戮。
刀斧手歸屬衛龍兵,暗裏,聶海又是朱亮的人,當然要制止麥根:“想想兄弟,陛下一後悔,你和家人如何是好?!”
“死腦子,朱大人是誰,”中叔衡說,“今晚誰要死誰能活!”
麥根哀求:“那也得儘快讓朱大人手持天露進殿面聖吧,不然小的只好奉旨!”
“那也得等韓鮮取了天露下來,”朱亮竭力掩飾緊張,“不然將軍就地殺了我,免得我空手進去,有負聖恩。”
“對不住大人了!”麥根不顧聶海勸阻,舉起大砍刀對準朱亮。
“且等一下,”長竹竿上,韓鮮雙腳終於有了根基,“小的勉力取下天蜜!”
朱亮昂頭對他揚手:“娃兒,別回頭看這邊,也別說話,當心掉下來。老夫腦袋不打緊,陛下的解渴打緊,朝廷百官也等着你大功告成!”
“鮮兒,大司馬大將軍說的千萬聽取了!”太子用話音純是女聲,尤其扯着嗓門時。
“麥爺,手下留情,刀下留人!甘霖,蜜水,我來取你也!”
麥根見韓鮮手腳並用,竭力向最頂點猛上,便垂下大砍刀,對朱亮道一聲“成了就好了”。
葉落山最怕遭遇龍旋風,像龍在天一般狂暴到底的迴轉氣,一旦來了,就是整個行宮也要脫一層皮。現在,它的前鋒來了,毫無徵兆地將才固定好的長竹竿上端重新摧折。多虧韓鮮年輕機警,順勢從彎到直滑溜下來,猿猴似的轉移到下端。
“韓鮮要死你下來,”朱亮喊叫,“想活重新上去!”
“大司馬大將軍,陛下等着你的腦袋,既等不到甘霖!”麥根又舉刀。
韓鮮回頭往下,愣了愣,重新上去,卻氣力不加,只好朝着懸崖:“太子對不住,大司馬大將軍,你也危如累卵啊。”說罷就要躍向懸崖下頭。
“鮮兒,別死,”太子忽然叫喊,“我解了小便自有法子取天露!”韓鮮耳聰手快,趕緊搭上騰空的雙腳和左手。
“公公,憋死我了,這鐵褲!”龍長彰補了一句,一下子吸來眾多奇異的目光。
索操大驚失色,唯恐深藏的秘密,只有他和皇後有鳳來儀知悉並深藏的秘密隨着孩子下地當眾小解暴露,從而昭告天下,龍在天絕嗣了,甚至大龍朝也沒有活着的子孫繼承皇位了,便將她牢牢抱緊。
“索公,太子小解總合理吧?”
“不不,決不!”索操後退十來步,朝懸崖那邊,寧可與太子跳崖也決不許她小解。眾人愈加不可理解,包括長竹竿上的韓鮮。
如此,索操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只好喃喃解釋:“別忘了,向來有反賊謀取太子根兒,叫陛下難過!”
“可公公,現在哪來的反賊?”太子說。
“是啊,索公!”中叔衡道。
“快放下我,憋壞我了!”索操猛然放下孩子,知道再這麼執拗,反而要壞大事。
只見孩子仰面朝半空中的韓鮮:“鮮兒,你給我金壺就下來,等我取了天露!”
“韓鮮不敢,太子您這是要灌皇上小……那個啊!”
衛龍兵與內官都是年輕人,最易給諧趣引爆大笑,但這場合宜庄不宜諧,大笑的代價太大,只好一邊忍不住偷笑一邊使勁揪肉。
朱亮與一眾大臣全身給炸裂了似的手足無措,聽見先是韓鮮不解,問:“太子爺,金壺你用來裝甚?!”
“只顧扔下來好鮮兒!”
“韓鮮你接着上去取甘霖!”朱亮以此掩飾自己的恐慌。
中叔衡也如此:“對對對!”
韓鮮卻將別著的金壺擲下山崖,那東西叮呤哐啷,彷彿仙人之手,撫響山體這把大琴,把老暴君消停的怒氣激發出來:“朱亮的腦袋何在?!甘霖何在?!”
朱亮苦笑,眼見麥根再度突破聶海阻攔要來砍自己。
“麥將軍不許砍人,等我小了解再說。”太子說罷,從摔死的小內官腰間取下壓扁的金壺,甩了甩聽聲兒,對索操道:“好公公,來,給我脫這勞什子鐵褲!壞東西,冷得我牙齒直打顫!”
索操知道不能再勸阻什麼辯解什麼,只好過去,用隨身藏的鑰匙開了鎖,再退後,別轉臉以示範:“雖也是男子,到底是太子,避避也好。”
眾人無一例外照着做,但年輕人,衛龍兵和內官卻忍不住回頭側臉,偷看太子小解是否迥異於他人,到底是潛在之龍,龍之子嘛。看了不算,還竊竊交談:“沒啥不同的,也站着解,只是面山臨谷,瀑布千里。”
“撒金壺裏充作甘霖了?”
“哪裏,不然早傳來叮咚響咧。不不,拿起來了,看樣子放在□□前了!”
“為何不見進入壺裏的響聲?”
“是啊,要麼尿進去音出來,要麼乾脆撒山谷,沒必要拿壺裝樣子,豈不怪哉。”
“現在如何了?”
“放下原先拿着金壺的右手來了,換了另一隻手。”
朱亮、中叔衡沒有呵斥他們,樂意通過這些問答,將最新情況掌握在手。
“親家,這是啥名堂?”中叔衡問。
“難解。”
“興許是小孩子貪玩好樂的緣故。”中叔衡說。
“未必,還有可能是故弄玄虛,把自家弄神秘,同時愚弄我等臣下。”
“畢竟是今上的種,今上又要駕崩了,這孩子有意叫我等看他的不尋常和心血來潮。”
“權變是龍家天子生來夾帶的私貨。”朱亮嘆息道。
“且不去管他。對了忘了,珠兒正在生產,貴府又要添男丁了。”
“未必。”朱亮說,“不知順產了沒有。”
“生了好幾個女兒了,也該輪到男孩了。”
此時,太子小解還未完事,眾人大多理解:“可憐,小個解大費周章。”
“哎喲,換了在俺旱多雨少的鄉里,一整年不用澆水了。”
終於,太子完事了,高興得喊叫起來:“好了鮮兒,你下來,我取了天露了!”
長竹竿上的韓鮮與下頭的大小臣僚老少男人一樣納悶:“沒撒入壺中啊,哪來的甘霖?!”
只見太子拒絕穿上索操提着的鐵褲,穿着尋常褲子,繫着褲袋,咬着金壺,來到廣場邊緣隔開廣場和懸崖的條石前,蹲下,打開多少有些變形的金壺蓋子,再用小手將石上透亮的雨水抹進去。
“天之甘霖何在!”老暴君又吼道,“朱亮腦袋何在!”
這次,所有人都不怕了,朱兩更是喜極而泣的:“是了是了,也是天露!”
“都能活了,大司馬大將軍!”麥根也如釋重負。
“太子功莫大焉!”韓鮮從長竹竿上滑溜下來,叫着跑向太子。
“不過千萬莫讓陛下知曉,”朱亮抹着濕漉漉的額頭,“不然還得全員殉他老人家的葬!”
“不怕,”中叔衡說,“再怎麼說,明晨的太陽陛下多半看不見了!”
“可老傢伙的聲量還那麼大!”
“那叫色厲內荏!迴光返照而已!”
孩子到了,將晃蕩着水聲的金壺交與朱亮:“大司馬大將軍,宣佈取到甘霖吧。”
“太子真乃神人也。”
“並非,不是,是小解提醒了俺水再怎麼說也是水,上頭的到下頭,不過如此罷了。”
大臣班列開始移動,從廣場位置改道至伸入垂龍殿的台階和過道上,但還是分出左右兩邊。
宮裏頭,一個滿臉是血的老太監奔跑出來,一聲聲問:“如何了?!現在如何了?!大司馬大將軍砍了沒有?!天露取來沒有?!”
朱亮問他:“老夫還在,陛下爺現況如何?”
“晏駕沒有?!”中叔衡也問。
王在禮問:“升天沒有?!”
“駕崩沒有?!”班馬也問。
“瞧我的臉給抓咬成啥樣了!”孤標宮內官總領胡懷來嗚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