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熟人
第七十九章顧府爭端遇熟人
漢德歷四年，十月初一，立冬。
天涼好個雨。
綿綿冬雨，不大，卻格外刮人心頭暖氣。滿街滿道，蓑衣斗笠遍佈，放眼望去卻是誰也見不着誰，大同小異。
萬利祿端起面前正冒着熱氣的糊辣湯，口中是罵罵咧咧：“他奶奶個腿的，前幾天還是風和日麗，太陽大的曬眼睛，今天倒好冷死個人。這該死的鬼老天，誠心讓人不自在。”
“客觀可不敢亂講話，罵了老天爺可是犯忌諱的。”說話之人是此間早餐店的老闆兼跑堂，他對着天恭敬一拜，嘴裏嘟囔着有怪莫怪之類。隨後才將一碟子香氣撲鼻的小肉包端上桌。
萬利祿懶得理會老闆神經兮兮的樣子，夾起一個囫圇入口，皮薄肉厚，汁水飽滿，再來口熱氣騰騰的糊辣湯，當真不錯。
一邊吃着豐盛早餐，萬利祿的眼眸卻始終停留在不遠處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儒生身上。
顧青蒿，漢謫歷十三年進士，五年前官拜吏部尚書，桃李滿天下，是當世有名望的大儒之一，如今辭官在京安享晚年。
根據護龍山莊給他的情報，眼前這位老人似乎勤勤懇懇為國為民一輩子，無惡跡，無罪責，辭官多年也未與他人產生矛盾。
澹臺海棠那丫頭怎麼就想起來讓自己保護這樣一個人還是一個月？
萬利祿實在鬧不明白對方葫蘆里到底賣得什麼葯。
不過，不明白沒關係，反正他也不是什麼賢臣良將要投靠對方，也不是什麼逆賊反叛要謀殺對方。等一個月之後，任務完結，他過他的安享晚年，自己則是知道想知道的。
顧青蒿相比於萬利祿吃得清淡許多，兩碟鹹菜，一碗清粥，唯一油腥的是店裏面十多年的招牌鹵大腸。身為南方人的萬利祿可吃不慣這個，每每想到這東西是乘載豬大便的地方都是一陣噁心。
老大人吃得很緩慢，一是年紀大了牙口也鬆動，二來辭官在家本就時間極多，也不在乎一兩刻時間。
等吃完早餐，已是斜陽高懸眉心方位。顧青蒿佝僂身形站起，放下幾錢碎銀子，便向外慢步而去。
早早吃完的萬利祿等得早就不耐煩了，眼見老爺子總算吃完離開，同樣丟下銀子跟隨而去。
說到尾隨跟人，萬利祿還是有點經驗的，畢竟小時候明面上打不過人的時候，他都是暗地尾隨最後打悶棍。
在一次次被人發現狠揍一頓之後，他跟蹤人的本事也愈發嫻熟。
可足足跟隨了顧青蒿三天，對方的生活出奇的自律，清晨在路邊吃早餐，隨後去白鹿書院治學，吃午餐，繼續治學，吃晚飯，回家挑燈夜讀，約莫戌時兩刻就寢。
幾乎就是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這對於往日追尋刺激混混生活的萬利祿而言，簡直苦不堪言。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整整一個月，卻不想第四日夜半，風雲突變，刺激的令人措手不及。
心中都快淡出鳥來的萬利祿，百無聊賴的蹲在顧府內院一處數十年蒼松翠柏上。而他身下方正是顧青蒿的書房，燈火搖曳間，那道坐立許久的身影仍在讀書。
萬利祿心中都不禁感慨，八十歲的人竟然還能挑燈夜讀近一個時辰，這身子骨還挺好的。
想到這裏，萬利祿不禁上眼皮打下眼皮，困意上卷。原本他還以為會發生什麼大事才讓自己貼身保護顧青蒿，誰曾想一連四天平安無事，害得他整宿整宿沒好睡。
這不，又犯困了。
然而，當他迷迷糊糊似睡未睡之際，一聲嘹亮的警報突兀傳入耳中。緊接着是一道道快若閃電的身影和兵器碰撞交鳴的聲音。
“抓刺客，抓刺客。”
這一聲驚呼差點沒把昏昏欲睡的萬利祿從樹上給驚掉地上，精神陡然清明。
循聲看去，只見顧青蒿的房間內此刻多了七八九十道人影，其中三人身着夜行衣，看體材應該是一男兩女。
男人生的高大魁梧，一手鑌鐵槍耍得是虎虎生風，力道十足。而兩個身材曼妙的女人，一個使劍，劍鋒磅礴大氣一看便知道非臭魚爛蝦野傳承之人。另一個女人卻是遜色二人太多，掌中是一柄亮銀長刀，用得也不過大陸貨色的招數。
若是放在平常，萬利祿看到眼前場景絕即是不會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反而津津有味看一場真人武打大片。
但如今有任務在身，他可不想被澹臺海棠給看扁了，更重要狗爺的消息可都關乎這個任務千萬不能辦砸了。
手掌中暗自運使內力，顧青蒿的護院保鏢對於三人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三個三流，四個中三流，戰力甚至略勝三人一籌。
能不動手萬利祿自然不會浪費力氣，畢竟後面的日子還長久，他這個暗中保鏢這麼早便暴露可不好。
然而，他不想動手，卻總有事兒逼他動手。
夜行衣男人以一敵四，仍是遊刃有餘，可其他兩位女子卻是有些吃力。
看到其中一位同夥險些被對方劍刃砍中，那男人頓時宛若瘋魔一般怒吼，不管不顧其他四人聯手合擊，憤然揮舞掌中鐵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半弧，激蕩開幾人。
聽覺出這男人怒吼音調，隱藏樹梢的萬利祿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牛哼？”
隨即細細打量另外兩名女子，果不其然，那個身材異常飽滿的不正是南宗小道姑白玉蟬嘛。
撤去掌中醞釀許久的內力，不敢置信的揉搓了幾下眼睛，萬利祿低聲呢喃：“奶奶個腿的，他們兩個是瘋了不成，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搞刺殺，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他倆有這種潛質那。”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不等他在細想，眼看着三個黑衣人被圍攻的愈發艱難抵擋，萬利祿還是準備出手，怎麼說兩人也是跟隨自己進京的，真要被逮住，刺殺前朝股肱之臣一個殺頭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
“他奶奶的，上輩子欠你們的。”
隨即，萬利祿扯了一塊身下衣擺遮住臉面，自己當下可是有官職在身，這一暴露怕是天涯海角都要被大漢通緝的命，那時候亡命天涯或許是唯一的出路。
此時，書房外。
幾十個身穿武裝的顧府護院高手堵在門前。
他們一個個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握住兵器，一眼望去皆是凶神惡煞，殺氣騰騰。
而眾人最前頭是一個身披黑毛狐裘，髮絲垂落肩胛的中年男人，江湖上也曾有他的傳說，一指斷涯蕭南笙。
如今作為顧青蒿府邸首席供奉，柳南笙絕對不會讓眼下刺客有逃脫的可能，畢竟他可是正兒八經的二流宗師高手。
一流不出誰與爭鋒！
“蕭大俠……”
此刻一名負責護院的頭子來到蕭南笙身旁，恭敬道：“他們已經被王斌龍幾人困住，離不開房間了。”
聞言，蕭南笙眼眸微微眯起，開口道：“讓他們逐個擊破，千萬留下活口，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行刺顧大人。”
“是！”
蕭南笙言罷，這男人應了聲。
隨後轉身也加入到屋內打鬥當中，口中倒也不閑着：“蕭大俠有令，活捉刺客。”
此言一出，房內顧府人還沒回話，黑衣人中的男人卻是怒不可遏，罵道：“想捉俺，混賬，都給俺滾開。”
轟隆。
就在對方揮舞鐵槍橫掃的瞬間，書房緊閉的窗戶突然被人破開。
同時一股渾厚掌風宛若碧波蕩漾一般，朝着眾人連綿不斷。
被這一連串掌風阻攔，齊齊上前準備擒拿住三人的高手紛紛被逼退。
“還不快走。”
來人並未糾纏，只是低聲說了一句，隨後從被他破壞的窗戶中跳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黑衣人中的兩個莫名欣喜，牛哼和白玉蟬都認出了那突然出現之人的身份。對此，自然二話不說跟上，最後那名黑衣人眼見事不可為倒也果斷跟了上去。
蕭南笙看着破窗而出的四人，冷然一笑，寒聲道：“想跑，跑得掉嘛！”
隨着一聲落下，那蘊含恐怖勁道的一指，朝着四人離去的方向悍然點出。
緊接着一道金色指力破空而出，裹挾着無與倫比的力道，朝着四人後心死穴轟來。
斷崖指！
蕭南笙的成名絕技，有傳聞他曾一指橫斷京畿阜南山中一處天然瀑布，雖不知是真是假，但這一指斷涯的名號卻是被廣為流傳。
萬利祿看到眼前一幕，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關於斷崖指的訊息和經脈流轉軌跡。強壓下心底想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衝動，回身便是一掌般若轟出。
剎那間，指力與掌風轟在一處，嗡的一聲，氣浪翻滾。一股肉眼可見的內力彷彿水中漣漪一般朝着四周為波及。
登時草木枝折葉落，樹梢上安然入睡的鳥兒被驚嚇的四散飛舞。
最慘的莫過於那間書房，磚瓦牆壁搖晃劇烈，發出咯吱咯吱的慘響，不多時竟然屋倒房塌，裹挾起一陣塵土飛揚。
而對拼一招的萬利祿此時也不好受，對方可是實打實的二流宗師不比他這個半吊子貨。體內氣血翻湧，強勁指力終歸更強一分破開般若掌，在其體內留下輕微傷勢。
“哦，竟能接我一指，看來有點門道。”
聞言萬利祿看着尚有五十步的蕭南笙，開口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趕明兒再見。”
說著，萬利祿從懷中摸出一枚雞蛋大小的彈丸。
轟！
狠狠撞擊在地面的彈丸登時之間，一股濃郁迷煙升騰，不消片刻便籠罩住四人身形。等蕭南笙暗叫不妙時，卻是為時已晚，待得濃霧散去，面前空地上哪裏還有刺客身影，唯獨留下皎潔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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