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神候
第七十三章諸般事後神候影
遮蓋明月的烏雲緩緩散去,皎潔月光重新鋪灑大地。
照耀在昏暗的國賓館內。
然而,黝黑夜行服下殷紅的鮮血粘黏着,溝壑出向無涯右臂堅實的臂膀。臉上雖有痛楚卻無所畏懼,眼中縱有凝重卻那般一往無前。
一聲呼嘯,左臂衣衫略有破損的孔白自天上而來,掌風上若隱若現間巨大的龍頭撲了過來,似要吞噬眼前一切。
此刻的孔白是憤怒的,是暴躁的。他忘卻身為一名讀書人的氣度和儀態,腦海中只剩下打死眼前不過二流的混蛋,不然自己的名譽將會遭受到無與倫比的打擊。這對於視名譽和聲望比性命還重要的讀書人來說,是不可饒恕的。
面巾下,向無涯面容平靜,尋常鑌鐵鑄劍吞吐着劍芒,迎着火龍咆哮而去。
巨響震聾,在翻湧波濤的氣浪中,回蕩不止。
四周不論是聞聲而來的守衛,亦或是朝韓國自己的人馬,皆是面面相覷,半響,無言以對。
倘若一刻鐘前,有人和他們說這世上有種天才可以逾越二流宗師的天塹迎戰一流,他們會毫不保留的給對方一個大耳刮子罵一句:白痴。可眼下…….
事實勝於雄辯。
那個渾身浴血卻並未退卻一步的人,正在上演奇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兩人交鋒所吸引,根本沒人注意到一團黑影裹挾着什麼東西,正急速從他們身側掠過。
“咚。”
一聲低沉的悶哼,似乎有什麼東西墜落跌在地上的聲響。旁人或許無暇關注,可身為當事人向無涯和孔白,卻敏銳的察覺。目光驟然聚焦在那道扔出一物卻急速消失的身影上,腦海中不禁愕然,好快的身法。
可惜,對方瞅準的時機太好了,無論是孔白還是向無涯皆處於奮力一搏的空檔期,若是離得近些還猶有餘力,可對方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二人則是有心無力。
目光迴轉,短暫停手的兩人注視着被那人扔出的物件,輕微蠕動?半丈長度?是個人!
孔白還未回神,向無涯平靜的臉卻驟然一變。雖然容貌看不真切,衣衫更是大不相同。可依稀可見凌亂頭髮下那似曾相識的一顆美人痣,向無涯頓時便清楚,眼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太皇太后。
向無涯並未立刻做出過激行為,一聲不吭地,他高挺身子的優勢讓他看到不遠處疾馳而來黑影,與自己如出一轍,想來是去而復返的王步留行。
挺拔站着,鑌鐵劍斜指孔白,“錚錚”劍鳴聲如龍出淵,似虎歸山,劍氣陡然三尺有餘,鮮血順着劍柄蔓延向下,森然猙獰。
孔白面紅耳赤,不再管那道昏厥一旁的人影,他氣急反笑,喝道:“好好好,無知鼠輩,好膽。”憤怒得連身子都有些輕微顫抖,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僅存的一絲書生意氣消弭在天際,將一直保持在左手的紙扇轟然扔出。
對面,向無涯無悲無喜,劍尖輕輕上挑一寸,蓄勢待發。
這時,早已無心睡眠的三國使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匈奴厄蚩勒部的漢子們最為興奮躁動,不少坦胸露乳的黝黑漢子拳頭高舉狠狠錘打健碩胸膛,發出沉悶的擊打聲。口中本國言語高聲呼喊:“勇士,勇士,勇士。”
草原男兒自古豪邁洒脫放蕩不羈,相比於權勢他們更在乎勇氣和膽量,尤其是真正的強者更是讓他們神魂顛倒崇拜異常。
而向無涯此刻,以弱勝強,無疑彰顯出無與倫比的勇氣和膽量。這對於崇尚叢林法則的草原男兒來說,是致命的欣賞。
相比於厄蚩勒部男兒的高聲呼喊,朝韓國和贏桑國倒是沉得住氣。
朝韓國皇孫金正泰,長身玉立,俊朗不拙,白衣翩翩,極是儒雅。
他目光始終在向無涯身上,臉色氣定神閑可眼眸卻滿是陰暗。以他的眼力,尚能看出黑巾蒙面的向無涯年歲並未超過而立之年,三十歲的宗師,這份資質算得上驚人。
不管他是何身份,都是大漢的子民,如今便能以宗師之力獨斗一流,倘若僥倖讓他晉陞一流,又該是何等風采。
這對於野心勃勃的朝韓國並非好事。
想到此處,金正泰下意識看向自家一流高手孔白,二人遙遙對望一眼便知對方用意,隨即冷冷道:“鼠輩,拿命來。”
朝韓國這邊群情激憤,大都是些讚美孔白貶低向無涯之類言語,倒是贏桑國一方的烏索撲和索隴兩人低聲交談道:“索隴閣下,若是那孔白無力斬殺黑衣人,還請閣下親自出手解決對方,大漢少一個天才對我們都是大大的有利。”
索隴輕輕頷首,右手已然攀上腰間鬼切妖刀之上,輕聲道:“自當如此。”
大戰一觸即發,卻又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紛至沓來,齊齊停在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後身旁。
突兀出現的兩人第一時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矚目。其中一人與孔白交戰之人如出一轍,想來是同夥。倒是另一人渾身邋邋遢遢,臉上也沒有任何遮擋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誰曾想此刻,朝韓國皇孫突然哼了一聲,冷冷道:“今天我算是漲了見識,皇帝陛下接待我們的國賓館也不過如此,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來,真是令人寒心啊。”
一旁負責守衛國賓館安危的統領嚴彪面色難看異常。當下局面往大了說那可是影響四國邦交的大事,往小了說也足夠治他個辦事不力的罪過。
場中涉及一流高手層面的戰鬥他一個三流小宗師外加三百兵將插不上手。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氣的嚴彪頓時將目光投向不遠處佇立的其餘兩人。
隨後臉色不善道:“擅闖國賓館者,形同逆黨,殺無赦。”
話音才落,只見稍後出現的黑衣人王步留行根本不顧及場中諜戰浴血的同伴,竟是抄起先前被人扔在地上的佝僂身影奪路而逃。
萬利祿跟在身後,氣喘吁吁向空中跳躍身影喊道:“奶奶個腿的,等等我啊,老子可是太皇太后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失色。厄蚩勒部、朝韓國、贏桑國三方主事之人腦海中飛快回憶起前兩日接到了情報,大漢皇宮疑似丟了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本來大家都猜測會是哪位大漢長公主永樂,畢竟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擄走了。可誰曾想,竟會是昨日早朝方見的太皇太后,也難怪對方會謊稱抱恙在身以珠簾相隔見人。
再聯想到眼前發生的一切,那個先前無人在意的佝僂身影身份呼之欲出,大漢太皇太后!
而兩個黑衣人,無疑是大漢一方的秘密安排尋找太皇太后的高手。
不約而同,三方人馬中或多或少消失了一部分人。雖然明面上三國皆是大漢的附屬國,年年朝貢,歲歲稱臣,可要論有多忠心那純屬扯淡。
眼下,很明顯太皇太后被某個不知名組織或是人給擄劫出皇宮,要是當下這位大漢資歷最老的老人突然被殺,那樂子可是大了去了。
同時,這無疑也是個最佳試探大漢底蘊的時候。若是當真那位尊貴的老人被殺,那麼三國中那些不安分的種子或許可以活躍起來了。
作為大漢當下唯一明面上的隊伍,嚴彪統領面沉似水,心中都要要罵娘了,這叫什麼事兒啊。駐守國賓館本來是個閑差,悠悠閑閑根本沒什麼大事。好傢夥如今到好,先是那兩位高手大打出手,如此也就罷了最多是個守衛不利罰幾個月俸祿也就算了。
可眼下怎麼就扯出一位太皇太後來了?
這要是被證實這位祖宗真的是被藏匿在國賓館,丟官革職都是小事兒,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沒閑心在管向無涯和孔白的交戰,嚴彪立刻整齊隊伍直奔王步留行和萬利祿消失方向急奔。
說話間,傷勢還算可控的向無涯並未在做糾纏,趁着孔白分神瞬息,撤出戰圈同樣追着王步留行而去。
余留下,三國一流高手和他們護送的權貴。
厄蚩勒獅哈氣連天,似是困了,不理會另兩家之後的算計和計劃,拉着自家一群草原漢子各回各房睡覺去。
其餘兩家關係也沒好到臨別還要招呼,更別說當下他們還是競爭關係更不會往來,盡皆退回各自屋檐。
遠方,那個一擄太皇太后再揍萬利祿的僕役雲靄整整一夜獨坐天恩浩蕩牌樓上,懶散玩弄着千里鏡,嘴裏時不時叼着一根沾滿墨子的毛筆在下面比比畫畫,倒不是記錄要事竟是在畫一隻大王八。
“無趣,當真無趣,一筆一畫被安排的妥妥噹噹,連一點點心意都沒有,索然無味啊。”
他側身看了眼佇立身旁與他打扮身高一般無二的人影,筆墨輕輕敲擊肩胛,卻傳出金鐵交鳴的清脆。若是藉著朦朧月光便能發現,這哪裏是什麼人啊純粹就是個鐵疙瘩,猶如天外天被請來的神秘物種一般。雙手雙腳被故意套上手套棉鞋才不被外人察覺分毫。
這便是奇門遁甲中耳熟能詳的傀儡術,不過被喚作雲靄的傢伙手下這尊傀儡可是大大的有名,名喚夜遊神。二流宗師中速度可堪第一,實戰能力也非泛泛,尤其是那一雙手腳,都是天外隕鐵打造,其重量輕綿如紗卻堅固無比便是當世神兵利器劈砍一時三刻也奈何不得它。光是製造它的費用就抵得上一縣一年的賦稅,隨便擼下來點東西都足夠一個平民家族安穩度過一生的。
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邊毫無情感的夜遊神聽,雲靄呢喃道:“不敗神話姜臏當年何等威風,橫穿江湖手下皆是敗將,怎麼就這麼不開眼選了這碎嘴子的兔崽子當接班人,可惜來了了。也不知道義夫看上他什麼,不洗澡?還是色胚?夜遊神,你知道不?”
傀儡夜遊神連死人都算不上,自然做不得回應。興緻闌珊的雲靄,輕輕扔掉掌中毛筆,點滴墨漬四散濺射一地,撐着身旁夜遊神冰涼的手臂站起,目光平平淡淡望向較遠處那一道道若隱若現的人影。
“鬧吧,能讓你們鬧騰的太平日子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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