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話
楊老漢談吐清晰,卻不像一般鄉下老人,趙夏淡笑着問道:“聽說你以前是俳優,我這有個活計,不知道你想不想干?”
楊老漢收斂起悲色:“只要小老兒乾的來的活計,怎樣都行。wenxuemi。com”兒子被抓進府衙,一家生計只能由這老漢扛起。
“既然你曾是俳優,那麼說笑與滑稽故事可會講?”趙夏問道。
楊老漢點點頭:“這些都不曾荒廢,不過小老兒今日痛悶,怕是說不來。”
俳優是從事歌舞樂和雜戲的藝人的總稱,像楊老漢就是說唱的滑稽演員,他們以伎藝娛人。宮廷和權貴家中一般都會蓄養,他們地位低下,基本屬於權貴的奴僕。民間表演的俳優,雖然身份自由,收益卻是不穩定,生活同樣艱辛。
“不妨,明日你到東門巷的川岳博舍來。”趙夏說著遞上去一小串半兩銅錢。
“這個……”楊老漢一陣遲疑,問道:“不知先生與我家大膽如何認識的?”
趙夏不再隱瞞,說道:“你也知道楊大膽是毆鬥而被抓的,而他要尋仇的對象,正是在下!”
“啊!”楊老漢雙手一顫,半兩銅錢掉落地上。
趙夏笑了笑:“不用驚訝,雖然他找我尋仇,但我看楊大膽忠義難得,方才想幫他一幫。”
楊老漢一陣遲疑,對趙夏的話顯然將信將疑。
“趙少爺是豪傑之士,他最重義氣,你瞧楊大膽如此加害,他都不予追究,反而照料你們。”隨行的元大附和道。
“先生高義啊……”楊老漢朝着趙夏深深一拜。
“孫別為人刻薄,橫行街市欺男霸女,楊大膽雖然被其蒙蔽,今日所作所為卻報了他的恩情,我不忍心這樣的義士死去。”趙夏一副惋惜地神情,什麼髒水都往孫別身上潑。
“先生能救我家大膽?”楊老漢的手抖得更厲害,雖然他贊成兒子報恩的所作所為,但這死而復生的轉機,同樣讓他激動。
趙夏嘆道:“我可以救他出來,如果楊大膽再次執意復仇,那也就罷了。”
“哎喲,您千萬不能啊,楊大膽如果出來后要謀害您,那可怎辦?”隨行的大元一副焦慮的模樣,他轉過身去對楊老漢道:“你看我家少爺寧願冒着性命不保的危險,也要搭救你家楊大膽,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楊老漢誠惶誠恐道:“先生大恩如同再造,如果我家不報答反而加害,那豈不如同豺狼。”
“我救他只為其義氣。”趙夏說著翻身上馬,同時暗暗稱讚元大這個夥計的機靈,這齣戲演得雖然拙劣,但對於一個即將痛失親人的家庭來說,卻是個失而復得的驚喜。
“小老兒拜謝先生!”楊老漢拜得更加深。
大元牽着韁繩開路,出了村口方才不安道:“如果放了楊大膽,他真的再次來尋事,可不知如何是好。”
趙夏笑了笑:“先關他幾日磨去凶性,再安排楊家的人去探探監,以他肯為孫別出頭的性子,加上他老爹的勸說,即便不為我用,也不會再次尋仇了吧。”
大元拍手稱讚道:“果然是好法子,讓楊老漢給您幫工,這樣就是將楊家捆綁起來,楊大膽想走也走不開,最終只能給您出力。”
趙夏淡笑不語,這個法子確實冒險,不過現在自己人手不少,派三兩個人去監視,一旦有異動可以再次讓差役抓他。
趙夏攆走了隨從大元,獨自回綠柳鄉,他要將一些故事編寫出來。像楊老漢這樣的滑稽俳優,只要訓練一下就是個合格的說書藝人,這將是酒舍的一大亮點。
這個時代娛樂十分貧乏,而中國人自古以來都愛聽奇聞異事,憑着這個項目,趙夏相信能牽住一部分富貴閑人。再加上典雅地佈置,與全新的經營理念,酒舍雖然不奢華,但品位肯定是頂尖的。
趙夏越想越高興,一回到家中就要鑽進房間裏奮筆疾書。
“夏啊!”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叫住趙夏,趙中老人帶着武強走在廊道上。
“嗯,阿爺,我這就回房去研讀。”趙夏說道。
“今日卻那麼早回來?”
“這不天朗氣清好讀書么?”趙夏訕訕道。
“剛好有正經事找你。”趙中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頭頂,濃雲密佈的天際。
趙夏警惕地望着趙中老人,試探道:“該不會是要給我娶媳婦了吧?”
趙中老人一愣,笑罵道:“就這麼急着討媳婦,既然你想要,那也該籌備籌備了,不過今日不是為了這事。”
“別別別!”趙夏連連擺手,“大丈夫功成名就,方才成家立業,我如今一事無成,娶妻尚早。”
趙夏一直以來擔心的就是,趙中老人給自己“媒妁”一個女子,然後糊裏糊塗地成親。因為在他印象里,古人都是很早成親的,特別是聽說過秦漢時更是提倡早婚,自己今年也十**歲,歲數不大也不小。但要趙夏娶個素未謀面的無趣女子,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雖說不急着迎娶,但物色一位良家女子確是要了。”趙中老人不住點頭。
趙夏暗罵自己多事,其實是他不知道這時候的習俗,一般百姓人家十四五歲婚娶是再正常不過。但貴族和士人,特別是世家大族,卻嚴格遵守古禮中的婚娶年齡。
像歷代秦王都是二十左右才帶冠佩劍,接下來才能大婚。趙夏其實沒有到帶冠佩劍的年紀,他是私自**去給自己身價添加砝碼的。
“這事不急,您先說正經事。”趙夏打着哈哈試圖矇混過去。
趙中老人帶着武強走進趙夏的房間,他們跪坐下打量了一番。
“夏啊,你練家傳的導引秘術也有一段時日了,已經突破‘從習’階段,應該轉入‘自習’了。”趙中老人說著就將一份帛書放到案几上。
趙夏好奇地拿起帛書,只見上面圖文並茂,但在他看來都是跟健身體操差不多的奇怪動作,看不出什麼神奇。
“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這個說的什麼東西?”趙夏一頭霧水地念着,根本不知道上面說的是什麼。
趙中老人為孫兒的無知直嘆氣:“這是摘錄《內經》中的總綱,是修習導引的入門,等你參悟修習后,有頤神養氣之效,四肢百骸與全身的經脈都舒暢通達,身體的力道與速度將超出常人。”
“內經?”趙夏一下恍然道:“您說《黃帝內經》不就得了,這個不是醫書么,怎麼是導引秘術。”
趙中老人指着帛書道:“這是家裏祖傳的秘術,參詳了《內經》與《行氣玉佩銘》等頤養淬鍊之道,你以前只是從習了開篇練體,等自習之後將受用無窮。”
“長生不老?”趙夏問道。
“世間只有延年益壽,哪有長生不老!”趙中老人眉頭一皺,“這導引秘術也只能讓你身強體壯罷了,如果修習到一定境界,技劍擊術將成就非凡。”
“怎麼樣的非凡?”趙夏好奇地問道,雖然這種按摩跟體操對人體鍛煉十分有效,卻不是趙夏想像中的什麼蓋世神功。
“夏桀、商紂你應當知道?”趙中老人試着解釋起來。
商紂王當然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不過是在封神榜的電視劇裏面,趙夏心中說道,這個暴君也將成為自己說書手稿中的主角。
“夏桀、商紂雖然殘暴不仁,但同樣武勇非凡,他們可以徒手搏豹狼,跑起來能追上四馬戰車。周宣王同樣力大無比,可以撕裂犀牛,這些都是從習導引秘術的效果。”趙中老人緩緩地說道,但給趙夏的震撼無以復加。
“商紂王居然那麼生猛!”趙夏咽了咽唾沫,在他或者大多人印象中商紂王就一個肥頭大耳的昏君。
“這些秘術都是古時候流傳下來,又經過多位先輩完善的,那時征戰頻繁,沒有高超的武藝技擊與超人的神力,怎麼可能建功立業。”趙中老人解釋道。
趙夏仔細地聽着趙中老人的解釋,然後在他的講解下,學習怎麼按照帛書上的導引圖自習。
聽了許久,趙夏突然意識到,這些導引秘術,配合著呼吸吐納的節奏,確實能增強人體的肺活量,這對耐力的增加是十分明顯的。
而且將導引動作連貫起來,就不僅僅是壓腿伸腰的體操那麼簡單,整個人身體氣血都活絡起來,一些需要柔韌性十分強的動作,趙夏發現自己居然能做得出來。長期以往地鍛煉下去,速度、力量、耐力、靈敏、柔韌都將達到一個驚人的高度。
感受着身體氣血的通暢,趙夏試着單手撐地,一連做了四十多個掌上壓,這在現代不經過嚴酷的鍛煉,是絕對做不到的。
“啊……”趙夏躺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將全身的精力都發泄完,但身體感到說不出的舒暢,真正體會到運動后的暢快感。
“這個修身健體不能急,你每天夜裏自習一遍,早晨平旦再練習劍道技擊。”趙中老人再指出樂兒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就走出了房間。
“力量,這就是力量。”趙夏看着自己的雙手,雖然這種個人力量並不十分強大,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無疑增加了。
趙夏除去沾上汗漬的素蟬衣,心情舒暢地拿起木簡奮筆疾書。《封神演義》將是他編出的第一部評書,雖然不可能將原版封神演義的故事默寫下來,但知道《封神榜》故事梗概的趙夏,加上這時查的一些史料,憑着想像完全可以弄出個趙氏版本的《封神》。
武王伐紂的故事在這時不是十分久遠,同時世人肯定也有所耳聞,將這樣的歷史故事演義化,將是再新奇新鮮不過的娛樂。
趙夏預計着這些故事,即將在咸陽迅速傳播,而自己經營的川岳酒舍,將成為一個格調高,娛樂性強的消費場所。
木門被推開,一陣輕盈地腳步聲打斷了趙夏的思路。
“該用飧食了。”武氏輕笑着將飯菜端到案几上,“方才趙公赴宴去了,所以妾身將飯食拿到這兒來。”
“哎,想不到吃飯也是件痛苦的事情。”趙夏哀嘆着放下筆跟木簡。
秦漢時候北方主食乃是粟,飯指的也是粟米飯,這讓吃慣了大米的趙夏倍感不適。
而且秦漢時烹調技術雖然豐富,炙、煮、煎、蒸、臘、脯等方法可以做出各種美味菜肴,卻惟獨沒有“炒”這種手法,這讓吃慣炒菜的趙夏又是一陣糾結。
武氏笑了笑,將陶碗的蓋子掀開,“今日趙公不在家用飧食,特意給你做的。”
“居然是稻飯!”趙夏驚喜地端起陶碗,這時候的南方人也“飯稻羹魚”,但北方人卻少食稻米。能吃上一餐大米飯,趙夏不僅是滿足食慾,更有一種熟悉感。
武氏將菜肴陸續端出,有一碟燒肉、一碗肉羹、一碟煮熟的素菜,食材可能普通,但每道菜香味飄逸,讓趙夏食慾大增。
“這些都是純天然的無公害菜肴呢!”每當想起後世那些美食,趙夏就會在心裏小小地自我阿Q一把。
“這些都是什麼,妾身好似也能看得懂許多。”武氏收拾竹塌時拿起了趙夏的書稿木簡,這兩年來趙夏閑暇無聊之餘,也會教她識字,雖然讀不懂深奧的文論,但一般的字還是認得。
“這本來就是通俗的故事,是用平日裏講的白話寫的,專門將故事講給別人聽。”趙夏放下筷箸解釋道。
武氏好奇地念道:“蘇妲己進到宮中,明艷不可直視……王兩眼……大。”
“是商紂王雙眼瞪大。”趙夏笑着解釋,接着講這段故事的梗概說了一遍,聽得武氏全神貫注,滿是期待地望着趙夏,希望聽到故事的後續。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趙夏一臉壞笑,這就是評書故事的效果,到**處戛然而止,勾起聽眾的好奇心。
武氏啐了聲,狠狠地擰了趙夏一把。
“哎喲,可疼的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趙夏呻吟起來。
武氏驚得立即鬆手,紅潤的臉上有些驚慌失措,雖然趙夏對自己十分親善,但畢竟主僕有別。要是在一般的大戶人家,僕役的地位低下,是任由主人使喚的奴僕,哪能這樣跟主子說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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