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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老陸,你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瞿道的臉幾乎貼在了屏幕上,鼻孔朝前懟着,隱約能看見幾棵秀氣的鼻毛,畫面非常美麗。
“什麼都沒發生?”陸織挑了一下眉,學着瞿道先前耍這同一套把戲時說的話。
“這回真不是!”瞿道滿臉的一言難盡,“這次倒計時就只有十分鐘了!幸好忍哥反應的快,直接把視頻打了過來。不過你們那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看來真的是最後一次倒計時,沒有小女孩的審判,兩邊同時結束。
陸織恍似不經意的睨了瞿道身後修長身形一眼:“我們這三十分鐘。”
“啊?”瞿道伸着脖子,“這怎麼還不一樣呢!誒那這次是誰?”
“這次——”陸織目光從對面五人身上來回掃了一圈,拖着調子揚起了不怎麼嚴肅的聲音:“是所有人。”
“你——”黑胖子一句髒話剛要脫口而出,顧忌了一下改口道:“吃錯藥了吧你!不說一次柜子只能進一個人了,就是都能進,前面那些進過一次的再進去一遍有什麼意義?你別仗着你猜對過幾次就在這瞎啰啰……”
“就是!”白領女附和道,“這出的什麼鬼主意啊!是不識字還是不識數啊,那麼明顯的說明都沒看懂!”
瞿道衝著兩人瞪了一眼,回身去問陸織:“老陸,你說這什麼意思?什麼叫所有人?”
白忍站在不明顯的地方注視着陸織,確實有趣,他想。
原本笑意已經漫到了嘴邊,白忍硬是收了回去。
小瘋子的想法太瘋了,他得忍住,不然別人還以為,他也是這樣一個瘋子。
陸織:“所有人,都出去。”
用了三秒鐘,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瘋了!”馬力走過來,疾呼的聲音出了半句,最後還是壓低了。“對面可是和我們牽連的!”
對面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幾個是知道的。
屏幕上根本什麼都沒寫,但凡是有一個名字,也不至於惶急的扯出殃殃這件事。
這遊戲不怕遇上神經病,就怕這個瘋批還是個大佬。
他說了再離譜的話,你還控制不住跟着思考了一下。
可就算想破天,這特么也是個行不通的屁話。
都出去,都出去不全都得淘汰!
還玩個屁。
小眼鏡差點被這句話嗆了口水,嘴唇張張合合,最後憋出一句:“你不是開玩笑吧……”
對面黑胖子、皮衣男和白領女早就瘋了。
“耍人玩兒是吧?有意思嗎?”
“別聽他放混屁,明哥一會兒你進去就行,反正就這一局了……”
“早他嗎看這小子不順眼了,等一會兒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他。”
“出去?呵,他倒是得先出的去再說……”
倒計時向著0又邁出去一步。
陸織就這麼負手靠牆看着這些人。
這就是經歷了許多場遊戲挑選出來的精英嗎?
這什麼破上帝定的標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塗東奇離得陸織近,沒有刻意提高音量,說完這話也沒能打擾到對面瘋狂譏諷輸出。
傳進來的聲音還是亂糟糟一片,他們這邊卻是一片死寂。
殃殃害怕爭吵,捂着耳朵不去聽。
教授卻慢吞吞沿着牆角站了起來,死死盯着陸織。
“這副本叫什麼名字?”陸織忽然問。
瞿道他們那邊太吵,陸織這邊又像說悄悄話似的各個壓着聲音說話,瞿道只能耳朵趴在屏幕上,聽了陸織這麼一句,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快樂的黛莉呀!”瞿道看着刷刷走的時間快要急尿了,“老陸你這記性怎麼突然下降了?”
“你覺得,現在黛莉快樂嗎。”陸織說。
白忍看着陸織的神情,對方並沒有做出什麼明顯的表情,語調平淡,還有些習慣性的弔兒郎當,可是,似乎冷靜的有些可怕。
一個冷靜的瘋子。
白忍這樣評價。
“這個——”瞿道扯着頭髮想了一下,“這哪能看得出來。她走進來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就是和你說完話有點不高興。”
陸織:“……”
陸織:“我是說,所有的角色都贏了,黛莉會開心嗎?”
對面的爭論聲戛然而止一瞬,陸織這邊的目光全都若有若無的掃向了看起來並不知情的殃殃身上。
殃殃也許不會想要淘汰誰,可這遊戲不是殃殃設計的,是那位‘大哥哥’。
還不是‘特魯斯’這種哥哥,應當是和那個叫做‘阿辭’的人一樣,對‘黛莉’很在意的人設計的。
如果這些角色會讓黛莉遭受不幸,那讓他們‘活下去’就絕對不是‘快樂的黛莉’的本意。
或者說,角色‘死掉’黛莉才會真正的快樂。
黛莉每次帶客人出副本,是會默認淘汰一個人。
如果按照這樣的淘汰方式,即使不算上殃殃,也只能淘汰8個人。
還有2個。
要確認的是,是不是所有的卡牌都代表着負面。
帶着牙籤的蘋果、剪短髮的剪刀、帶血的洋娃娃、讓殃殃看了一眼就尖叫的棒棒糖……
還有,最後一個。
絲帶……
絲帶代表什麼?
只在第二篇日記里出現的,用來包紮禮物的絲帶。
陸織觀察了一會兒殃殃。
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把玩自己的空白卡牌,捏着綠燈的地方來回摩挲,卡牌上的‘存活信號’隨着她的動作一下變亮,一下熄滅。
重複着這樣無聊的遊戲,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其實驗證物品是不是會讓黛莉感到不快的方法很簡單。
他們這邊有活的測試體。
把卡牌放在殃殃眼前,受到刺激她就會尖叫。
陸織自然沒有這樣去做。
教授說殃殃是個機械人,是只存在於副本里的NPC,可陸織不這麼認為。
再仿真的機械人也不會像這樣鮮活,會害怕、會報答,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樂此不疲於簡單的東西。
一定有表達過關於‘絲帶’的信息。
在視頻開啟的那一瞬間,看到白忍和他身後柜子的時候,像是一股電流直穿腦海,陸織忽然想起黛莉說的那句話——
“黛莉不喜歡看不見”。
絲帶……
一個叔叔給的絲帶,還能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這個副本里集齊了所有黛莉抵觸的情緒。
所以殃殃會說“我是偷偷開的遊戲,阿辭不讓我進來”。
所以,所有人都出去,所有角色都被淘汰,所有玩家才能贏。
可他無法向對面解釋這個原因。
其中有許多兩邊不對等的信息,如果說出來,說不定對面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你有很充分的理由嗎?”白忍的聲音壓過了餘燼的幾聲爭吵,陸織看向他。
“有。”陸織猶豫了一下,說:“但我現在還不能說。”
白忍卻好像直接忽視了他的後半句,“如果我們都出去,你可以負責嗎?”
“我只能……”陸織眼神落在白忍畫了符號的手上,“只能對你負責。”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輸了,你掉分,我淘汰。”
這句‘只能對你負責’太騷了,騷得瞿道腦仁子疼,他幾乎是捶着屏幕說:“陸!織!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正兒八經的說幾句人話。”
陸織這邊幾人也在等着他的話,他們心裏都清楚陸織不能說的原因是什麼,但他們更清楚的是殃殃說的那句‘加分項’的話。
或許不需要再做什麼,他們已經通過了副本。
進對了柜子就是交了滿分卷,如果保險起見,附加分大可不要。
尤其是對於小眼鏡,他賭的不是加分,而是生死。
小眼鏡鼻子都酸了,聲音裏帶着委屈:“陸哥,要不別要這個加分了吧……萬一猜錯了呢。”
塗東奇蹙着眉頭,悶聲說:“閉嘴吧,要不是他,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小眼鏡小聲咕囔:“都出去了,還不如一開始就都不進去……就算隨便猜,也能蒙對一兩個……”
“什麼加分?”白領女耳朵靈敏,聽着‘加分’這個詞耳力又厲害了幾倍,“你們那邊到底寫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教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屏幕旁邊,雖然還是離得殃殃遠遠的,聲音卻沒有那會那麼抖了。
“這邊一開始就沒有日記了。”教授看了眼殃殃,“有人說,最後30分鐘可能是加分題。”
“有人是誰?”白領女問。
“有人……”教授想起忽然消失的那把塑料刀渾身發麻,“不知道……就是有個信息……反正……不加也行!”教授忽然指着白領女警告:“你別出去!你別跟他們出去!”
白領女剛要再問什麼,忽然塗東奇的聲音打斷,他看着陸織問:“你有幾成把握?”
陸織垂着眸子,落下的劉海有些被纖長睫毛擋住,有些倒映在深色瞳孔上方,神色意味不明。
片刻,陸織抬眸,冷笑了一聲:“我有把握沒用,門在他們那邊。”
柜子在那邊,門也在那邊。
“那我們就這樣吧!”小眼鏡搶着說,“我們不要加分了!就這樣……”
“殃……”塗東奇停頓了一下,又說:“只是說可能是加分,最後半小時,如果什麼都不做,萬一也是淘汰呢?”
“會的。”陸織看着塗東奇,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會淘汰。”
暗示‘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的油畫,處處與實際矛盾的題目和文字信息。
不論是哪一條,都在說著同一句話:別看表面。
“那個黑框眼鏡的!”黑胖子指了下教授,“你不是有相機么,你把你照下來的給我看看。”
“是真的沒有東西。”教授說。
“少廢話!讓你拿你就拿!”
教授看了眼陸織,後者目光冰涼沒有作聲,她便從道具欄里取出拍攝好的相紙,拿起來給黑胖子看了眼。
“操!”看着空白的畫面黑胖子罵了聲,“你們不會是商量好了耍什麼花招吧!”
時間越逼越近,黑胖子明顯更焦躁了。
“是不是騙我們出去,然後讓這個病秧子進柜子!”
“我去!”瞿道不樂意了,“你說誰病秧子呢!老子打你十個你信不信!你老子我還就聽老陸的,他讓出去,我就出去!”
“別啊……”不幸和瞿道綁定的小眼鏡快哭了。
倒計時:02:00——01:59
分鐘跳到1的時候畫面簡直觸目驚心,手裏還握着幾塊飛客幣的人也難免越發焦慮,更別提只有一塊的小眼鏡了。
兩個房間裏默契的出現相同的死寂。
忽然,有人出聲。
“我出去。有人跟我一起么?”
兩個房間的人齊刷刷看向突然開口的白忍。
陸織目眥微睜。
他和白忍站的很遠,即使不算屏幕與屏幕之間還隔着幾層山水,他站的地方和白忍之間也夠幾人長的距離了,可這個時候卻奇怪的覺得兩人離得很近。
“我!”瞿道直接蹦過去。
小眼鏡嗷了一聲,死的心都有了。
“放心!”瞿道隔着屏幕安慰小眼鏡,“老陸玩遊戲就沒錯過。”
小眼鏡聽不進去吹牛逼,默默地開始盤算起自己的‘遺產’起來。
沒捨得吃的麻花,最終還是得歸了老塗。
“我跟着你!”黑胖子一咬牙,走過去,“白哥,我叫鄧從明,我申請過你的公會。”
言下之意很明顯,白忍輕輕睨了黑胖子一眼,沒有立刻應下。
皮衣男看黑胖子跟了上去,狠狠心也跟着走到了門口:“媽的!反正還有十幾天!”
只有白領女一個人沒動。
白忍回頭看了白領女一眼。
“我……我不出去……”白領女看着白忍,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別出去!”教授直接衝到屏幕前,“別跟他們走!”
白忍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轉向陸織:“少一個行么?”
陸織:“說不準。”
白忍偏頭看了黑胖子一眼。
黑胖子這個時候倒是機靈,和皮衣男對了個眼神,快步走到白領女旁邊,拖着白領女走到了門口。
白領女一身精緻的短裙套裝打扮已經完全亂了套,盤好的頭髮也散了下來,一邊嘶吼着一邊拼了命往房間裏退。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你們這是耍流氓!”教授趴在屏幕上嘶喊。
男人與女人的力量終究懸殊,何況是一個女人與兩個男人。
令人血脈洶湧的最後十秒鐘倒計時準時響起。
10、9——
陸織卻忽然抬手。
“放她回去吧。”
他沒有擺佈別人命運的權利。
黑胖子和皮衣男看向白忍。
後者微點頭。
卡在倒計時最後一秒,白領女終於如願以償‘逃過一劫’。
在最後一個人的腳邁出那道暗黑的、像塊磁石一樣的房門的一瞬間,對面房間四人手中卡牌上的綠燈同時熄滅。
三秒鐘死一樣的寂靜。
忽然——
那個被叫做小上帝的聲音慵懶傳出。
【Bingo。結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