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太子監國
趙構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皇子趙瑋、宰相趙鼎、參政梁汝嘉幾個也有點懵。
壞消息來的太突然,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按照以往的慣例,大江防線岌岌可危的時候,大臣一般會分成兩邊,一邊慫恿趙構御駕北上迎敵,一邊則搗鼓趙構去更南的南方巡視。
不過這次趙鼎和梁汝嘉他們沒敢輕易發表意見。
皇子趙瑋雖然頂了個處分軍國重事的名頭,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也不敢多說話。
幾個帶頭的不吭聲,底下那些侍從官、常參官,包括平時最喜歡提意見吹大氣的台諫官們也牢牢地閉着嘴巴。
大臣不是不知道趙構的尿性,但堂堂九五之尊要將天子威嚴,若動不動就腳底抹油開溜,惶惶如喪家之犬,顏面往哪兒擱?
這樣丟份的話還得帶頭大哥來說。
垂拱殿壓抑地讓三月春風都凍住了。
“陛下。”
宰執趙鼎終於打破了沉默,有了聲音,殿內的氣氛也隨之一松,空氣又重新流動了起來。
見趙鼎有話說,趙構勉強提起了精神,看向了自己的肱骨。
“陛下,軍情緊急,大江防禦不容有失。臣以為,當速派殿前司精銳馳援建康。為策萬全計,陛下亦當做好南巡準備,若事不利,當南下避兵。”
趙鼎的兩手準備是持重之策,況且眼下趙構的選項並不多,無非就這兩條路,無論走哪一條路,皇帝老兒的安危是首位的。
趙構有點戚然,不由又想起了十幾年前海上的狂風驟雨和倉皇凄苦,他這個皇帝當的,經歷的確是夠豐富的。他暗下決心,這一次如果再要出海,準備一定要充分些,走的也要從容些,至少不能像上次一樣狼狽。
“報!捷報!!”
突然,殿外傳來的一陣誇張而又興奮的呼聲,就像突如其來的春雷,瞬間驚住了所有人。
捷報?
趙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耳畔傳來的確實是報捷的呼聲。
“快!快呈上來!”趙構連忙對鄺珣擺了擺手。
在眾人熱切期盼中,鄺珣捧回來一個用紅綢布包裹着的露布。
“快念!”
鄺珣知道趙構心焦,當下便取出札子,展開念道:“臣張浚啟奏:三月十六日,鄂州御前兵馬都統制劉錡率軍於清流關擊退葉治大軍,收復滁州,敵勢稍退。臣已命劉錡固守滁州,捍蔽大江。另,接王勝急報,葉治東路大軍已兵臨揚州,王勝正固守揚州阻敵……。”
喜憂參半。
趙構剛提起的勁頭又蔫了一半,不過只要守住滁州,自己待在臨安倒是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劉錡不愧為名將。”
有功就賞,向來是趙構的做派,他強提精神吩咐道:“收復滁州,振我軍心,朕當優賞之。擬旨,賞劉錡金帶、金鞍、寶馬,賜錢二千兩。”
“遵旨。”
劉錡打了個勝仗,暫時穩定了局勢。但江淮形勢依然嚴峻,敵我力量相差較大,特別是王德軍馬潰敗后鬥志已喪,當務之急是加強捍蔽大江的力量。
“令楊沂中領殿前司兩萬精銳火速馳援建康,一切行止聽張相調度。”
最終,趙構還是採納的趙鼎的建議。
雖然有些捨不得將王牌扔出去,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趙構不能露怯,要顯示自己戰到底的決心,提振軍民士氣。
趙構也不敢藏私,因為從以往的教訓看,如果長江防線失守,那麼殿前司這幾萬人馬也給不了他多少安全感。
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希望殿前司的精銳能給張浚克敵制勝的天平重重地加上一顆砝碼,省得再重新演繹一回精彩紛呈的千里追逃大戲。
“諸位愛卿可還有事需稟奏?”趙構掃了一眼諸人,見大家都沒表示,便揮手道:“趙相暫留步,其餘人等先行退下吧。”
“臣等告退。”
趙瑋、梁汝嘉等人退了出去,殿內的氣氛稍稍輕鬆了一點。
“陛下。”
“嗯,坐。”趙構壓了壓手,“不用拘禮。”
“多謝陛下。”
“愛卿,建王如何?”
趙鼎正在踅摸着趙構為什麼留自己獨對,咋聽趙構這麼一問,立馬牽出了這個線頭。
“啟稟陛下,建王聰敏賢達,乃社稷之福。”
趙瑋這一個多月來在都堂視事,處理軍國重事,可圈可點,表現確實不錯。
“嗯,建王年輕,為政尚淺,愛卿當多指點之。”
“老臣定當盡心竭力。”
“朕累了,”趙構長長舒了一口氣,略帶倦意地說道:“近來更是心力難濟,朕思忖再三,想早日將皇位傳給建王。”
見趙構又生了退位之意,趙鼎旋即懇請道:“陛下三思啊,社稷中興不可一日無陛下。”
“社稷中興。”趙構悠悠嘆道:“朕何嘗不想中興社稷。自紹興以來,朕修文偃武、輕徭薄賦,這些年來天無災人無禍,百姓得以休息,日子才剛好起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趙構發自肺腑的一番話,聽得趙鼎沉默了。
撇開屈辱求和這一樁不說,趙鼎也得承認趙構算的上是一個明君。
這些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特別是紹興十二年推行經界法以來,眾多流民得到了很好的安置,整個社會經濟日漸繁榮,百姓生活日益殷實,幾有“小元祐”之感。
趙構剛乾出點成績,結果小葉同志又不消停,硬是要將他中興之主的夢想生生扼殺,這種痛誰能理解?
趙鼎突然覺得葉治這個混賬王八蛋真心可惡,讓過往的恩恩怨怨隨風而去不好嗎?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各自相安無事不好嗎?非得挑起事端,還不如當初就死在天字第一號里,來的乾淨。
趙鼎覺得理解到了趙構的悲哀,這個皇帝當的真心不容易。
“陛下,葉治倒行逆施,定不為天道所容。”趙鼎想不出更好的安慰話,“陛下請放寬心,張相公、劉太尉皆是國之砥柱,定能為陛下除逆。”
趙構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朕累了。”
“陛下。”趙鼎苦勸道:“值此艱難之際,國家社稷不可須臾離陛下啊。”
“朕意已決,有愛卿輔弼,建王亦能擔大任。”
“陛下此時禪位,臣恐軍心不穩啊。臣有一折中之法,請陛下察納。”
“如何折中?”
“陛下正建王太子之位,由太子監國,遇軍國大事由陛下聖斷。”
趙鼎的擔心不無道理。
現在局勢吃緊,趙構在這個節骨眼上撂挑子,會讓人自然而然地想起道君故事,而靖康之難的慘痛回憶,又會讓人陷入國破家亡的悲觀絕望之中。
唉,看來這個挑子暫時還不能撂,可趙構又是真心不想幹了,咋整?
太子監國,看來只能先這樣了。
第二天,趙構就病倒了。
據趙構最信任的王醫師說,趙構是因憂思過度,心神損耗甚巨所致,需靜心調養,絕對不可再日夜操勞。
可這麼大的國家,每天一大攤子使,咋辦?
三月二十一日,趙構正式詔告天下,冊立皇子建王趙瑋為皇太子,改名趙眘,以太子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