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對手
盛秋的帳篷只有她一個人住。
倒不是說誰對她特殊關照,畢竟門派中幾乎沒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但葬劍封刀門有一條規矩對盛秋來說十分有利——那就是武力為尊。
從她能熟練掌握啟刃封刀那天起,不管是在門派內,還是外出,她休息的地方就沒再住過其他人。
但今天這種特例註定要被打破了。
站在帳篷跟前兒,盛秋跟亂天音對視一眼。
“進啊。”
見亂天音沒有挪腳的意思,盛秋挑眉道。
亂天音抿嘴一笑,腳下跟釘了釘子似的紋絲不動。
盛秋眉心一蹙,這傢伙又在古里古怪鬧什麼?
算了,這傢伙愛進不進。
盛秋伸手去掀帘子,粗麻布製成的門帘一撩開,露出來三師兄王如安長滿絡腮鬍子的黑臉,一雙眼瞪得銅鈴似的朝她射來炯炯目光。
盛秋:……
盛秋:…………
盛秋:………………
大晚上突然看見自家師兄的臉,這效果真比當初在4D影院看猛鬼片還酸爽。
盛秋緩緩把門帘重新放下,後撤一步看向亂天音,強自鎮定開口謙讓道,“要不還是你進吧?”
她脆弱的小心肝受驚過度,得先緩緩。
亂天音沖她微微一笑,“相公何須與我客氣,你我夫妻……”
“這於理不合!”
帳篷內爆出一聲怒吼,三師兄揭簾而出。
四師兄緊隨其後揭簾而出。
五師兄緊隨其後揭簾而出。
二……
“你們聊。”
盛秋心累無比,沖那一堆還沒揭完帘子的師兄們一擺手,“我去那邊兒樹上睡。”
“站住!”
最後一位揭簾而出的大師兄沉聲喝道,“小七,不是我們說你,娶妻成家這種大事怎麼能不跟師兄們打聲招呼呢?如此豈不是怠慢了人家姑娘!”
“就是,怎麼著也得給人家姑娘熱熱鬧鬧補辦個婚禮才是!”
另外幾人趕緊附和。
“師兄們誤會相公了。”
亂天音看看眼前一字排開的六名壯漢,指尖一動,一道無形無色的絲線就黏到盛秋手上硬是把她拖回身邊,同時掩面“嬌羞”道,“我這條命都是相公救的,何來怠慢一說。”
盛秋被拽得身子一歪,她默默看了眼自己被黏住的手,再抬眸看向演戲演得正上癮的亂天音,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都沒完了是吧?
她右手往腰間一探,但聞嗆啷一聲,長刀出鞘半分,恰恰好露出一個完完整整的“封”字來,而此刻那“封”字金光閃爍,眼看竟有變淡的趨勢!
對面師兄們見狀各個兒變了臉色,還好有大師兄力挽狂瀾,鎮定開口道,“不過這些事也不必非急着今天討論,你們說對不對?我看時候不早了,小七今日奔波勞累甚為辛苦,還是早些休息吧哈哈哈哈。”
話不等說完這群壯漢便作鳥獸散,偌大的帳篷前霎時跑得空空蕩蕩乾乾淨淨,只剩盛秋跟亂天音“夫妻”二人執手相看。
盛秋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朝兩人“牽”在一塊兒的手瞥去。
亂天音指尖一挑斷開絲線,仗着同生共死肆無忌憚笑道,“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你在宗門裏這麼胡來的嗎?”
盛秋哼了一聲,也沒往帳篷里去,反而調頭去向一旁尋了塊青石,用凈塵訣去掉石面浮土便盤膝坐上去開始閉目養神。
這是鬧脾氣了。
亂天音失笑,心底泛起一絲興味,他還以為這女人心眼比天大,想不到也有使小性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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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秋打了一個多時辰的坐,靈力在體內運轉兩個大周天,體內的疲憊隨之平復消散。若按實際效果來講,這種休息方式顯然更加適合修士,比睡眠來得快速有效又安全,但盛秋堅持認為睡眠是人類最奢侈的休息方式之一,而今天因為亂天音的出現導致她不能安心睡覺。
就很不爽。
忽然一陣錚錚淙淙聲音響起,中間夾雜着砍削木頭的聲音,盛秋收納靈力歸丹田,睜眼看去,動靜卻是亂天音弄出來的。
那傢伙不知從哪兒整出來一塊兒木頭,正在那兒捏着把刀不斷刨削,而錚錚淙淙的聲音是從木頭一面固定好的暗紅色絲弦發出的。
“……你在幹嘛?”
盛秋禁不住問道。
“斫木為琴。”
亂天音頭也不抬地回答,“剛好附近有棵年頭合適的優瀾木,我便砍了一段兒輔枝下來。”
“看不出來啊。”
對方指間的小刀不住翻飛,深黑色的優瀾木在刀下化作一片片木花飛落,盛秋看了片刻只看得滿頭霧水,“你還有這本事呢。”
“那可不。”
亂天音十分不謙虛地笑了下,繼續埋頭雕琢着手中尚未成型的琴。
到天蒙蒙亮那會兒,營地里陸續有人起身三五成群的開始結伴練功,盛秋也從青石上跳下來,舒展着筋骨準備練習早課。
“小七!”
王如安的大嗓門又在遠處響起來,“小七,你今天的對戰牌子下來啦!”
盛秋抬眼瞅向自遠處舉着個牌子跑來的三師兄,一邊壓腿一邊兒懶洋洋問道,“今兒我跟誰打?”
“我告訴你,你就想像不到你的對手是誰!”
王如安跑得一頭亮晶晶大汗,臉上頂着一副詭異又興奮的笑,“小子誒,你今天可是要開桃花兒了!”
“克制點兒。”
盛秋壓完左腿換右腿,手往旁邊一指,“我媳婦兒還在呢。”
亂天音被這聲媳婦兒喊的手下刀一偏。刺啦。
“所以我今天到底跟誰打?”
盛秋一邊兒往自己手上多出來的口子塗傷葯一邊兒面無表情問道。
“咳咳。”
王如安趕緊正了正臉色,把那塊牌子正面兒翻過來往盛秋面前一懟,只見上方端端正正刻着六個大字:“冷月門秦雨涵”。
“哦。”
盛秋恍然,“原來是她。”
“就是她!”
王如安激動地揚起碗口大的拳頭,“桃花仙子秦雨涵!那可是整個西昆吾最美的女人!”
一根絲線飄過來拴住那塊牌子,將它從王如安手上拽走,忽悠忽悠送到盛秋面前。
“再漂亮又怎樣?”
同樣處理好傷口的亂天音款款走到盛秋跟前兒,抬手在她下巴上挑了一下,“在我相公眼裏,我才是最美的——相公,你說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