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異指環
右手死死握着白色棋子,寧執不知道後面會不會傳來槍響,整個鐵崖團,只有他一個人得到了活命的機會。他不是一個人活着,他要肩負起撫養鐵崖團家眷的重任。
團長的老婆和兒子,老師石崖的侄女、封鬼半路撿來的女人、鐵三的老娘……
右臂被彈片割傷的傷口沁出鮮血,鮮血順着手臂流到手背,灑落在右手無名指的指環上。
這個指環在寧執加入鐵崖團的時候,就戴在老師的手指上,應該是有着特別的紀念意義。
只是老師沒什麼特殊的地方,甚至不是異能者,只是身體比較強健,祖傳的刀法非常好。
忽然寧執想起來,最後抽籤的十幾個人,絕大部分是團里的異能者,唯有他和老師石崖不是。
有些冷,寧執裹緊了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這是適合初冬作戰的服裝,衣服髒了還有些破損,依然很暖和。尤其是下雪天不冷,雪融化的時候才會冷。
行刑的地方距離小城不遠,鐵崖團的家眷就在城裏。這一次鐵崖團接受雇傭,金主就是城主。
當時說好了預付一半的傭金,戰爭無論勝敗,城主會支付剩下的尾款。這筆錢一定要拿回來,十個金幣呢,團里沒有了男人,這筆錢就是她們的活命錢。
小城已經更換了守衛,是那個伯爵手下的士兵站崗,城頭懸挂的旗幟也變成了一面黑色大旗,旗幟中央是一個環形的金色荊棘。
城門口的士兵看到寧執走過來,一個士兵抱着步槍攔過來,寧執伸出染血的右手,被染紅的棋子出現在手中。
這是一個幸運兒,三天,第一次出現了幸運兒。戰士露出笑容說道:“小子,運氣不錯。”
寧執冷淡點點頭,握着棋子走進城門,快步走向鐵崖團租賃的客棧。客棧在城市的邊緣,價格很便宜,當然條件也很簡陋。
寧執的心忽然熱起來,他活着,鐵崖團就沒倒,鐵崖團不是沒有男人了,寧執就是。
走進寂靜的客棧,寧執對着一個中年女人說道:“鐵嬸。”
在雪中擦拭一把刀鞘的中年女子抬頭,她用手背揉揉眼睛,真的是寧執,她迅速站起來問道:“你們團長呢?”
寧執的表情僵硬,他伸出手,露出那個血染的白棋子,客棧裏面更多的人衝出來。
寧執聲音嘶啞地說道:“他們讓我們抽籤,我抽中了唯一的活簽。”
一個胖墩墩的小男孩衝出來,一巴掌把寧執手中的棋子打飛喊道:“我爸爸運氣才好,你撒謊,一定是你出賣了鐵崖團,你是孬種。”
小男孩抬腿踹在寧執的小腿上,這是團長的兒子鐵城,從小吃得好,不僅身體素質好,據說還有成為異能者的潛質。這一腳讓饑寒交迫了三天的寧執打個趔趄險些摔倒。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拉住鐵城問道:“我叔叔呢?”
寧執輕輕搖頭,少女尖叫道:“就你一個人活下來了,你騙誰呢?不是出賣鐵崖團,你怎麼可能獨自活下來?”
寧執問道:“鐵崖團有我能夠出賣的東西嗎?我……老師讓我照顧好你們,他說活着更難。”
少女揚手,一記耳光抽在了寧執臉上,毫無防備的寧執錯愕看着少女,少女咆哮道:“活着比死了更難,你怎麼不去死?換我叔叔活着?”
寧執方才就想說他把白棋子交給了老師,只是被拒絕了,現在寧執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鐵嬸拉過鐵城說道:“兒子,你爹是英雄,他從來沒有出賣過任何人,你要學他,堂堂正正的做個男人。”
寧執傷悲看着曾經無比熟悉的一張張面孔,這不是他的錯,他抽中了唯一的白棋子,可是為什麼她們不願意相信?
少女指着遠方說道:“滾,聽到沒有?我們不需要你照顧,你和我叔叔學了七年刀法,你連一個合格的獵人也算不上。
你是累贅,聽到沒有?你就是一個累贅,別說好聽的話,你根本就是還想賴在這裏混吃等死。”
這句話比方才那記耳光更狠,寧執本來就蒼白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她們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累贅?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
寧執沒有反駁,他彎腰要撿起那枚棋子,一隻腳踩在了寧執的手背上,一個老太太的聲音說道:“別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我兒子比你強得多,你怎麼不替他去死?”
寧執握住棋子收回手,手背被鞋底擦傷,寧執說道:“我去找城主要回剩下的傭金,你們可以帶着傭金離開這裏謀生活。”
寧執轉身走入風雪中,背影孤單而寂寥。客棧中的女人們無聲啜泣,為了執行任務,鐵崖團經常死人,但是這一次死的是她們的親人。
寧執來到岩石搭建的城主府,這裏守衛的是夢魘騎士,他們守護着金荊伯爵的安全。
寧執來到一個夢魘騎士面前說道:“我要見蒼北城的城主。”
這兩個夢魘騎士扣着面甲,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寧執堅定說道:“他欠我們錢,賣命錢,一群孤兒寡母等着這筆錢。”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蒼北城的城主負隅頑抗,已經被執行死刑。新的城主還沒有被伯爵任命,你認為找誰要這筆錢比較好?”
寧執回身,看到的是那個鬚髮雪白打理得一絲不苟,身上的衣衫沒有任何褶皺的老者。
寧執轉身就走,老者說道:“蒼北城剛剛平息,正式納入伯爵大人的麾下領地,你可以在這裏謀一份差事。”
寧執沒有回答,拉起灰色斗篷的帽子扣在腦袋上。他不會給仇人效力,哪怕別人認為他是一個累贅,他也不想向仇人低頭。
老者看着寧執的背影笑笑,還是欠磨練啊,熱血上頭的小夥子,需要多經歷摔打,才能夠明白這個世上不能太倔強。
小城不大,在北野荒原也不是什麼著名的城市,不過這裏靠近暴風海峽,所以顯得地理位置相對重要。
寧執來到僻靜處解開皮帶,皮帶的夾層藏着一塊金子,這是老師暗中叮囑的做法。
這塊金子叫做救命金,獵人被敵人逼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這塊金子說不定可以保住性命。
飢餓的感覺讓寧執腳步凌亂,不可能拿金子去買食物,而除了這塊藏得很好的金子,其它的物品全被敵人搜光了。
寧執辨認了一下方向,來到了出售武器的店鋪,店鋪的門半掩着,這個時候生意肯定不好。
寧執走進店鋪,買了一把兩尺半長的獵刀,又選了一把解手刀。金子不是貨幣,卻是公認的硬通貨。
店鋪不黑,買了兩把刀之後找回了五十幾個銀幣。這筆錢節省着花,可以讓他租賃一個偏僻的小房子,吃最便宜的食物渡過大半年。
飢餓的感覺原來越強烈,寧執把解手刀塞進靴子,抱着刀鞘來到一家還在營業的餡餅店。
這家餡餅店是老字號,幾年前來到這裏的時候,寧執就記住了這家店鋪,他家的餡餅和羊湯特別鮮美。這一次來到蒼北城,團長依然帶着大家在這裏一飽口福才踏上防線,味道依然那麼誘人,和風華正茂的老闆娘一樣誘人。
餡餅店也沒有客人,金荊伯爵帶着大軍摧枯拉朽攻佔蒼北城,有錢人紛紛逃走,留下來的人惶恐不安,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寧執要了一大碗羊湯,還有十個餡餅,然後繼續要了十個餡餅,接着又要了十個餡餅。
飢餓,從來沒有過這種恐怖的感覺,以前不是沒有餓過的時候,為了執行任務,許多時候兩三天吃不上飯很正常,只是這一次餓得心發慌、腿發抖。
餡餅店老闆娘靜默看着寧執,她記得這個少年以前來過,和一群賞金獵人一起,今天只有他一個人,而且滿身血跡。
肚子變成了無底洞,十張餡餅之後再十張。寧執知道不對勁,只是肚子一直癟癟的,還不斷發出抗議,似乎那五十張厚厚的餡餅不是吃進了他的肚子。
餡餅店老闆娘好奇繞着寧執轉了好幾圈,她也看出了不對勁。她家的餡餅真材實料,成年男子也就是三四張就吃飽了,而寧執吃了五十張餡餅,還有兩大碗羊湯。
寧執掏出三個銀幣,肚子還在叫,只是不能繼續吃了,餡餅挺貴的。如果不是餓得發慌,他絕對不敢這麼奢侈。
老闆娘用手把一枚銀幣推回去,看得出少年不寬裕,而且樣子太狼狽。寧執抬頭,感激笑了笑,然後寧執仰頭向後倒去。
全身發燙,曾經受過傷的部位,更是痛癢難當。這一次戰鬥導致骨折的左臂,彈片割傷的右臂更是疼得鑽心。
寧執不記得自己受過多少次傷,他參加過至少三十次戰鬥,大大小小的傷勢沒辦法計算。實力弱還敢拚命,沒死算是命大,因此寧執特別在意少女的那番惡毒語言。
老闆娘最初慌亂了一下,她以為寧執餓過頭,突然暴飲暴食而導致胃出血。當她把寧執攙扶起來準備平放在凳子上,把他吃下的食物強行吐出來,結果她發現寧執的肚子乾癟,那麼多餡餅吃哪去了?
汗水從寧執額頭、鼻翼、耳後、前胸後背沁出來,在這寒冷的初冬季節,寧執大汗淋漓,他死死抓住凳子腿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
問題出在指環上,指環冰冷,全身滾燙的寧執清楚感知到了冰冷的指環,奇異的熱流就是從這個冰一樣的指環傳入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