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兩相磨合
“汪!汪!汪!”
大黃明顯在為自己昨晚的失職愧疚,彷彿在說:“膽大包天的色狼,讓你偷窺小姐!”
“誤會誤會,你誤會了……”
強人手下無弱狗,大黃戰鬥力爆表,可憐楚懷淵還沒睡醒,就被大黃追着在院裏狂奔了好幾圈,若不是李遇樂從小,三令五申教導它不許咬人,楚懷淵這會兒估計要脫幾層皮。
人鬥不過狗也鬥不過,楚懷淵哀怨地大喊一聲,“李遇樂,你管不管你家狗!”
門應聲而開,收拾妥當的李遇樂出現在楚懷淵視線中,人前,她又變回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看不出任何哭過的痕迹。
楚懷淵不傻,很清楚自己昨晚是被人給打暈的,原以為李遇樂會追究自己偷壁角的事,沒想到對方絲毫沒有過問的意思,只淡淡道:“吃飯去。”
楚懷淵要繼續留在李家,總不能一直睡在院子裏,趁着吃早飯的功夫跟李遇樂抗,議:“養狗還得搭個窩呢,你是不是該好好給我安排個住處?”
李遇樂自顧自喝了口白米粥,抬眸道:“跟大黃搶食不行,還要跟它搶窩?”
“……”
楚懷淵差點被嘴裏的米粥嗆死,咳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一臉哀怨地瞪着李遇樂。
李遇樂這些日子都是在李景隆和李家各位長輩的威脅中過來,這種毫無威脅的眼神根本沒什麼殺傷力,只淡淡道:“要麼走人,要麼老老實實幹活,我李遇樂脾氣不好……不是謠傳。”
這人處處不按套路出牌,顯然沒被社會捶打過,她不介意教教他什麼叫江湖險惡。
“你脾氣不好,我脾氣還不好呢!”楚懷淵瞥李遇樂一眼,信誓旦旦道:“你瞧着,我絕對能做出更好的墨,把你給比下去!”
很久沒被人挑釁過專業實力了,李遇樂不怒反笑,“行,我拭目以待。”
“哼,到時候輸了可別哭。”
其實,無論是進門時的高調張揚,還是昨晚的偷聽壁角,都是楚懷淵故意做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李遇樂覺得他形跡可疑,留在身邊看着才穩妥。
正如李遇樂在祠堂里對李景隆說那番話,考不上狀元的人不是因為買不起四書五經,而是沒有讀明白其中真諦,所以楚懷淵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認為秘方是最重要的,恰恰相反,他認為最重要的是細枝末節。
而這些細枝末節,只有跟李遇樂接觸的多了,才有機會搞明白。
李遇樂,早晚讓你知道小爺的厲害!
楚懷淵心裏豪情萬丈,彷彿看到未來某日李遇樂被自己‘吊打’時的頹敗模樣,只覺得眼前的清粥小菜也不那麼難下咽了,不知不覺多喝了兩碗粥。
吃過早飯,包括楚懷淵在內的十幾個夥計跟在李遇樂身後,在大宅前院左拐右拐,最終在一間小小的石屋面前停了下來。
石屋不大,只有一個小小的天窗透進几絲光亮,牆邊的木頭架子上依次扣着幾十隻瓷碗,乍然看上去像某種古老的神秘儀式。
楚懷淵雖然從小就是個紈絝子弟,但到底出身制墨世家,對這樣的場面並不陌生,但身邊一個完全零基礎的小夥計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乍然看上去只覺得汗毛倒豎,抓着楚懷淵的袖子小聲問道:“這是做什麼?”
這李家墨該不會是靠着……巫蠱之術拿第一的吧?
“連這都不知道。”楚懷淵瞥了那夥計一眼,實在不明白李遇樂哪根筋搭錯了選這麼個啥都不懂的人進來,一臉傲嬌地解釋道:“煉煙,煙灰是做墨的基本材料。”
“哦。”小夥計也是個好學的,點點頭繼續追問道:“那為何這兩邊的擺設看上去不太一樣?”
“墨分為松煙墨和油煙墨,松煙墨主要以松木為燃料,油煙墨卻是以松油為燃料燒出來的,油煙墨墨色黑且有光澤,能夠彰顯出墨色濃淡的細緻變化,比較適合山水畫,松煙墨墨色黑而無光,但日久彌新,多用於書寫。”這些基本的理論功夫還是難不倒楚懷淵的,說完這些,他故意咳嗽一聲,加大了分貝道:“不難,都是些沒技術含量的功夫。”
李遇樂抬眸觸上楚懷淵挑釁的眼神,不僅不生氣,反而更加氣定神閑地朝他招招手,“過來。”
說話的功夫,她隨手揭開一隻覆蓋在燃燒松油的瓷碗,又取過剪刀將燒黑的油芯一一剪掉,煥發出新的光亮,最後把碗壁內側熏上的黑煙輕輕掃入準備好的容器中。
楚懷淵對墨的認知,僅僅只停留在理論層面,並沒有真正親手提煉過煙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這一頓操作,眸光最終落在碗底那一抹彈指既沒的煙灰上,神色微微變了變,“一次就弄這麼一點?”
他去過自家存放煙灰的庫房,都是一屋子一屋子存的滿滿當當,難道都是這麼來的?
“不然呢?”李遇樂眼眸微閃,謙虛求教道:“又或者,你有什麼好主意?”
通過昨日初見時那番觀察,李遇樂很確定楚懷淵是沒做過墨的,但對方適才那番侃侃而談,又絕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能說出來的,可此時此刻不知煙灰提取費力的神情,又完全不似作假。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那還不簡單。”楚懷淵好為人師,大方地給李遇樂提供解決方法,“你多燒制幾個大瓷碗,再在碗底下多加些松木松油,一次可不就能多燒些煙灰出來么。”
真笨。
“……”
李遇樂看着楚懷淵那張明顯在求表揚的臉,突然覺得人太自信,也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不行?”
楚懷淵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合理的。
“當然不行。”李遇樂把手裏盛着墨灰的瓷盞塞到楚懷淵手裏,淡淡道:“至於為什麼,你自己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出來。”
“……”
“好好想。”李遇樂拍拍楚懷淵的肩膀以示鼓勵,隨後轉頭向其他人道:“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