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報恩怨
打定主意后，沈逸少便向大殿潛去。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那道士盤腿坐在地上，雙目閉起，應該是在打坐假寐。
不過幾十米的路途，沈逸少足足走了兩刻鐘，總算是潛進了大殿，好歹沒有驚動到那道士。
沈逸少心裏一喜，無聲的溜到道士身後，手臂發力，木棍高高掄起，奔向那道士後頸。
驀然間，他的眼前一花，木棍落在空處，匡的他一個趔趄。
“果然沒安了什麼好心！”殿中響起一個冷清的聲音。
沈逸少驚駭下，來不及轉頭，便飛奔向大殿門口。既然一擊不中，自然是要遠遁，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夠明着幹掉道士。
剛剛衝出兩三步，沈逸少卻覺得腳下似乎絆到了什麼，趔趄一下，身體斜斜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他再要掙扎，胸膛上卻突然踩上一隻大腳。
“小傢伙兒，膽子不小！謀財害命的主意打到道爺我身上來啦！”那道士眉毛挑起，嘴角掛着陰狠的笑容，神態頗為不屑。
沈逸少對道士一向沒有好感，曾親眼見到有偷入白雲觀偷食的孤苦孩兒被捉住后，白德道士將其活活杖斃！想到自己今天已經不能善了，沈逸少索性將心一橫，口中吼道：“臭雜毛，少爺我被你捉住，要殺要剮隨你！”他聲音高亢，只盼冉威聽到自己的呼聲，能夠好好躲藏起來。
“嘿，殺剮這些粗俗手段，道爺我是不屑用的。既然你有膽子惹上道爺，總得讓你嘗一些稀奇手段！”那道士手臂一舒，已經將沈逸少拎了起來，眉目間滿是陰冷。
沈逸少只覺得道士雙手冷徹無比，又聽到那話語，身軀一陣顫抖，心裏怕得要死，口上卻強硬吼道：“少爺我不怕你的歪邪手段，臭雜毛！人，人總免不了一死，便是死了，少爺我的魂魄也要糾纏你萬生萬世！”
道士嘴角掛着獰笑，蒼白的手指搭上沈逸少的脖頸，卻是輕“咦”一聲，呆了一呆。
他發獃的這會兒功夫，一物事呼嘯着，正砸在他的道髻上，砸的他身軀踉蹌擺動。
大殿門口處，冉威手扒着門檻，惶急喊道：“逸少快跑啊~~”
道士斜斜望了冉威一眼，思忖了片刻，不動聲色的將沈逸少放在地上。
沈逸少得了自由，連滾帶爬躥到冉威身邊，兩個少年一般的惶恐，都是直勾勾眼盯住那道士。
“那少年，我不與你計較今日之事。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道士眼望着沈逸少，興奮的有些顫抖的雙手被他籠入袖中。
“什麼事情？”沈逸少眼見可以免過災禍，心裏一喜，連帶着語氣也緩和下來。
道士上前一步，語氣不容置疑：“道爺我雲遊四海，缺一個隨身的童子，你以後就隨着我吧。”
沈逸少大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我們若是不答應呢？”冉威攬住沈逸少的胳膊，顫聲問道。
道士嘴角一揚，猙獰的笑了笑，盯住冉威，一字一頓說道：“這可由不得你們！”
“要我隨着你也可以，不過，你也看見了，我的同伴身受了傷，你有本事就醫好他，沒本事就請個郎中醫好他。要不然，我就是死，也不會做你的童子的！”沈逸少在市井裏廝混久了，也明白討價還錢的道理。道士提的那個條件，他倒是頗為意動，只是不能赤溜溜就這麼隨他去了。
道士眉頭一皺，不耐的一把扯起冉威，也不管他是否禁得住，進了殿後，就將他扔在地上。
“你輕一些，痛死人了！”沈逸少看着冉威臉色已經痛得煞白，心裏不忿，把住道士的胳膊嚷道。
道士甩開沈逸少的手掌，眉頭再皺起：“一邊獃著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他利索的撕去冉威腿上綁着的田鼠皮和兩根夾棍，雙目凝重的望着那腫脹不堪的小腿，手指搭在冉威腳踝處，好一陣探摸，才說道：“不過是筋骨斷了，些許小傷，容易的很。”
沈逸少聽到道士輕鬆的口吻，也不敢出聲，屏着呼吸生怕驚擾到道士。
道士提起腳邊一個小包，摸索出一柄雪亮的小刀，揮手割開冉威小腿上腫脹處，手指擠壓，將膿血全都排出。耳聽得冉威嘶喊已經沒了人腔，道士抬手一指點在他的脖頸一處，口中埋怨：“真是聒噪！”
冉威嘴巴張得大大，卻是沒了聲響，手指扒着地面。青筋畢露，簌簌冷汗不覺淌下，已經是痛到了極點。
“你治病救人，就沒有止痛的法子嗎！”沈逸少拍打着冉威僵硬的肌肉，不滿說道。
道士厭惡的皺皺眉，也不說話，雙手來回似是彩蝶飛舞，不過頃刻，已經處理好了冉威的傷口。現在冉威的小腿已經消腫，流出的血液，也恢復了殷紅色，只是腿面一道恐怖的傷口，皮肉外翻，露出血肉筋膜，看着可怖。道士伸出手掌，平放在那創口處，手掌泛起悠悠青芒，來回摩挲了好一會了，這才收起手掌。再捏起一粒藥丸，捏碎了均勻灑在冉威創口處。
奇妙的是，在藥粉灑下后，冉威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沈逸少瞠目結舌的望着這些，神智再恢復時，冉威的小腿已經完全癒合！
“你，呃，您這是仙術吧！”沈逸少望着道士，痴痴問道。
道士疲憊的嘆了一口氣，擦擦鼻尖上細密的汗水，聽到沈逸少的問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你知道什麼是仙術？”
他不再說話，盤起腿來坐住，雙手捏着奇怪手決，呼吸有着一股奇怪旋律。
沈逸少挪到冉威身邊，見他已經睡去，喘息聲也平和了，這才放下心來，手托着腮，定定望住那道士。
真是奇妙，這道士鼻間縈繞着一團青氣，隨着呼吸一漲一縮。沈逸少看着看着，不覺間，自己的呼吸也隨着那團青氣漲縮，胸膛好一陣憋悶，這才晃晃腦袋，再也不敢望過去，心裏念頭卻又轉動開來。他雖然討厭道士，對道士的際遇卻也很是羨慕，否則也不會經常翻牆去白雲觀聽書了。眼見這道士似乎有一些神通，比白雲觀那隻會誦經的白德道士強上了千萬倍。自己隨了他去，說不定也能學到一些真本事，到時候也不會再為吃喝犯愁，逍遙的很！
獃獃出了好一會兒神，沈逸少的肚子轟鳴起來。他醒過神來，捂着肚子，眉眼塌了下來，耳邊聽得一聲輕笑。原來是道士聽到他肚子飢鳴，睜開了眼睛。
“那包裹里有些乾糧，自己去取。”道士一指自己的包袱，看見沈逸少餓虎撲食般撲過去，拿起乾糧就是一陣狼吞虎咽，道士歡快的一笑，開口說道：“以後隨着道爺，仔細聽話做事，自然少不了你那一口吃食！”
沈逸少喉嚨里滿是干硬不及咀嚼的乾糧，好一陣費力才將乾糧咽下去，不住的點頭：“小子我明了，等到我這夥伴醒過來，我就隨着道爺您雲遊四海去。”
道士滿意的點點頭，沉吟了片刻，又說道：“道爺我也不瞞你，你的夥伴，外傷好治，卻是受了傷之後又在冰雪中凍住，寒氣入體，傷了心脈。以後，就是這外傷好了，說不定也是一輩子的肺癆鬼。”
“那怎麼辦？”沈逸少聽到這話，放下舉到嘴邊的吃食，緊張的望着道士哀求道：“道爺您是有大神通的人，可憐可憐我這同伴。這亂世，四肢健全體壯如牛的漢子都活不下去。若是我這同伴再疾病纏身，這，這可不算是治好了他啊！”
道士見了沈逸少的焦急模樣，極是矜持的一笑。他對沈逸少有所圖，自然要讓這小子知道受了自己莫大恩惠，以後差遣也隨心些。他摸摸下巴，慢條斯理的說道：“辦法嘛，倒是有一個~~”
“道爺，小子我這以後隨着您去，定是鞍前馬後伺候的您妥當，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同伴吧！”沈逸少不是傻子，看到道士這模樣，趕緊說道。
“這樣最好不過，你可要記着你說的話！”道士很是滿意沈逸少的回答，慢吞吞自懷中掏出一本皺巴巴的薄冊子：“這七禽戲，是外功里不可多得的珍品，最是調理身體。日日練習，祛病強身，包你這同伴以後力氣大過牛。”
沈逸少聽的眼珠發亮，一把拿過那冊子，喜滋滋翻閱起來。
這時，大殿外卻響起一陣騷動，是乞丐們覓食回來了。
抬眼看見大殿中的沈逸少等人，幾名脾氣躁一些的乞丐邁步走上來，粗聲喝道：“臭小子，還沒有受夠苦？又跑過來，難道你真的想死！”
沈逸少忿恨的望望乞丐，將冊子收入懷中，轉頭略有期盼的看向那道士。
道士的眉頭早就皺起，他是個愛潔的人，眼見這麼多髒兮兮的乞丐走進來，心裏早就不樂意了。他一拍沈逸少的肩膀，厭惡的說道：“你去把他們趕走！”
沈逸少眉眼一塌，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夠打得過這麼多乞丐。
“你是道爺我的童子，怎麼會被這些叫花子唬到！”道士不滿的哼道，翻手取出一枚黃色紙符，貼在了沈逸少的後頸上。
“去吧，再打不過那些叫花子，算是道爺我沒本事。”
那紙符一貼在脖頸上，沈逸少便覺得渾身淌過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都是暖烘烘的，身上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氣。他不敢置信的望望道士，卻被道士一把推起。
步子大一些的乞丐已經到了沈逸少身後，眼見自己的斥責得不到回應，那乞丐呼喝着抬起拳頭，重重砸在沈逸少的後背上。
沈逸少只覺得後背一麻，卻又沒了別的感覺。他仍不敢相信的轉過頭去，試探着鼓起力氣，踮起腳來一拳奔向那乞丐下頜。
眼望着，拳頭掠過，那乞丐身軀后跌，歪斜着竟是退去了四五米，口裏還有殺豬般的嚎叫。重重摔在地上后，那乞丐下頜腫起老高，再也合不上了，竟然已經脫臼了。
別的乞丐瞅見這瘦弱小童竟然一拳將個成年大漢打成這般模樣，都是看傻了眼。其中還有幾個不信邪的，呼喝着沖了上來，卻是被沈逸少拳腳掃動，乾淨利落的打到地上，叫苦聲不斷。
“還有哪個不服的！”沈逸少揮舞着拳頭，只覺得這渾身都是力量的感覺實在美妙。
餘下的乞丐對望一眼，各自看到滿眼的震驚。他們不是瞎子，自然看見了剛才那道士只是貼了一張小符，這孩童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望着那道士臉色陰冷不似善類，心思活絡些的，已經發足往殿外跑去。
“慢着！”沈逸少陡然一聲尖叫，他可不甘心就這麼讓乞丐們跑了。
聽到這呼聲，乞丐們身軀都是一顫，知道這少年是要報昨天的仇了。他們想要奪路逃跑，又生怕那道士使出說書的口中誇讚不止的飛劍奪命的玄奇手段，一個個惴惴不安立在原地，苦哈哈望住沈逸少，只是盼他千萬不要使出太殘忍的手段。
沈逸少滿意的點點頭，撿起地上的木棍，咬着牙走到一名乞丐面前，狠狠一棍砸下。那乞丐吃痛，眉頭一挑，就要發怒，待看到沈逸少身後那道士，只得老實受了。接連抽了這乞丐五棍子，沈逸少才點點頭挪步，繼續抽打下一名乞丐。
待到殿中所有乞丐都被抽打完畢，看着乞丐們凄楚的表情，沈逸少舒暢的一笑：“我的兄弟被你們打折了腿，所以，我還你們每人五棍。當然，我的力氣衰了，有些打得輕，有些打得重。打重的，算是替打輕的受過了，若是心裏不忿，你們就各自找同伴討回來。”
這五棍子着實很重，有的乞丐身上被打出一片淤青，卻也不敢怨言，生怕那道士會怪責自己，只是咬牙受了。
“老丈，你過來。”沈逸少指着那唯一沒有受棍的老乞丐。
老乞丐身軀顫抖着，怯怯往前走來，臉上滿是凄苦。
沈逸少回頭望望，那道士已經閉起了眼睛。他也不客氣，走過去在道士包袱里掏出幾份乾糧，塞進老乞丐兀自哆嗦的手中：“我說過，你做了好事會有好報的。這點乾糧，夠你幾天吃食了。”
那老乞丐抬眼望望沈逸少，畏懼着不肯接過，待到沈逸少眉頭挑起將要發怒的時候，才接過乾糧，牢牢捧在懷中。
“你們滾吧！道爺喜好清靜，不要打擾到他老人家！”沈逸少心愿了了，揮舞着手臂，滿意喝道。
眾乞丐如蒙大赦，哪裏還敢計較雀占鳩巢的事情，收拾好東西，一溜煙跑出大殿。
“你倒是懂得慷他人之慨！”那道士睜開眼睛，望望狐假虎威的沈逸少，隨意說道。
“我是道爺您的童子，做事情自然不能落了道爺的臉面。”沈逸少嬉皮笑臉的說著，走了兩步，卻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一介凡胎，你以為神力符是那麼好用的！”道士看着昏迷的沈逸少，笑的舒暢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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