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來客
“南極帝君,近來可好?”
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自前方傳來。
片刻,此聲之主似乎留意到了我,然而那仙識不過停留一瞬,他又轉向南極大帝,話語輕佻,其嗓音卻是無比莊嚴肅穆:“看來是老夫多心了,南極大帝如今溫香軟玉在側,不用問,自然也是好的。”
“戰神。”
南極大帝雙眸微眯,望向前方:“你和星后發生那檔子事後,竟然還敢來青丘赴宴?你就不怕星帝拔了你的皮?”
“呵呵,本君身為六御之一,奉玉皇上帝敕命,執掌天地人三才。難不成連來青丘赴個宴都要畏首畏尾?而且本君另有要事,也並非單純來赴宴的。”
金光,自遠方天幕浮現。
這金光不似梵境佛光那般溫和,在不經意間便澤被蒼生;亦不似老鳳凰那仙鳳真火,酷烈灼熱。其表雖柔,內里卻隱含鋒銳之氣,其勢,似能斬盡六界妖魔。所過之處,空中騰雲駕霧的神仙們一個個誠惶誠恐地避讓。尤其是仙界那些前來赴宴的小仙,皆拜服於雲頭之中,恭敬非常。
我亦全力催動丹田中那滴用星之祝福巧取的天狐之血,將本尊的容貌與氣息影藏徹底。瞧這金光的架勢,約莫又是六御之一駕臨此地,我豈敢大意?
金光飛至近前,原道是一輛華蓋雲香車。流雲彩冠附於其上,暗香浮遠。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之際,香車亦是稜角分明,其勢銳不可當。迎其正面,五行金氣撲面而來,給我的感覺,竟好像比我的百星華月劍還要銳上三分。
西極勾陳宮中有一星,曰“天地人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寶,主御群靈執萬神圖,居勾陳西極降霄宮,上應始無炁,三炁之下。執軒轅之劍,駕華蓋雲香,立天地三才,斬魑魅魍魎。故號曰:“西極勾陳大帝”。
“勾陳,少在那裏得意忘形!當年你把落難星后當侍女使喚了那麼多年,結果被星帝追殺了幾萬載春秋?難道你都忘了?”
南極大帝似乎與這勾陳大帝過節不小,嘴上不依不饒:“當年還是斗姆仙尊出面才平息了風波,否則你那西天門焉能完存?”
娘親落難?爹爹追殺勾陳大帝?這等趣聞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我心中頓時興奮起來,趕忙放出星識,細細聆聽了下去。
勾陳不忿,亦反唇相譏:“彼此彼此,你那南天門不也是差點被星族那長公主給拆了?百萬年還未出嫁的老姑娘,架子倒也挺大,那些小仙們還趨之若鶩,真是可悲可嘆啊。這麼一說,星皇族那一家子還真是有拆仙宮的潛質,星帝拆西天門,那小丫頭拆南天門,還得勞煩母神和天尊親自出面,這樣的神仙,要不得,也受不起。”
聽完這話,我徹底愣住了,眼前頓時一黑,心中仰天哀嚎:什麼叫“未出嫁的老姑娘”?什麼叫可悲可嘆?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仙話么?我們星族壽元之長能和那些小仙相比嗎?
被南極大帝制住也罷了,畢竟我與他同屬南方,他主南方仙域,我司掌南方星宿,他為陽我為陰,陽盛陰衰也屬常事,而且還與星歌有過那麼一段孽緣。
可什麼時候,又輪到勾陳這傢伙來評頭論足本公主?
想到此處,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想上去和他理論一二,卻覺左臂一麻,南極大帝那該死的雷霆再一次竄入了我的身子,電得我動彈不得。
南極大帝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不動聲色地警告勾陳:“勾陳,慎言,星帝與小丫頭亦來青丘赴宴,若是被她聽見……”
那香車沉默片刻,勾陳大帝的聲音再次傳來:“一個小小星族公主,又能如何?現在可不是關心那老姑娘的時候,倒是南極帝君你,最近可多要留心魔界一二。青丘之宴可並非僅僅是一個招親宴那麼簡單,群星會立下的盟約終時將近,魔界或有異動。”
“是么?”
南極大帝眉尖一挑。
“青丘那老狐狸挑這種時候舉辦宴會,其目的可想而知了。你掌理四時劫運,可要多留意些那些脫困妖魔的動向,莫像上回……若是再出了差池,驚動了那位太元玉女出面,你這南極之位保不保得住,還未可知呢!”
“告辭!”
說罷,香車作勢欲離,勾陳大帝的一襲話含沙射影,似乎意有所指。
南極大帝亦作辭別之禮,他遙望着香車的形影消失在天際,眼神霜凝,一聲冷哼如炸雷般響起,周身烏雲翻滾,風暴一觸即發。
他又發什麼神經?
我無奈,趕忙稍稍聚攏星光,把那傢伙閑的慌招來的雨水阻擋在外。
片刻后,他的神光重新匯聚在我身上,面色回暖,頃刻間眼眸含笑,與方才判若兩仙:“不過,勾陳有一點說的甚對,那些覬覦星族老姑娘的小傢伙,的確可悲可嘆。”
我眼前再次一黑。
…………
“我呸,勾陳和你,簡直一個德性。”
勾陳大帝遠去,我依舊憤憤不平地對着遠方嗤之以鼻。
南極大帝鬆開我身上的雷電,嘖嘖兩聲,彷彿方才那暴風驟雨不過是黃粱一夢:“星族老姑娘,嗯,有趣,甚是有趣。”
對於南極大帝的無恥行徑,我索性耳不聽心為靜,任他說去。就當是頭凡間的豬在我身旁嚷嚷,就當我的手掌被豬拱了還不行嗎?
“你究竟握夠了沒有?”
我瞪着那隻白凈且有力的“豬爪子”,心下不爽以極。從前,即便是被他糾纏,也不過是言語調笑一二,哪有像今天這樣的肢體接觸?佔便宜都被佔到了姥姥家去了。
南極大帝聞言竟然還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那目光不僅無比的澄澈,而且其中滿是無辜。就好像我才是佔便宜那個:“如此軟玉溫香,當然沒握夠。而且,能握着本君的手,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本君的仙體,可不是尋常神仙能夠觸及的,違者,必受雷霆之罰!”
“呦呵。”我給他氣笑了:“這麼說,本公主還得感謝您老寬宏大量,諒解本公主的僭越嘍?”
“那可不,不過本君還是很從善如流的,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行!你很好!!”
兩仙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暗暗較勁之際,不知不覺已飛至了青丘中荒國主殿前。
國主殿初瞧着,比仙界那些故作高深,層雲掩映雕樑畫棟的要悃愊無華了不少,細細品之卻覺另有一番風致。青木為柱,玄石為瓦,雙開正門之上卻似織楚而成,無甚雕飾,與凡間某尋常人家的簡屋陋室也相差無幾,然恰如狐狸洞口那詩云:“向來白狐歸去處,別有天地非人間”本不大的殿門不知怎的完全不像登堂入室的正戶,反類曲徑通幽的小苑之窗,素凈的很。
“這是那老狐狸待客的正殿?”
南極大帝看起來似乎從親臨過此地,面帶疑色問向那領路小仙娥。
之前又是我呼喝,又是勾陳這個戰神駕臨,在雲頭跪了幾刻,本就沒見過多少世面的青丘小仙愈發地驚弓之鳥。她慌忙垂首下拜:“回……回稟帝君,這裏確是……確是國主尊上設宴之殿。”
“哼,那老狐狸喜好也是怪異的緊”南極大帝似乎對這國主殿的“破舊”頗為不滿:“通傳!”
小仙娥急急忙忙飛了進去。
咚!
片刻,悠長的鐘聲自殿內傳來,大氣磅礴,聲聲通傳,聲聲高亢。
“高上神霄玉清真王,統天元聖天尊,南極長生大帝,到!”
南極大帝聞聲,一擺袖袍,牽着我踏入殿中。同時面上的容貌也變化了些許,卻像蒼老了萬載寒暑的模樣,鶴髮童顏,倒是頗合凡間相傳的那“南極壽星老仙”的樣貌。
“哼!本就不是正經的神仙,還故作正經之態,真是滑稽!”我憤憤地想着:“若是讓六界眾仙知曉他們那高高在上的南極長生大帝剛才那副嘴臉,指不定驚成何樣呢!”
不過話雖如此,我現在仍舊受制於他,唯有寄希望於爹娘與小弟不在殿中,否則,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拜見帝君!”
殿中眾仙齊聲作揖。
青丘設宴,除了閉關不出的,大多天庭受邀之仙皆按時到來了。一時間,滿目皆是煌煌的仙氣奪目,頗有晃花雙眼之勢。我趕忙以星輝護目,這才瞧清了大殿中的陳設。
殿門低調,卻不代表殿內也低調。
大殿比之於其外所見闊氣了不少,但那股書卷素雅之氣卻不減反增。青柱竹牖,香爐青煙,仙玩字畫,數不勝數。若非大殿之上眾仙雲集,便好似落入一凡人的書齋之中,可隨性品字弄棋,可調素琴、閱金經,實乃“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殿首位木榻之上,一九尾白狐側卧而倚,一足捧着一本經卷,狐首微斜,狐目微眯,似睡非睡,極其慵懶地面向下方眾仙。
狐狸的九尾鋪展而開,潔白如雪,毛絨絨的似個墊子。然其體表周遭卻泛起一絲淡若不見的銀光,與其慵懶的身軀渾然貼合。殿內一些修為低的小仙,甚至都不敢直面天狐的尊容,多半是怕當場生出頂禮膜拜之感,在仙眾面前出醜吧。
那些仙界大神、梵境大佛身上所謂的“寶相莊嚴”,也不過如此。
神仙們對白狐以本體示仙也自然沒有半分異議,一個個敬畏異常,目不斜視,連眸光都不敢在白狐身軀之上停留哪怕一刻,好像多停留一刻,都是對這位神明的褻瀆。
這麼多年了,白叔叔本體的皮毛還是那麼的優雅,此刻,我就想同兒時一般鑽入白叔叔的九尾之中做個窩,遠離世俗紛擾,那該有多好啊。
…………
“白叔叔的尾巴,好溫暖呀!”
“星華,你個臭丫頭,趕緊從國主的仙尾中出來!”
“哼,不要,我就喜歡白叔叔的尾巴,不喜歡娘親!”
“出不出來?”
“就不!”
“這孩子……”
“好啦好啦,既然小華喜歡,就讓她獃著吧。她還是個孩子,星后莫要責怪了。”
“那……便麻煩國主照料小華了,陛下如今與那星……本宮必須離開了。”
“星后,你就放心吧,慢走。”
“耶,大魔王娘親終於走啦!”
“誒,小華,你娘親與你爹爹去完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了,這話可千萬不能讓她聽到,否則你娘親回來可要傷心的哦。”
“嗯嗯。”
小傢伙敷衍了幾句,便鑽入了青丘國主的仙尾之中,九尾層層疊疊將她包裹。對於那時的她來說,這一個暖暖的小窩,便勝過那冰冷的星宮長公主殿百倍千倍。
…………
我沉浸在兒時的溫暖回憶之中,一時無法自拔。
“想到什麼了,你這表情……怎麼如此情意綿綿?”一個煞風景的聲音自身旁傳來,打攪了我的思緒:“難道是……”
“是個鬼!你能不能……能不能……”
我回過神來,剛想呵斥他,卻忽覺如芒刺在背,話音漸漸小了下去。只見滿堂的神仙皆目瞪口呆地望着南極……不對,是望着我與南極大帝豬爪子相牽之手。
當是時,近乎數百道仙識彙集於我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打量我,以至於周身都颳起了一陣怪風,揚了起我的裙擺。
我一見不好,連忙催起星輝,這才堪堪把裙擺壓了下去。雖動只動用了一絲,但也被那些神仙們瞧了個正着。
“嘶!”一陣吸氣之聲,自群仙中傳開,無數傳音之軌跡在空中交錯而過,雖聽不真切,但以我星識之強也能大致了解其意,唯有一詞“星族!”
“噗!咳咳……”
一陣極其不和諧卻又相當熟悉的聲音,自右席首位傳來。
“小弟,救命啊啊啊啊。”
我彷彿抓住了救星,眸光可憐巴巴地望向小弟所在的右席。
小弟原本正在與次一席來自玉虛宮的仙鼎真人推杯換盞,剛飲一口,卻瞧見了我與南極大帝手牽着手聯袂而來。隨後,他那口酒就徑直噴了出來。
此刻的小弟完全沒有先前鬥法之時的狼狽模樣,反倒玄衣素裳,很是仙風道骨,也不知他這衣裳到哪裏換的。
然而小弟的反常舉動並未有多少仙留意,所有仙的目光全都匯聚於我身上。
“姐,你難道……”小弟目光獃滯,難以置信地望着我。
“小弟,救我!”
我哀嚎。
小弟狠狠地咽了口不知是酒還是吐沫的東西,這才稍稍平復心緒。他瞧了一眼我們相握之手,捶胸頓足地傳音:“唉,姐啊,你沒救了!你……你都晚節不保,自求多福,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像什麼也沒看見、根本不識得我似的,扭過頭去。
“小弟……不對,是星天,我的好弟弟,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生的希望就這麼漸行漸遠,我仍舊傳音哀嚎:“姐姐再也不敢了,從今往後,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還是個孩子,救救孩子吧。再和這南極大帝待在一處,你可憐的姐姐怕是要當場去世了!”
“做夢!”
“不!”
爹娘不在,小弟又不願相助,我心已涼了半截,只得含着最後一絲希望望向白叔叔。只見白叔叔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卻移開了目光,繼續津津有味地品讀那捲書。
什麼童年的溫暖?都見鬼去吧!
再看國主的九尾,我只覺得那狐尾似根根尖刺,扎的我生疼。
我整個星就像個牽線木偶般被南極大帝拉着到了他那客席之前,僵硬地坐下,至於我怎麼在眾仙獃滯的目光中走到席上的,我已完全記不清了。
“國主。”
南極大帝向著白叔叔作揖。
“嗯。”
按着輩分,白叔叔與斗姆元君元始天尊相同,因而南極大帝行晚輩之禮,而我作為小弟的貼身侍女也應行跪拜之禮,但此刻我依舊沉浸在“悲憤”之中,已然完全忘了還有禮數這回事。
四周的神仙亦對我這一動不動全然不顧禮數的作為嘖嘖稱奇,紛紛猜測我是何方神聖。
“帝君不向我等介紹介紹這是哪位仙子?”
一面色火紅,頭飾三條火雲紋的仙人端着一玉杯前來。
“祝融,你小子豈非不知本君與你家帝君素有過節?還在這裏主動出言詢問本君?”南極大帝對祝融的話語看似不客氣,實則面帶微笑,語調亦是很輕鬆。
“帝君說笑,您與勾陳大人的恩怨可非鄙一個小仙所能參與的”祝融面露苦笑,說話倒是挺爽快:“小仙敬帝君一杯。”
言畢,他端起玉杯,朝向南極大帝。
“好!”南極大帝變戲法似的摸出了具一紫電化成的雷穹靈杯,對我道:“來,斟酒。”
我聽之任之,面無表情地給他斟了一杯,都沒看是何種酒液,以至於斟滿后,酒還撒出了不少。
“難得,姐,你竟然還有如此賢惠的一面。”
小弟的傳音極其不合時宜地響起。
“滾……”
我有氣無力地回了他一聲,雙眸死死盯着青木地面,好似要在其上刻一個洞出來。
南極大帝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周身閃過一絲細密的雷霆,說來也奇怪,自從我被其提到了桌案后,他那不安分的爪子便悄無聲息地放下了,但我仍覺得渾身無力,難以動彈。
“這位仙子本君也不知是何來歷,不過是路上巧遇,便聯袂前來而已。”
南極大帝並未有拆穿我身份之意。
祝融聽聞,明顯不甚相信,但也不好過多追問,只好將那杯中的瓊漿玉液一飲而盡,便回歸了本席。
隨後,各路神仙皆來敬酒,而我變成了一具無情的斟酒傀儡,傾壺、滿上、正壺,再傾壺、再滿上、再正壺。我儘力將識海放空,神遊天外,這些神仙真情實意也好,虛與委蛇也罷,與我何干?
大悲大願,大聖大慈?當初給南極大帝文書寶誥的神仙,究竟是有多阿諛逢迎才能寫出如此違心的話語?
我開始胡思亂想,真該把那神仙逮起來扔到誅仙台下去!
咚!
一陣鐘鳴,自殿前傳來,我興緻缺缺地瞧了一眼,又垂下首去。
“有鳳來儀,照化玄天,雲渺境,玉鳳真君到。”
眾仙低輩分起身,高輩分端坐,又是一番杯來酒往
咚!
“觀世之音,甘露濟世,普陀境,慈航真人到。”
我已懶得再瞧,專心盯着那酒壺發獃。
…………
咚!咚!咚!
不知敲了多少聲之後,終於連續的三聲鐘鳴響起,青丘之宴,正式開始!
白叔叔終於收起他那已讀了不知多久的書卷,青光一閃,化作人形。
“本主守此青丘已逾千萬載,光陰易逝,不知不覺本主孫女業已歲滿百年。擇此吉日,本主設宴開席,廣迎四方來客,以見證孫女百年之禮。各位道友,請!”
白叔叔端起那由天仇海的幻天石所製成的九幻杯,一飲而盡。
“請!”
眾仙皆起,齊聲應合,也包括一直端坐的南極大帝。我也順勢站起,只盼着這宴會能早些結束。
“迎,青丘北極帝姬北荒之主白雪,青丘真王西荒之主白極,青丘靈王東荒之主白宇,青丘南極帝姬南荒之主白素貞,及青丘小帝姬,南荒之主與宣德真仙之女,白玥!”
白叔叔一家,自白叔叔主位屏風之後緩緩繞出。
可就在此時,一陣嘹亮的龍吟忽然自主殿之門處傳來。
“還好,不算太晚……”
“你個沒臉沒皮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坐在帝君身旁?還不滾下去!”
門邊的身影見到我和南極大帝,突然暴喝出聲,直直飛射而來。
“啊?”
我正着發獃呢,驀然抬頭,身子一動不動,手中仍然拿着那酒壺。
“啪!”“恩人!”“住手!”“放肆!”
四聲,壺碎,酒灑,我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