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阿貝島上的魯濱遜

第五十九章:阿貝島上的魯濱遜

阿貝島森林中的夜晚是寒冷的,到了凌晨,潮濕的海霧爬上陸地,在森林邊緣瀰漫開來,淹沒了山野,也侵入我棲身的山洞。實際上,我半夜就被凍醒,但我太疲乏了,所以蜷曲着身子一直挨到天亮。

我覺得有什麼人在輕輕地推我,就睜開眼睛。在朦朧的霧靄中,我看到身邊趴着一個顫動着的大肉球;仔細一看,不禁讓我毛骨悚然,原來是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蜘蛛!這傢伙體型巨大,比地球南美洲的格萊斯捕鳥蛛還要大,身長足有六十厘米。頭胸部呈深藍色,龐大的腹部是紅色的,上面點綴着黑色的圓斑;它那魔鬼般猙獰可怕的頭正對着我的臉,四隻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這怪物生着一對蠍子般的黑色螯肢,像兩隻鐵鉗般地揮動示威,上面還掛着線繩般粗細的蛛絲。

我嚇得幾乎靈魂出竅,想立刻爬起來逃走,不料兩條腿卻動彈不得。我轉動頭部一看,更是驚出一身冷汗:我下半身竟然被這隻蜘蛛用蛛絲結結實實地纏住了。我奮力掙扎,無奈那蛛絲很是堅韌,而且具有粘性,緊緊地縛住我的腿腳,勒進皮膚,讓我每掙扎一下都感到疼痛。那魔鬼見我試圖逃跑,就竄過來咬我。我知道,一旦被它咬到並且把毒液注射到我的體內,我就會喪失抵抗力,成為它的美餐了。好在我的手還是自由的。就在它撲過來的當兒,我揮起拳頭,照準那怪物的頭部猛地一擊,打得它仰面翻倒。看來那傢伙從來沒有嘗到過這樣厲害的滋味,好像被打昏了,縮成一團,在地面上打了好幾個轉兒。我趁機解開蛛絲,站立起來。這時,我發現洞室地面上到處都是這種巨型蜘蛛;如果它們像狼群一樣在不同方向上對我發起進攻,那我就真的完了。慶幸的是它們跟地球上的類似動物一樣,都是些愚蠢膽怯的傢伙:看到同伴受到打擊,它們都嚇懵了,全然沒有聯合起來向我發動進攻的意思。於是我用腳踢它們,用枝條扑打它們;不一會兒,它們就逃進石縫中躲藏起來。

我沿着洞壁查看一周,這才發現,洞壁上到處都有黑乎乎的裂隙,幾乎所有的縫隙里,都住有這種討厭的動物;我大致數了數,太小的不算,身長大於四十厘米的,就有二十多隻。我不由得哀嘆自己悲慘的命運,竟然淪落到與這些毒蟲同居一室。

因為我身體虛弱,所以暫時也無力驅趕它們。事實上,要想把這些老住戶全部趕走,也絕非易事。不過這些傢伙挨了一番教訓,似乎長了記性,後來雖然每天都要爬出山洞覓食,經過我的睡塌,卻再也不曾騷擾過我。於是我和它們可以和平共處了。不僅如此,可敬的讀者接下來會看到,幾天之後,它們反倒成為我的食物,統統被我當成羔羊吃掉了。後來我曾想過,這種動物或許壓根就沒有招惹過我,那個傢伙把我捆綁起來,大概只是為了防禦。

我非常希望我的阿爾法朋友能跟我一樣幸運地從大海中逃生,平安地登上這個海島,與我做伴;當然另一方面,我又很害怕貝塔軍人會出現在這裏。我必須找一個地方,用以向外進行觀察,從而估計我面對的形勢。

我拿着棍棒,從側邊爬到山洞上方,沿着山脊走了五、六千米,攀上附近一座山峰,爬上一棵粗壯的大樹。從這裏,可以看見我登陸的那處海岸。這裏距那片海灘,直線距離似乎並不是很遠。我在樹杈上觀望了許久,沒有發現任何有人活動的跡象,無論是貝塔人還是我的阿爾法朋友。

此後一連五天,我都不辭辛苦地爬上山去瞭望,又冒險下山到叢林裏去搜尋;有時是早晨,有時是傍晚,然而每次都因為沒有發現我的阿爾法朋友而失望,同時又因為沒有發現貝塔軍人而慶幸。這種心情非常矛盾,但我還是不停地勸慰自己,寧可相信貝塔軍人死了心,不再搜尋我;而我的阿爾法朋友也都活着,總有一天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種果實我不久就吃膩了;而且果酸已經嚴重地侵蝕了我的牙齒,讓我很不舒服。因此,找到其它可以果腹的食物就成了當務之急。

其實洞口外面的瀑布旁就有一棵結滿果實的大樹。那棵樹枝幹粗壯,靠近地面的部分,直徑足有一米,披掛着墨綠色的寬大樹葉,樹榦上結着一個個圓麵包狀的褐色瘤子,每一個直徑都有三十厘米。果實端部都有一個三角形的裂口,露出鮮紅色的果肉。這讓我想起曾在書上讀到過的地球熱帶的麵包樹。那種樹跟無花果一樣,屬於桑科,它的每個果實都是由一個花序形成的聚花果。果肉充實,含有大量的澱粉和豐富的維生素,還有適量的蛋白質和脂肪,營養豐富。烤熟了吃最好,味道酸甜可口,又容易消化。我不禁流下口水,對自己說:

“如果上帝憐憫我,這種果實應該跟地球上的麵包果一樣好吃吧。”

但阿貝島上這棵樹的果實能不能吃,我一時還不能判定。不管怎樣,我還是爬上去扳下一個,拿到鼻子前嗅一嗅,沒有嗅到難聞的味道,但發現上面爬滿了可怕的蛆蟲。大學裏曾聽生物系的同學說過,大凡招蟲子的果實,人吃了也沒事。然而這個理論在阿爾法星球上是否成立,我卻沒有把握。儘管如此,我還是摘了十幾個,把它們沖洗乾淨,搬回山洞裏。

我在洞穴附近的山林里轉悠了三天,活動半徑足足有兩千米,還是一無所獲。除了那種麵包樹——暫且讓我這樣稱呼它好了——我倒是還發現好幾種其它漿果,但不是太澀就是太酸,有的發出怪味,讓人懷疑有毒。可悲的是,我無法辨別哪些果實可吃,哪些不可以吃,因為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此前我吃的那種漿果,實在是上帝賜予我的幸運之果,恰好可以食用;其實,阿貝島上的野果,大部分對於我都是有毒的。很快,我就因為自己的無知遭到大自然的懲罰了。

我在從一處山崖上垂掛下來的藤蔓上看到一種葡萄樣的漿果,就大膽地摘了一粒放進嘴裏,覺得又香又甜,味道好極了,於是就貪婪地吃起來。吃飽了,又摘了一些拿回山洞。不料一個小時之後,我就覺得噁心,接着就嘔吐起來;而且肚子也絞痛難忍。我昏天黑地地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連膽汁都吐盡;拉了多少回肚子,我都記不得了。最後,我癱軟地躺在山洞裏,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隨後的兩天,我每天只是爬到瀑布前喝一口水,才保全了性命。這期間,那些巨型蜘蛛如果聰明,出來吃我,那我肯定毫無招架之力的。

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史上不乏絕處逢生的事例,這次也是一樣。那天,我口渴得厲害,不得不掙扎着到洞口的瀑布去喝水。我剛剛喝了兩三口水就遇到暴風雨。一時間,山風驟起,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我來不及躲避,不一會兒就被淋成了落湯雞。那時我衰弱已極,讓雨水一澆,更是覺得氣數已盡。我平心靜氣地趴在岩石上,任憑雨水沖刷,心想就這樣死掉算了。就在我絕望之際,突然一道炫目的閃電襲來,緊接着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雷電打着了山洞附近的一棵枯樹;我看見枝杈間冒出一股藍色的煙霧,接着有火苗竄起。我獃獃地望着這可怖的一幕,忽然意識到火的重要性,就立刻不顧死活地爬起來,衝過去,擰下一根燃燒的樹枝,彎下身子護着它,跑回山洞。

好在這是一場短暫的陣雨。當我朝山洞跑了一半的距離時,雨滴就已經很稀疏了。真是天助我也,當我衝進山洞時,火種竟沒有被澆滅。

我小心翼翼地轉動樹枝,讓火苗燃燒得更大一些;然後把原本作為武器的那些木棒折斷,縱橫交叉地支起來,將它們點燃。這樣,我就有了火。

當木柴在噼噼啪啪的響聲中熊熊燃燒起來時,我身體中的生命之火也歡快地跳躍起來。

我突然想起要用火來烤熟那種麵包樣的果實,就拿來一個放在火焰上。於是奇迹出現:那果實發出一陣嗶嗶啪啪的爆裂聲,接着就急劇膨脹起來,體積一下子增大兩倍,同時散發出一股烤麵包的香味來。這種香味是那樣的濃烈,以至我一時間竟誤以為到了地球上的麵包房,不禁饞涎欲滴,食慾大振。

我把它扒出來,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天哪,味道果然棒極了!有點酸甜,是真正的麥香,完全是地球上那種最好的麵包的味道。我禁不住誘惑,沒管它是不是有毒,只想先享了口福再說,就狼吞虎咽地吃下肚。之後,我又烤了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這種果實,也都美滋滋地吃了。吃罷我才突然擔心起來,我要是再次中毒可怎麼辦?不過,幾個小時之後,我就相信,這種擔憂是多餘的了。因為我一直好好的,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不僅如此,我還覺得全身有了力氣。

我只是白天用火,晚上就將火種小心地保存起來。其實即使白天我也要十分小心,不能讓煙太大,恐怕將貝塔軍人引來。此後幾天,我每天都烤這種果實來吃。洞口瀑布邊的那棵大樹上,結有好幾百個成熟的果子,足夠我吃上一陣子的;附近的山坡上有的是乾柴,也足夠我消耗的。

吃到了久違的麵包,或者不如說有了穩定的食物供給,我的體力就神奇地快速恢復起來,傷口也漸漸痊癒了。為了增加蛋白質的攝入,我突發奇想,決定把麵包果上的蛆蟲也烤來吃。實際上,我摘的麵包果,有三分之一都被蟲子蛀空了;那些蟲子讓果肉養的肥肥大大,每一條都有食指那麼大。我找了一塊石片,把麵包果上的蟲子剝下來放到上面烤,結果發現那些蟲子的味道也很不錯。這使我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吃食的慾望。

魯濱遜當年流落到荒島上,他的處境要比我現在的情形好的多。他有槍,有火藥,有小刀,可以獵捕島上的鳥類和哺乳動物;而先前的水手還給他留下了山羊。而我什麼也沒有,連一根針也沒有,赤手空拳怎麼可能獲得肉類呢。

還是科學知識給了我啟發。我想起地球上我讀過的一篇旅行記,說是非洲一些部落喜歡將蜘蛛捉來烤熟了吃;文章詳細介紹了烤食蜘蛛的方法。於是我就打起山洞石縫中那些蜘蛛的主意來。

我採集了一根藤條,做成一個圓環,並將它牢牢地綁在一根粗木棒上。我又將我的背心的一端扎住,做成一隻口袋,再用藤條把口袋嘴結結實實地固定在圓環上。這樣我就有了一隻捕罩。

我用木棍插進岩石的縫隙,將蜘蛛趕出來,用捕罩將它罩住。在它因為害怕而蜷縮起身體時,快速把它投入火堆。

那蜘蛛在火焰中掙扎了片刻,頭部就化為灰燼。然後“啪”的一聲,肚皮爆開;從腹腔噴出的內臟立刻燃燒掉。我相信,假使這種動物體內含有什麼毒素,也都就此清除乾淨了。待從火堆里扒出,那怪物已經變成一團香噴噴的烤肉。

烤蜘蛛的味道好的沒法說!

就這樣,每隔幾天我就捉一隻蜘蛛烤來吃。我棲身的山洞成了貯存鮮肉的“羊圈”,裏面的蜘蛛都成了我隨時取用的肉食,而且用不着我操心費力去飼養。這樣的好事,恐怕不是每個遭難的人都能遇到的。

我從這種毒蟲鄰居身上獲得的好處還不只如此。由於它們藏身於我棲居的洞穴之內,它們發出的氣味——儘管我嗅不到——對於阿貝島上的昆蟲來說卻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所以這裏絕對沒有蚊蚋和其它昆蟲的侵擾。

吃住都有了着落,還需要解決穿衣的問題。我的外衣上到處都是破洞,而且撕得一縷縷的,爛得不成樣子;背心雖然完好,但已經被我製成捕罩,所以也不能再穿。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從動物身上獲取皮毛,當然更沒有裁剪和縫製的工具與手藝。無奈,我只好像個野人一樣,用細嫩的樹枝編織了一件筒裙套在身上,保護好肚子和臀部;將麵包樹油性肉質的樹葉串起來,做成一件斗篷披在肩上;又利用一種闊葉樹的葉子疊成一頂帽子戴在頭上。我還用樹皮為自己做了一雙鞋子穿在腳上。製作這一身行頭,費了我好多時間,等我將它們穿戴整齊,對着一汪水把自己端詳一遍,儘管怪模怪樣,倒也覺得十分滿意。於是,我白天外出,都是這身打扮。

每天我都拄着木杖,不辭辛苦地爬上山頂,朝海岸眺望,期望看到我的阿爾法朋友,同時也害怕看到貝塔軍人再次登陸。然而多少天過去了,我卻沒發現一個人影。倒是有好多次,在不同的時刻——在時間上沒有任何規律,我聽見頭頂上嗞嗞作響,看到阿爾法國家飛蝗般的炸彈劃過天空,在海岸上爆炸,燃起一片火海。

我在阿貝島這樣生活了七十天。到了第七十一天傍晚時分,我從山頭返回,卻在洞口突然撞到兩張毛茸茸的狗臉。

“外星人阿卡利利,”我突然聽到洞內傳來貝塔下級軍官塔里曼的聲音,“我已經在這裏恭候閣下您多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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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法星球大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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