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學會受傷

說做就做，琳琅當即擬了一份單子，第二天各種工具和材料就陸陸續續送到了。

別說凌天星，就是陳思思看着堆了一地的東西，也有些吃驚。

她們這時已經在凌天睿的提議下，搬到了12棟，在這邊吃住，所以見面的時間陡然增多了不少。陳思思跟琳琅說話時，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了。她看着這些幾乎都認不得的機器，忍不住問，“林老師，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

“做手工。”琳琅說。

陳思思捧着臉驚嘆，“這些機器林老師都會用嗎？太厲害了！”

凌天星站在不遠處的門邊，聞言看了她一眼。

她的個性確實很活潑開朗，在入職拿到高薪之後，免除了家裏的後顧之憂，她就放鬆了很多，現在發現琳琅沒那麼難說話，凌天星的狀況也沒有預想的那麼嚇人，就不再想剛開始那樣繃著了。

就連凌天星看過來的視線，她也不怕了，笑眯眯地說，“我知道了，林老師是要教少爺做手工，對嗎？”

也是，凌少爺畫畫已經畫得很好了，確實也該學一學別的。但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方便去學校，那當然只能由林老師繼續教學。

陳思思並沒有見過琳琅剛開始是怎麼跟凌天星相處的，只知道她來了之後，凌天星的狀態一直在好轉，因此對她這位專業人員，有着十分盲目的信心。

琳琅對自己的信心估計都沒這麼多。

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網紅主播家裏什麼都有。所以作為一名多才多藝的主播，這些東西她不敢說有多麼擅長，但確實都會用。

聽到陳思思這麼說，就笑道，“對，天星的情況不適合去學校，不過也可以多學一點東西。”

她一邊說，一邊埋頭將紙盒拆開，取出裏面的器械和工具，一一組裝。

陳思思見狀，立刻自告奮勇，“需要我幫忙嗎？”

琳琅終於回過頭來，朝她一笑，“不用，你去忙吧。”然後視線轉向凌天星，“天星來幫我就可以了。”

凌天星這才邁步走了過來。

他在12棟生活了很久，但是對他來說，這裏更像是一個安全的囚籠，大多數有危險的東西都沒有，所以琳琅買的這些，凌天星也全都沒見過。

但他在琳琅身邊蹲下來，動手幫忙時，動作雖然有些生疏，卻完全沒有犯錯，每一次遞過來的東西都掐還是琳琅需要的。

這是他之前站在一旁觀察的結果。

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些東西確實是看一看就能學會的。

有他幫忙，琳琅也輕鬆了很多，騰出空來，一邊組裝一邊告訴他每一樣機器都是用來做什麼的，該怎麼用。

所以等到所有的機器都組裝好，跟材料一起搬到特意騰出來的房間裏時，凌天星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畢竟這些民用的器械，大部分使用起來也很簡單，只要細心一些就可以。

不過今天已經很累了，所以琳琅並不打算立刻開工，而是拉着凌天星在客廳里坐下，開始設計製作工藝流程。

就在這時，凌天睿匆匆趕了回來。

“林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談。”他站在門口，面色冷肅地對琳琅道。

“好的。”琳琅放下筆，“在這裏談嗎？”

“去書房。”

琳琅站起身，凌天睿便轉身上了樓。結果等走到書房門口，他回頭時才發現，凌天星竟然也跟來了。

“天星，我要跟林老師單獨談談。”面對弟弟，凌天睿柔和了臉色，“你先下樓去等一會兒，好嗎？用不了多少時間。”

凌天星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固執地站在那裏不動。

凌天睿只好將視線轉向琳琅。

琳琅有些好笑，但還是對凌天星道，“你在門口稍等一會兒好嗎？我很快就出來了。”

凌天星乖乖轉過身，靠牆站立。凌天睿見狀，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下，生出了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弟弟對這位林小姐，似乎比對自己更親密。

這年頭一閃而逝，他推開書房門，請琳琅入內。

“林小姐，我請你來，是希望你能夠幫助天星從自閉中走出來，逐漸恢復。”凌天睿也沒有坐下，在窗戶前站定，點起一支煙，有些煩躁說，“目前看來，你做得很好，我對此也非常感激。——但你今天買的那些機器，如果我沒有看錯，很多操作起來都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吧？你怎麼能讓天星碰這種東西？”

琳琅沒想到他要說的竟然是這個，不由微微一愣，“您覺得不應該讓天性碰這些？”

“當然，我弟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凌天睿斬釘截鐵地道。

琳琅好笑，“如果我沒有記錯，再過幾個月，凌天星就要過十八歲的生日。他馬上就是個成年人了！並不是需要小心呵護的孩子。雖然他的情況有些特殊，但也正在逐漸恢復。這個時候，正是要幫助他認知世界，培養動手能力的階段，你卻說不應該讓他碰這些？”

“他會受傷！”凌天睿很不贊同地皺眉。

“那又如何？”琳琅寸步不讓地反駁，“恕我直言，凌總，天星想要恢復成常人，想要進入社會，擁有正常的社交，他應該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受傷——無論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只有這樣，他才算是真正從疾病之中痊癒，以後就算再遭遇別的打擊或是意外，也可以自行調整恢復，而不至於再次回到那個封閉的世界裏。

琳琅本人雖然並不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但當她降臨到小世界裏，進入設定好的這個身份之後，也就擁有了這些相應的知識。這段時間，她每天陪着凌天星畫畫，剩下的時間大都用來融會貫通這些新技能了。

何況她知道凌天星的狀態，跟普通的自閉症還是不一樣的。

但是保護了弟弟十幾年的凌天睿，顯然並不能夠接受這種做法，“即便如此，也該循序漸進……”

“我已經在循序漸進了。”琳琅說，“而且我有些奇怪，為什麼凌總的第一反應，是這些東西會傷到天星？事實上，在我看來，他所學習到的一切，都是他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保護自己的武器和鎧甲。”

她看着凌天睿，加重了一點語氣，“他不可能永遠生活在你製造的真空之中！”

這最後一句話，顯然很不客氣，甚至有幾分誅心的意味，聽得凌天睿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不悅地看着琳琅。

但是他不能否認，一直以來，自己對於天星的保護，的確像是將他圈養在一個絕對安全的真空之中。雖然是出於好意，但是在這種環境裏，他註定得不到任何成長，也永遠無法適應外間的環境。

凌天睿當然並不介意養着弟弟一輩子，但他更希望，即使自己不在了，弟弟也可以獨立地生活得很好。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期望，可是當琳琅真的朝着這個方向努力時，他卻又矛盾地不希望她繼續。

“我……”他抿緊了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並不能保證，一切都像你預想的那樣好，如果出了意外……”

“這世上沒什麼事能跟預想的一樣。”琳琅說著，放緩了語氣，“現在的準備，我認為已經足夠周全了。請凌總相信，我是最不願意讓天星涉險的人。”

“抱歉……”凌天睿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如果你堅持要做，我希望能在場。”

“那凌總就親自來看一看吧。”琳琅禮貌微笑。

這場談話用時並不長。兩人開門出去時，凌天星依舊靠牆站着。

凌天睿看着他，突然發現，弟弟身上的變化，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那麼大了。雖然也是自己一個人獃著，但他看起來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

從前他是單純的發獃，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美麗只浮於表面。但現在，他一個人站在那裏，你知道他在發獃，卻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去探究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是鮮活的，生動的，觸手可及的。

然而下一瞬間，凌天星抬起頭來，凌總這一點欣慰，立刻就消失無蹤了。

因為凌天星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琳琅，注意力也全在她身上，絲毫沒有在意自己這個親哥哥。

果然還是有問題的吧！

……

第二天上午，琳琅老師的手工課堂正式開課了。

除了唯一的學生凌天星同學之外，還有家長凌天睿在一邊旁聽。另外陳思思也藉此機會混了進來，就站在凌總旁邊，好奇地打量着手工房裏的一切。

琳琅想着“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也沒讓她離開。

雖說是要做一柄劍，但是琳琅考慮到讓美少年去打鐵實在不合適，所以最終決定做一柄木劍。反正只是仿品，她有的是辦法把外形做得相似，至於質量就沒必要追求相同了——上神那柄劍據說是用神鐵打造，看着不大，卻重逾千斤，就算想還原也不可能。

第一步，打版。

琳琅將劍的數據寫下來，讓凌天星動手在紙板上依樣繪製。

凌天星握着炭筆，按照之前琳琅畫的那幅圖，在紙板上繪製，只有視線偶爾掃過琳琅留下的數據時，才會出現一抹複雜的情緒。

——這麼細緻的數據，好像世上真的有這麼一柄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