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遮風
‘拈花傳音,是我六七歲時候玩的小手段,你要是想學,我便教你。’
還好,當時學了這個小把戲。
海棠花瓣散發著盈盈的光芒,隨風而去,帶走了藍玉安唇邊那一些破碎的字眼。
庭院中,風鈴蘭攜一把四方小鏟,正準備偷偷挖一些藍家的橘子酒,而就在這時,海棠花裹挾着淡淡的靈氣翩然而至,起初只是帶來了一些好像是“姐姐”的字眼,斷斷續續的,也聽不出有什麼事。
風鈴蘭眉頭一皺,道:“藍玉安?他有事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玩這拈花傳音作甚?拿我練習新學的法術嗎?”
花瓣漸漸落下,風鈴蘭不以為然,繼續在樹下摸索。
“嘶……我記得上次藍玉安就是在這裏拿的橘子酒,怎麼我就挖不到呢?我再挖最後一鏟子,再挖不倒,我就把這樹連根拔了!”
風鈴蘭說著,一鏟子下去,酒罈子沒見着,反而挖到了一小截灰色小麻繩,是用來封壇的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連着這棵大槐樹的樹洞,待她順着繩子撥開了樹洞中的落葉,幾個圓滾滾的罈子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好傢夥,居然藏在這。”
風鈴蘭唇角勾起,隨便拿了兩壇出來。
而就在這時,又有一片輕飄飄的海棠花瓣飛了過來,風鈴蘭將酒罈子捧在懷裏,接過花瓣,笑道:“藍玉安到底還是個小屁孩,靈力這麼弱,怎麼能聽得清啊。”
風鈴蘭將花瓣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用靈力輕輕催動,這次她聽清了……
“醫仙姐姐,我要死了,救救我……”
什麼?
藍玉安,應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風鈴蘭當即斷定:肯定是出事了!
她心下一緊,她將花瓣震碎成粉末,化為點點磷光,光芒閃爍,一直連接倒了藍青玉的偏殿。
風鈴蘭連酒罈子都不要了,快步的踩着磷光而去。
藍青玉的寢殿門口,兩個身形高大的家丁將風鈴蘭攔了下來。
那兩個人一個斜眼、一個彎腰,除了個頭大了點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也不知是藍家從哪抓來的“壯丁”。
“斜眼”拎着棍子胡亂揮了兩下,十分不客氣的說道:“幹什麼的!幹什麼的!我們大少爺病着,老爺吩咐,謝絕見客,快滾!”
風鈴蘭板着一張臉,問道:“我問你們,你們家小少爺是不是在裏面?”
“小少爺是在裏面,但是現在也不能見客。”另一個家丁“彎腰”說道:“他剛為我們家大少爺取了骨髓,現下正在休息……”
“取髓?為什麼?!”風鈴蘭怒道:“有什麼事需要取他的髓?你們少爺瘟了嗎?你們老爺要死了嗎?!”
“斜眼”對風鈴蘭嗤之以鼻,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個江湖騙子懂什麼?取髓,那可是柳仙君的主意,仙君還說,你修為淺薄,就是個不入流的修士,居然還敢在我們藍府冒充醫仙?!真是……拿叫什麼來着……對!滑天下之大稽!”
“柳熠謫……”風鈴蘭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着三個字,她氣的渾身發抖,不管不顧直接往門內闖。
“喂!你怎們敢硬闖的,給我滾出去!!”
兩人掄起了手中的棍子,高高舉起,正要打下去,只聽“磕嚓”一聲,他們手裏的棍子頓時碎成了兩截。
風鈴蘭微微回眸,眼底儘是壓抑不住的憤怒:“我就算修為再低也是個修士,你們想攔我,大可以試試……”
柳熠謫……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自己的兒子被剖肉挖骨,藍家老爺怎麼捨得……他怎麼……
風鈴蘭的腦袋混亂至極,她恍惚的走進了偏殿,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她的記憶瞬間回溯……
入骨之痛,彷彿印在了她的身上,因為她曾經就是柳熠謫取髓之術的試驗品。
那時,他一邊說著:“我需要取髓煉藥,施展秘術,治療弱症……”一邊將她生生的按在榻上,實施此術,讓一眾醫仙觀摩。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居然還會使用這種手段來折磨人,對,什麼治療弱症的狗屁話都是他的借口,這就是一種折磨人不死的酷刑。
“藍……藍玉安。”風鈴蘭勉強平復心緒,但呼吸仍有些急促,她上前去搭了藍玉安的脈搏:“還醒着嗎?”
“疼……”藍玉安面色蒼白,神色恍惚,毫無血色的嘴唇中,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疼”。
風鈴蘭平淡的眼波漸漸凝成一顆豆大的淚珠,突兀的落下,又立刻恢復平靜。
“等着,馬上就不疼了。”
她擦去眼角的一點濕潤,用柳熠謫留下的那些工具,先將塞得亂七八糟的止血棉取出來,再將銀針沾過了火焰,灌入靈力,一點點將他背上如峽谷一般的裂口拼接縫合。
這一系列動作,熟練的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做完這些之後,風鈴蘭擦了一下額頭上的薄汗,說道:“藍玉安,別睡……你得起來……我得……我得背你回去,我的葯都在小院裏。”
藍玉安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滯一般。
風鈴蘭深吸了一口氣,她艱難的將藍玉安背起來,拉着他的手,一點點的輸送着靈氣,這個弱冠少年,似乎沒有想想中的那麼重。
他胸前的銀鈴鎖叮叮噹噹的響着,風鈴蘭苦笑了一聲,說道:“我修為要是還在的話,可以帶着你直接飛回小院裏去,也不用在這大半夜的受凍了。”
“藍玉安,你可要挺住啊,你要是死了,我這玄門第一醫仙的招牌可就立不住了。”
風鈴蘭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門口走去。
“呦,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大醫仙嗎!!”門口的“斜眼”一臉瘟相的看過來,道:“看你這樣子是不是沒力氣了啊,你身上這死豬,要不要我們哥倆幫你背着啊?!”
風鈴蘭不想理會他們,自顧自的往前走,而就在這時,一旁的“彎腰”擋在了風鈴蘭的面前:“大醫仙真是毫打的派頭啊,都已經累的冒汗了,居然還在我們哥倆這裏擺譜?”
“滾開。”風鈴蘭瞪着他們兩個人,說道:“藍玉安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不找你們算賬,藍老爺也會把你們剝皮抽筋……”
“哈!哈哈哈哈!”那個“斜眼”大笑了一陣,說道:“你真把藍玉安當成寶貝了不成?從前叫他一聲‘少爺’,那是給大少爺臉面,如今大少爺病重,連老爺都不管他的死活了,你跟着他,還不如跟着我們哥倆呢!”
風鈴蘭饒不是此刻抽不出手來,必定先他們兩個幾巴掌……
“你們讓不讓開?!”
那兩個人奸笑了一聲,趁着風鈴蘭脫不開手,掄起棍子便朝着她的腿打過去。
風鈴蘭悶哼了一聲,頓時半跪在地上,嘶嘶的抽了兩口氣,好在並沒有摔到藍玉安。
“哈哈哈哈,大醫仙,你剛才不是很囂張嗎?!不是說我們攔不住你嗎?怎麼只過了這麼一會兒,就給我們跪下了?!哈哈哈哈!”
不能斷,她的靈力連着藍玉安的心脈,她若是此時出手,藍玉安凶多吉少……
風鈴蘭忍這疼痛,顫抖着雙腿一點點的站起來,此時此刻,她便覺得藍玉安這個人,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還沒完全站起來,又是一棍子直接打在了膝彎上。
“你們!莫要欺人太甚!”
“哎呦呦,大醫仙生氣了,我們好怕啊!”
朔夜凌風,天空中一隻白雁飛過,唳叫聲劃破了長夜,一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仿若從天際傳來:
“呵呵,年輕人,總喜歡為不相干的人受辱,白白丟了性命可不好~”
這聲音……是春回峰的大師姐——踏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