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換曲

繁華的都市裏，難能找到一片清靜之地。

或許是一個放着舒緩音樂的咖啡館，或許是一座山頂上的寺廟，還有那些小眾的傳承的文化。

梨園，坐落在京城的最北邊，雖然周圍都是拆了又建起的高樓大廈，但絲毫不能阻擋它在這林立里的別緻與靜雅。

但凡路過了，巧的是園子裏有節目，都會忍不住逗留一會兒，聽聽今兒唱的什麼曲目。

住在附近的，只消聽一個開頭，便知是哪一曲，因聽得習慣了，園子裏的曲也不是日日新穎的。

梨園的傳承有些年頭了，現在年輕人更多的是喜歡新鮮玩意兒，能靜下心來學習這些傳統東西的，是少之又少。

儘管如此，崑劇文化也沒有沒落，只要有節目，園子裏來往的人便多得是。

門頭上大大的“梨園”兩個字，據說是古時大家寫的，一筆一劃皆是學問。

園內，有玲瓏精緻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假山、古戲台、玉玲瓏等古代園林所包含的東西一應俱全。

整個梨園的建築風格完全參照蘇州園林風，若是來了京城旅遊的，多數會到這裏來走上一遭。

戲台上，一位戲子正咿咿呀呀唱着，他不時地根據曲子的節奏變換步伐，若是行家便可看出，這是個好功底的。

台下無一空座，有兩人結伴的，有成群消遣的，當然，也有獨自一人來聽曲的。

正聽得入迷時，票頭殷勤地帶進來一個男人，這男人還一身西裝革履，半長不短的發往後倒梳着，顯得精神。

因着是在北方，所以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也沒有多突兀，只是他那身高貴的氣質，教人想不注意都難。

好些個人都看了過來，尋思這又是哪個富家公子。

有一兩個常客，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都試圖打個招呼，但對方並沒有往他們這邊看，他們也不好去做點什麼。

男人看着心情很好，對帶路的票頭也回以微笑。

“三爺，您今兒也是來的及時，巧了我們有前面空座，這要是您晚來一點兒，我們可就沒有了”票頭是個年紀小的，剛進來一個多月，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待到這麼帥的客人。

他的本意是想說句漂亮話讓客人高興一下，但奈何嘴巴子不夠靈活，沒將前輩們的精髓學上手。

所以只說了這麼句沒意思的。

結果男人突然頓住了，側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絲毫不給他面子道“我記得我讓助理預留過”

“......”此話一聽，這小票頭心道不好，這是得罪了人。

但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多說多錯，趕緊將人帶到了位置上安頓好，忙去叫他師父救場了。

沈顧一進入園子，沈尋春就看到了。

他視力好，加上沈顧的身高氣質往哪兒一站，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更何況，他這個人本身就是個發光的。

沈尋春不動分毫地將這齣戲演完，一曲落幕，方才那一幕戲的所有演員到戲台中鞠躬答謝觀眾。

巧的是，他們彎腰的時候，沈顧正好在票頭的引導下落座，微微彎了下腰。他的位置在戲台的中間正下方，與戲台上的沈尋春正對着不遠，二人成了個對拜。

演員退場，看戲的人們開始閑談起來，多得是討論方才那齣戲的精彩之處。

沈顧是一個人來的，剛談完工作來得及，連衣服也沒換身休閑的，只是突然工作的時候想着來一趟，就讓助理定了位置來了。

坐下不消片刻，老票頭就帶着小票頭過來給沈顧道歉，好說小孩子不懂事說錯了話，還給沈顧倒上了茶說是贈送的。

看得不明所以的人奇怪得很，平日裏這梨園的東西都要收費，怎麼著還有送人的道理。

沈顧也沒那麼小心眼，只看了這長得稚嫩的小票頭一眼，擺了擺手不多說。

後台。

沈尋春喝了一大溫水潤喉，方才唱的時候，差點走了神，這可是大事故。

想到那個人來了，沈尋春對幫他擺弄頭髮的小小說了句“你把管家叫過來一下，我有事兒”

小小依言去叫了來了管家。

管家是除老闆之外這園子裏最大的管事，只要是大事，只要是上枱面的事，都得經過他。

“什麼？怎麼突然要換曲子？”管家聽了沈尋春的話，有些吃驚。

沈尋春臉上妝容未卸，只一邊摘髮飾，一邊看着鏡子裏站在他身後的管事說道“今天突然想唱遊園”

管家知道沈尋春向來是個脾氣好的，今天這樣肯定有原因。也不是什麼大事，雖然說每天園子裏的曲目早就排好了對外公示，但臨時換也不是沒有先例。

他想了想剛準備說好，那邊就傳來個聲音“憑什麼要給他換？”

是許言。

看到說話的人，管家瞬間頭疼了，許言這小子，肯定有的爭。

原來，待會兒那一場本來定的是《長生殿》，許言是大官生，而沈尋春只是個巾生，道理上來說，許言比沈尋春的戲份要多些。

但如果真按沈尋春說的要換成《遊園》，誰人不知，這可是沈尋春的出名曲目。那是他的主場，旁的人哪怕再花心思，也難蓋過他的風頭。

小小在後面左右看了看許言和沈尋春，默默退到了一邊去，等他們商量好再定待會兒做哪個造型吧。

管家也是左右為難，一個是紅了多年的台柱子，一個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小可人。

沈尋春倒懶得爭，他說要換，肯定是必須得換了，別看他好說話，實際上決定的事情，難改。

許言又是個不太肯服輸的性子，票頭掀簾來催，說外頭等的急了。

正當管家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沈尋春將頭上的假髮取下來，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劉海，端起桌上的保溫杯不咸不淡說道“顧三爺來了”

聽他這麼一說，許言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思索片刻道“換也行，但是你得帶我一起上”一派小孩子氣。

沈尋春側頭掃了他一眼，許言臉上還沒上妝，乾淨白皙的小臉上無一不透露着稚嫩，年輕就是好，不施粉黛的臉蛋瞧着也舒服。二人一站一坐，所以許言有些故意居高臨下的表情看人。

他點點頭道“可以，快去上妝”

他之所以會同意，一是沒時間再跟這孩子耽誤時間，二這也是對許言的一個提拔，他知道許言也喜歡遊園驚夢，那就多帶着學習學習就是了。

至於許言那旁的小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

還不是因為聽着了顧三爺的名頭，想着在人面前表現一番，落個好感。

近來，顧三爺來的勤快，都道是看上了許言，指不定對他有點意思。

沈尋春懶得計較這些，他自顧管好自己罷了。

準備好了，就開始準備入場，沈尋春見許言有些緊張，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果許言這小子還傲嬌，不着痕迹地躲開了。

沈尋春不覺好笑，這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