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曲又雲站起一半,見他如此鄭重,又坐了回去。
“說啊。”
顧言昭:“除夕那天,您是不是去過麗新花園?”
正是曲又雲回家在樓下被偷拍的那天。
曲又雲警惕起來:“你怎麼知道?”
顧言昭低了下頭:“那天我也在場,和您一起被拍到的那個男人就是我。”
這倒令曲又雲驚訝:“你怎麼會出現在那?”
顧言昭:“因為我住那,是公司分的宿舍。”
曲又雲在心裏張大了嘴,感慨了一會兒。由此看出,他也是無人脈無背景從零開始打拚的年輕人。
事業還沒走上正軌,花錢倒是大手大腳。曲又雲想起了昨天他送的那隻鐲子。
現在的年輕人,消費觀真是越來越前衛了。
顧言昭:“對不起,偷拍的那人是我的私生,我逮到過他很多次,一直跟着我……很抱歉連累到您。”
曲又云:“我說呢,他們閑着沒事拍我幹嘛,吃飽了撐的么……你那邊打算怎麼處理?”
顧言昭:“我還沒有告訴我的經紀人。”他是想先聽聽曲又雲的意見。
曲又雲點點頭:“我有數了,謝謝你的告知。你們那邊隨便怎麼處理,不用過問我的意見。”
顧言昭:“您平時不會被私生拍嗎?”
曲又雲漫不經心道:“我有什麼好拍的,不是在片場,就是在家。他們蹲我家門口只能拍到外賣小哥一天三頓敲我家門。”
顧言昭:“您吃外賣。”
曲又雲“嗯”了一聲:“自己一個人懶得開火。”
顧言昭:“外賣多不健康啊。”
曲又雲看他一眼,問:“你平時吃什麼?”
顧言昭認真回答:“在片場時吃盒飯,回家會自己做飯吃。”
曲又雲豎起大拇指:“會做飯的男生很棒哦。”
顧言昭不太好意思:“隨便做一點,不好吃,只充饑……”
她的微信震了一下。
曲又雲拿起手機,打字回了幾條消息。
她手腕上還戴着那條紅色的繩編手鏈,有點大,襯得腕子又白又細。
不知道是誰給她發的消息,她看着手機,不怎麼愉悅地冷笑一聲。
收起手機,曲又雲起身說:“我要走了,再見。”
顧言昭不知道她怎麼忽然又不開心了。
誰給她發的微信?難道趕回去有工作要忙?
他心裏一堆問號,卻難以問出口。
顧言昭想幫她拿行李箱,兩個人同時伸出手,搭在拉杆上。顧言昭的掌心覆住了她的小指,曲又雲條件反射把手抽回。
未免也太敏感了。
顧言昭:“我來吧。”
司機早就等在門外,顧言昭把行李箱拎進後備箱裏,又體貼地幫她開車門。
曲又雲深深地看他一眼:“你今天不回北京?”
顧言昭搖頭。
他已經訂好了明天去杭州的機票,準備一個試鏡。
曲又云:“好吧,祝你好運,晚上鎖好門,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自己。”
顧言昭:“……您在說什麼??”
深夜裏,甬路兩旁寂靜,路燈在明暗之間,曲又雲憐憫又無奈的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鑽進車裏。
車子啟動。
顧言昭退到路邊石上。
曲又雲把車窗搖下,露出半張臉,對他招手:“過來,有話對你說。”
顧言昭緩步上前,附耳。
曲又雲趴在他肩上,用僅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快速地囑咐了一句:“一定與劉爾藍保持距離,知道嗎?”
顧言昭聽覺神經遲鈍半拍。
他又聞到了她頸間那一縷風乾的玫瑰花香的味道,一觸即散。
曲又雲的車開走了,噴了他一臉尾氣。
他原地目送她遠去,抹了把臉,喃喃自語:“劉爾藍?”
車子離開溫泉小鎮,駛上公路,司機一腳油門,很快將佇立的人甩在身後。
前方一個車隊迎面而來,是節目組的車。蒙奇瑞將人全部拉來了溫泉小鎮,試圖組織一個轟趴。
曲又雲拒絕了他的邀請,一點不買賬。
管你什麼魔鬼蛇神,自己嗨去吧。
她已經提點過顧言昭了,希望那小孩能警惕一點。
關於劉爾藍那個女孩。
曲又雲欣賞她的草根精神,在垃圾經紀公司里磋磨了兩年,全年無休趕場子似的奔赴大小商演,沒有過硬的實力,沒有可靠的後台,但始終有一顆向上爬的心,頑強地在夾縫中求生存。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還挺感人,但曲又雲不會憐憫她,因為她過於不擇手段。
上進沒有錯。
毫無底線才是錯。
誰都不願意當墊腳石,遇見這種人最好離得遠遠的。
曲又雲的手機又嗡嗡一陣響。
拿起一看,蒙奇瑞拉了個群,把本節目的八位常駐MC全組在一起。
曲又云:……
給他閑的吧。
面無表情將群設置成免打擾,曲又雲安心閉上眼小憩了一會兒。
溫泉小鎮裏的全員轟趴才剛起了個頭。
蒙奇瑞:“小顧!小顧!”他找到在沙發上安靜坐着的顧言昭,搭着他的肩膀:“小顧,喝幾杯啊,酒量怎麼樣?”
顧言昭:“我酒量不太好,剛剛和又雲姐喝了一點,不能再喝了。”
蒙奇瑞:“哇!我雲妹竟然跟你喝酒?我約她不理我!居然跟你喝酒!見色忘義!”他開了一瓶香檳,硬塞給顧言昭,說:“她跑了就算了,你可別想跑,來來來,一起喝點嘛。”
勸酒大師在酒桌上都是不要臉的。
你一杯,我一杯,來一口,再來一口。
顧言昭還沒怎麼喝,腦子裏已經七葷八素了。
這時,許森手機響了。
許森娛樂圈老油條,酒局不少坐,最懂明哲保身,一直遊離在中心區外圍,可進可退,進能刷存在感,退能悄無聲息溜號。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趁人不注意退出包廂,在走廊上找了個安靜角落接聽。
許森:“又雲啊,什麼事?”
曲又云:“喂,森哥,你還和他們在一起嗎?”
許森低沉地笑了一聲:“他們還在裏面鬧呢,我出來清凈一下。”
曲又雲開門見山:“森哥,拜託您一件事。”
許森:“說啊。”
曲又云:“想請您幫忙照顧一下我們家小朋友顧言昭,他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沒帶經紀人,沒帶助力,酒量還不太好,我怕他傻乎乎栽坑裏……您既然在場,稍微費一點點心思……算我欠您一個人情,好吧?”
她在車上左思右想,越琢磨越放不下心,最終決定找許森幫忙。
許森拉開走廊上的窗戶,任由夜風吹在自己臉上,長呼了一口氣:“哎呀,受寵若驚啊——都多少年沒見你給我好臉色了,今天太陽打東邊落的吧。啥情況啊,為了一剛認識的小孩,主動上我這施捨人情來了。”
曲又雲暗啐一句老狐狸。
許森又道:“瞧你操這份閑心,他幾歲啦?你是他媽?你這麼盡職盡責,他經紀人應該給你開雙倍工資。”
曲又云:“……你吃槍葯了?”
許森默了默,軟下一口氣說:“沒事,喝酒了,情緒不太好。”
他覺得胸口一股悶氣紓解不開,他知道自己是因為為什麼,他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曲又雲捎帶着關心了一下他,勸了句:“你也少喝點吧。”
許森:“你也有多管閑事的一天啊。”
曲又云:“我是為自己,我只想平平安安渡個劫,可不想再節目播出期間鬧笑話。”
許森不想再聽見她的聲音,說:“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幫忙盯着點,你放心走吧,記得欠我一人情啊……”
曲又雲嘟嘟囔囔說了句什麼,聽不清。
許森把電話掛了,回到包廂里,看見顧言昭已經遠離人群挪到了沙發上。
他倒也還不傻,知道主動逃離酒桌。
只不過又被劉爾藍那姑娘纏上了。
那沙髮長到足以容下四個人,顧言昭坐在最邊上,劉爾藍緊貼着他坐,沙發餘下的空間能養只大熊貓。
劉爾藍側身對着顧言昭,翹着二郎腿,腳尖不安分在顧言昭小腿附近徘徊,只是始終沒有膽子光明正大蹭上去。她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半隻手臂都快藏在顧言昭腦後,從某個角度看,極容易造成曖昧的意味。
許森黑着一張臉,走過去,聽見他們在聊天。
劉爾藍:“你和又雲姐在一起相處的怎麼樣?壓力大嗎?”
顧言昭:“不啊。”
劉爾藍:“又雲姐應該是很有性格的一個人吧?”
顧言昭:“是啊。”
劉爾藍:“今晚怎麼沒見到又雲姐?”
顧言昭:“……”他應該是上頭了,眼神都有些飄忽,也沒什麼興緻聊天。
劉爾藍:“真羨慕又雲姐啊,從來不勉強自己參與不喜歡的酒局。”
顧言昭想起溫泉里她說過的話,道:“你也可以不勉強,誰都有拒絕的權利。”
劉爾藍一愣,笑了一聲:“哪有那麼簡單……”
顧言昭雙手揣在兜里,半合上眼睛,彷彿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了。
劉爾藍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說:“你是不是醉了,蒙導在前台訂了房間,我去給你要一張房卡,先送你回房間休息吧。”
顧言昭沒答話。
劉爾藍又捏了他一下:“喂。”
許森抱着胳膊聽了半天,知道該輪到自己出場了。
他清了清嗓子,假裝剛過來的樣子,說:“顧,拿着你的身份證到前台登記一下,剛剛前台錄入信息的時候出了點問題……”
顧言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好的。”於是起身乖乖地拿起自己的雙肩包,準備下樓。
劉爾藍:“哎……錄入信息怎麼可能出問題,我陪你去看看吧……”
許森攔了她一下,說:“好像是前台小姑娘大意,把名字記錯了,你陪他去幹什麼,小學生嗎,上廁所還結個伴。”
劉爾藍:“……”
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顧言昭已經溜出門不見了。
劉爾藍敢怒不敢言,幽怨地等了許森一眼。
許森權當沒看見,四處張望一下,問:“姜垣呢?怎麼沒見着他?”
劉爾藍:“他嫌無聊,回屋休息了。”
許森:“好沒紳士風度啊,居然把自己的女伴一個人扔在大廳里,走,我們找他理論去,他在哪間房?”
劉爾藍當然不可能真的上去找姜垣。
姜垣那個人私下裏性格不太明朗,既沒本事還自命清高,劉爾藍煩死他了,躲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主動去找他。
奈何許森難纏,只能打起精神應付。
許森拖了她五分鐘,然後拍拍屁股走了。
他雖然答應了曲又雲幫她關照顧言昭,但也不會面面俱到。
點到即止。
顧言昭但凡不笨,就該趁機快溜。
劉爾藍總算擺脫了許森,匆匆忙忙下樓,在公共區域轉了一圈,哪裏還有顧言昭的影子。
找前台工作人員試圖打聽顧言昭的房間號。
奈何五星級酒店的工作人員素質極佳,無論如何套問堅決不鬆口。
劉爾藍一無所獲,站在電梯前憤憤地跺了下腳。
許森回到自己房間脫下外套,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顧言昭誠懇地發來消息:“謝謝您。”
許森放下手機,搖頭笑了一下,心裏對顧言昭的印象終於有所改觀。
果然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