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馬迭爾決戰
這封信正是諸葛良佐寫來的。
寫這封信之前,他多次商量,終於見到了鄧美菱小姐。
一個是偽政府警察廳的高官,一個是商業女強人,倆人談的話題卻是鄭禮信。
這次他和以前不一樣了,滿臉的傷感,回憶起當初在老都一處,在鄧家生活的時光,非常值得懷念。
據他說,自從從政之後,才知道宦海沉浮,世事多變,伴君如伴虎,越是往上升遷,壓力越來越多,自己終究不是日本人,如今東北救國抗日聯軍多次進攻,氣勢如虹,真就不知道以後是誰的天下。
說了半天,鄧美菱慢慢對他多了幾分理解,答應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以合作。
這回來信,他是想見見鄭禮信,信里同樣說了難處,坦言自己懷念舊情,鄭敏那事風頭已過,山野小雄、山野村南態度好了不少。
諸葛良佐的意思是給鄭禮信找個立功的機會,到時候自己再美言美言,警察廳就不再通緝了。
這封信結尾的地方,他用血紅的印記寫下了:“您的朋友諸葛良佐。”
看着眼前的劉大鎚他們,鄭禮信背着手思考了很久,忽然問張不凡:“你覺得老夫子真的回心轉意了?”
張不凡點了點頭,馬上又搖了搖頭。
倒是劉大鎚氣呼呼地說:“這人心眼太多了,唯利是圖,不是好東西,好人能當漢奸,還飽讀詩書呢,他就沒查查啊,關東就能叫日本人長期統治了?”
鄭禮信叫人回復了,說自己身體不好,暫時不見面,至於以後是不是見面,再考慮考慮。
後來,褚胖子親自跑了兩趟,坦言該見就見吧,要是再這麼僵持下去,諸葛良佐放出話了,除了鄭禮信,連他老褚也得好好查查。
鄭禮信為難了半天,盯着外面曬太陽的兩個孩子,終究低下了頭。
這回諸葛良佐意思更直白了,叫他把濱江菜系寫下來,寫成厚厚的冊子,簽上自己的名字送給他。
褚胖子臉色難堪地說:“這傢伙盯上特別市市長的高位了,山野小雄吐口了,他準備用這個當成厚禮送上去,這份厚禮代表全市商家的態度,人家想名正言順呢。”
幾個月後,鄭禮信終於完成了包含心血的濱江菜譜,厚厚的一大本,字跡工整,詳略得當,封面是自己抱着濱江膳祖牌匾的照片,看起來無比精緻,透着一種厚重的精神。
這天,又傳來一個叫人氣憤的消息:諸葛良佐帶着一群偽軍,突擊審查了鐵路局賓館,抓走了不少人,其中有個出了名的異國美女阿廖莎。
不過,很快就釋放了阿廖莎。
條件是阿廖莎嫁給他,成為未來的市長夫人。
這種事要是放在以前,或許沒人相信,諸葛良佐長相平庸,根本就配不上選美大賽冠軍阿廖莎,可諸葛副廳長如今炙手可熱,純正的實權派人物,在世人眼裏倆人倒還算般配。
劉大鎚聽了之後撓起了頭,自言自語地說:“阿廖莎一直喜歡東家啊,她好看,性格開朗,股子裏都是正義感,不可能跟了那個癩蛤蟆,這裏面……”
“此一時非彼一時啊,大鎚,和阿廖莎好朋友一場,到時候咱得去捧場啊。”鄭禮信搶了話頭說。
沒過幾天,松江晚報都登出來了,警察廳副廳長諸葛良佐先生和蘇聯美女阿廖莎大婚時間定在了下月初八。
拿着報紙,鄭禮信長長地嘆了口氣,苦笑着說:“日子定的這麼快,阿廖莎是一口答應了,早早地結束這種現狀,就是不知道她未婚夫切科夫中校怎樣了?”
這段時間,他時常夜不能寐,滿腹心事的樣子,阿廖莎聰穎漂亮,怎麼竟然走了這麼一步,難道真就是貪圖老夫子的榮華富貴,還是另有他圖。
鄧美菱呢,幾次暗地交手之後,他已經沒落到了這種程度,再也沒出現過,真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麼。
臻味居產權在諸葛良佐手裏,已經日漸沒落,來就餐的都是一些老顧客,未來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他也不知道。
看似平靜的日子,他心裏一直在思考着大事。
這天悄然來到了劉福厚家裏,準備和四個老人說說話。
鄭敏犧牲的事爹娘已經知道了,悲痛之餘,都覺得這孩子死的有價值,一個女孩子竟然為了民族大義慷慨就義,也算是女中豪傑了。
剛續完舊,留下了錢朝外走,就見一個人走了進來。
是劉老狠劉坤,劉坤穿着一套偽軍破衣服,人還沒進來呢,就罵咧咧的,一副潑皮相。
劉福厚眼巴巴地看着他,訥訥地說:“柱子,柱子,我前幾天也是着急了。”
前些日子,彩燈婆子催了他很多回了,叫他去找找劉坤,看看能不能認回來。
鞋匠老頭就在戒煙所等地方放出風去,誰要是見了劉坤就捎個信,他爹娘沒死,等他回家。
這回,劉坤可不是認親來的,全然一副白眼狼的架勢,不光不認親,翻臉就罵上了:“老不死的,劉某人姓劉沒錯,要是說有祖宗,那也是劉邦,也不能是你倆這種殘廢……”
說話間,他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
“啊,啊,劉長官,我們是認錯人了,不過,這裏有些前朝的寶貝,說是給姓劉的,叫柱子的。”劉福厚獃獃地看了好一會,眼淚滾落出來,才聲音哽咽地說。
聽說有好東西,劉坤猶豫了下,跟着就進屋了。
不一會的功夫,裏面發出了哭泣聲和推搡的聲音,鄭禮信推門進去的時候,劉福厚手裏抄着一把尖刀,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情緒失控地厚道:“兒子,我殺了你啊,該死的畜生。”
……
從劉福厚家裏出來的時候,鄭禮信回望這個整潔的院落,心情複雜地說:“鞋匠叔,你大義滅親,也是我下不了手,劉坤做的壞事太多了,您老這是不像落個漢奸人家的壞名聲。”
正月初八到了。
馬迪爾賓館洋氣、時尚,在戰亂中保持了難得的貴族氣質,一個個紅燈籠,平添了幾分喜慶。
因為諸葛良佐早就和山野小雄他們說好了,今天藉著大婚之日,把幾個大事都定下來,比方說接受著名神廚鄭禮信的美食秘籍,當然也包括投降書。
另外,自己還要給特務機關奉上幾萬塊大洋的厚禮。
當然,他還有意思很明顯,就是當著這麼多軍警政界的人把婚禮辦了,聯姻阿廖莎,自己身份又提高了一成,這些事都辦好了,市長位置就勝券在握了。
鄭禮信、鮑惠芸、劉大鎚、張不凡等人穿着整齊,大大方方地進了大廳。
謝爾蓋經理一眼看到了他,警惕地四處看看,好心提醒說:“鄭老闆,今兒您怎麼來了,關東軍和市政組織委員會的人都在呢。”
鄭禮信微笑着點了點頭,叫劉大鎚回答他,大鎚義正言辭地說:“謝爾蓋,這是中國人的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山野村南代表特務機關出席今天的婚宴,他換上了便衣,身後站着十幾個軍士。
鄭禮信等人在熙熙攘攘的賓客中,自然地走着,找了地方坐好,山野村南朝這裏點了點頭,算是冰釋前嫌了,看樣子,一會就等着他投降了。
鮑惠芸不虧是大家閨秀,過去施施然地打了招呼,指着不遠處的鄭禮信說:“太君,鄭禮信東西準備好了,一會不會叫您失望的。”
她這麼做,超出了鄭禮信的想像,就在他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時,阿廖莎已經出現在走廊里。
她今天格外漂亮迷人,穿着那套選美大賽穿過的晚禮服,落落大方,美艷驚人。
她對着眾多賓客輕輕舉起了手,緩緩地招呼着,面帶微笑,輕啟貝齒,顯得高貴典雅。
她不由地看了眼手錶,轉頭尋找諸葛良佐,就見西裝革履的鄧耀祖欠身走了過來,解釋說:“今天是良辰吉日沒錯,諸葛廳長遇上了緊急公務,也是山野小雄太君關注的大事,馬上就來,沒準會給山野太君帶來一份厚禮。”
隨後,鄧耀祖環視了大廳里,松江晚報的褚胖子和一群記者都在,他小跑着去見了山野村南。
山野村南款步而來,面帶微笑,朝着貴賓廳走去。
鄧耀祖叫來了鄭禮信等人,開門見山地說:“諸葛長官交代了,今天好事連連,一個都不能耽誤了,咱們先把一件大喜事辦了,關東軍哈爾濱情報部接受鄭禮信的投誠,上繳代表商界的濱江菜系秘籍,以及投降書。”
說著,他就看向了鄭禮信等人,鮑惠芸和丈夫目光在空中交匯,她輕輕地打開了手提箱,展示了下。
裏面放着鄭禮信寫好的秘籍,看的清清楚楚的,旁邊是一份投降書。
山野村南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胸口輕輕浮動,心裏感慨道:“鄭禮信,哈爾濱城裏的一大名士,幾萬人的民意代表,美食界的領航人,和山野家族鬥了很久了,坐大牢都不屈服的人物,今天終於到來了。”
由鄧耀祖主持的儀式正式開始,他衝著外面打了個響指,兩個偽軍過來監督,其中一個瘦高個子的傢伙,雙眼炯炯有神,走過來的時候不由地看了鄭禮信一眼,順手重重地撓了撓胳膊。
褚胖子等人堵在門口,照相機全都準備好了,劉大鎚站在旁邊沒好氣地說:“多拍點俺東家,這是他多年的心血,咱們中國人的東西。”
鄭禮信站在了箱子跟前,對面是山野村南和鄧耀祖,他心情沉重地推了推箱子說:“拿走吧,我多少年的心血,希望到了你們那裏,叫每一道菜譜都能做出精美菜肴來。”
也不知道怎麼了,氣氛有些異常,現場沒人吱聲,都在靜靜地等着見證這個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