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快跑哇，禿子又來抓人了
“鬼魂聚集，怨念深重，全部收服帶回超度！”
佛音傳開，原本喧嘩且快活的氛圍陡然凝滯下來。
吃飯的、打鬧的、調笑的、罵街的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用見鬼般的表情看向張笙身後的黑暗角落。
“快跑哇，禿子又來抓人了！”在不知誰的吶喊聲中，圍坐在老槐樹下的村漢村婦，老人孩子發出驚恐的叫喊，隨即一鬨而散。
但四方卻各有佛光亮起，或是袈裟，或是托缽，將四散逃跑不及的陰魂收入法器，拘押起來。
很快原本熱鬧的大槐樹下，只剩孩子玩的木輪還在滴溜溜打轉，老人的木杖落在地上又彈起。
雲散月明，只剩滿地枯骨，遠處磷火星星。
張笙目瞪口呆的看着化成陰風四處逃竄的大小鬼魂們，后脖子上不覺出了一層白毛汗。
他修行至今，還是第一次見鬼，言談舉止竟然與常人無異，連他都沒有發現異樣。
轉過頭來，幾個和尚光溜溜的腦袋在月光下映出森冷的光。
看到張笙大呼小叫起來：“我佛慈悲，這裏還有一個呆愣的，快些個收服了好回去超度！”
說話間便圍了上來，各自擎出法器，照向張笙。
“你不逃，便知是與我西方佛國有緣。”
“莫要反抗，暫且在貧僧的托缽中歇息，受些佛法洗滌去了俗氣，遲早便送你前往佛國轉世輪迴享受極樂哩。”
張笙眉毛皺起，看得出眼前幾個僧人只是普通修行之人，仗着法器收些無辜鬼類。
自己好歹曾也在佛國混過，被主持老和尚寄予厚望，今日竟然被佛徒認作鬼類，簡直可笑。
但他還是耐下心思道：“轉世輪迴自有陰曹地府做主，為何西方佛國要插手輪迴？”
領頭和尚見張笙出言相問，頗有些驚疑不定，訥訥問道：“你不是生魂？”
張笙嗤笑一聲，放出氣息來，渾身頓時仙靈之氣逸散而出，整個人便有了超然物外之感。
“嚇，竟是位上仙！”和尚們頓時有些唯唯諾諾起來，手裏的法器舉起來不是，放下也不是，頗為尷尬。
領頭的和尚也客氣起來，喝退眾僧后，合掌行禮道：“不知是上仙，多有得罪。”
張笙淡淡還了一禮，追問道：“和尚有禮。為何要收集陰魂？”
領頭和尚答道：“戰亂之下死難眾多，陰魂聚散不得輪迴轉世，眾生多苦，故我等收攏陰魂，以佛法超度怨靈。”
張笙點點頭，和尚做法事超度陰魂，無可厚非。
“敢問和尚怎麼個超度法兒？”
談及專業領域，領頭和尚便滔滔不絕起來：“我等以法器聚攏陰魂，回到寺內先以梵音洗滌滋養陰魂七日，使陰魂轉為生魂。又佛法感化七日，待生魂佛性成熟，便可藉助菩薩之力送入西方佛國轉世輪迴！”
張笙聞言呆了呆，心想佛法超度不是送生魂去六道輪迴么？
陰曹地府的事兒，怎麼會被西方佛國搶了生意！
“胡說，轉世輪迴應該前往陰曹地府，從不曾聽聞要去什麼佛國！你們是哪裏來的妖僧，敢在這裏拘押生魂，胡作非為？”
領頭和尚見張笙突然發怒，且把自己這些人當做了拘押生魂的妖僧，頓時臉色大變，連連解釋道：“施主明鑒，我等是正經的和尚，絕非什麼煉魂奪魄的妖僧！”
“我等佛徒跋山涉水來到南瞻部洲，建立佛寺，平日無戰亂之時也會超度些個遊魂，此乃善舉，真不是收集陰魂做妖邪的勾當。”
和尚們連連解釋。
他們的法力雖然能收服普通陰魂，對張笙這般厲害的修士卻無能為力。故而害怕。
“施主有所不知，近來連年戰亂，慘死之人甚多，官府自顧不暇，已是無力轉生遊魂。日久月長便如施主所見遊魂遍野，纏綿村舍不去轉生，官府恐鬼魂聚集形成鬼蜮為禍一方，因此委託我等尋找超度。”
“我等雖是超度遊魂前往西天凈土，行使的卻是官府的公幹。”
有和尚從懷中掏出官府公文來，請張笙觀看。
張笙看了公文之後方才明白南瞻部洲的輪迴轉生情況。
原來南瞻部洲人族的生死輪迴，皆由官府掌控，生死皆登記造冊。
如某某年某某地年死多少人，當降生多少人，白紙黑字，官府大印蓋下便可或凝聚新魂，或送陰魂轉生。
太平年景還好，朝廷力量強大，官府管控得當，人口便可不斷增長，人族氣運凝聚，國運便可綿延。
若是遇到亂世，人人去爭那人間共主，無暇顧及生民，出現死人多而生人少的情況，便會遊魂堆積無法往生，人口驟降，人族氣運散落，國祚便會崩散。
此等輪迴之事，皆有南瞻部洲人族共主掌控，與陰曹地府無關。
當下便是戰亂頻繁的時期。朝廷散亂無力，官府力量薄弱，顧及不來許多遊魂，所以請些和尚超度。
既然是官府首肯，張笙也不便多管閑事。
畢竟和尚所言不假，成村成村的孤魂野鬼流連不去，確實是個大問題。
“如是善舉，諸位自便。”張笙抬腳朝土地廟走去，不再管和尚的閑事。
卻不成想，剛走出兩步，從地下冒出個陰魂來，一把抱住張笙小腿，哭喊道：“我等南瞻部洲子民，誰想去轉生到西牛賀州蠻荒之所！請上仙救救我等，我等生是這裏的人，死了也要做這裏的鬼！”
隨着一聲喊，土地廟前的空地上好似憑空種蘿蔔般，呼呼啦啦的冒出了幾十近百個鬼魂，都是方才逃脫和尚圍捕的，不知怎的大着膽子出現在這裏。
“上仙救命，這些和尚做的是強買強賣的強盜買賣，我等便是不轉生也不願離開舊土啊！”
“是哩，是哩。老夫聽說只有咱們南瞻部洲的人是人，其他地方的人連畜生都不如哩！”
一個小老頭鬼魂出現在廟門口，大聲叫罵：“糟瘟的皇帝老兒，竟然把自己的子民往西天送，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哩！”
此言一出，眾鬼魂臉色都是大變，到西天連人都做不得了？
立刻個個哭號起來，尋子覓爺，好不凄慘。
指着和尚大罵的有之，央求張笙救下被收服鬼魂的亦有之。
破廟之前再度熱鬧起來！
“你們這些鬼，好不知好歹！我西天有無量佛，有無量佛國，皆婆娑世界，無饑饉疾病，無……”有和尚聞言，站出一步試圖解釋西天凈土的好。
“無你娘的禿頭賊！”一塊磚從鬼群中飛出，砸在和尚的光頭上，頓時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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