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

“放開她！沒看到她手斷了嗎？”人群中走出一個英姿颯爽的中年女子，二話不說掄起右手，對着范之峰的胸口就是一拳頭。

“咚！”巨大的聲響，范之峰踉蹌後退，好……好大的力氣！女子身手敏捷，同時左手並掌切向范之峰的右手腕，逼得他不得不鬆開了扣住洛問秋的手。

女子輕巧巧拉着洛問秋胳膊，向後一帶，牢牢護在自己身後，氣憤填膺，怒目相向：“好不要臉，當街欺負女人。”

洛問秋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腕間一圈青紫、腫脹疼痛，尤其是靠近掌根的位置，顏色已經發黑，看着很是嚇人。中級力量系異能者增幅達到十倍，一力降十會，現在的洛問秋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虧，她記下了。

旁邊看熱鬧的人群沒有散盡，有些同情洛問秋的看着她被人強行拖走，心中不忍地暗自嘀咕：“兩個欺負一個，真是不要臉。”

但是，洛問秋畢竟和他們是一個任務小組，組長管教隊員，場面話又說得漂亮，誰都不好干涉，只得悄悄搖頭嘆息。現在終於有人為洛問秋出頭，眾人不由得歡呼起來：

“好——”

有認得這中年女子的，叫得更響：“原來是霹靂娘子，敞亮！”

這個女子，正是洛問秋在暗巷結識的蔡大娘。蔡大娘暴躁直爽，能夠動手絕對不會動嘴，和她一起出過任務的異能者都知道，送了她一個外號“霹靂娘子”。

蔡大娘名聲太響，范之峰一看是她，眼睛都綠了。這是踩了什麼狗屎、走了什麼霉運？竟然把這個脾氣火暴的中級力量系異能者勾出來了！

“姓蔡的！我管教自己的小組成員，關你什麼事？”范之峰色厲內荏地嚷嚷。

曾敏不認得蔡大娘，見她如此神勇，眼中閃過一絲煩躁：“這位女俠，可別冤枉人呀。我們仨是一個任務小組，洛姐姐和老大還是情侶呢。大家只是小吵小鬧罷了，怎麼就成了當街欺負人呢？”

蔡大娘捶了范之峰一拳，回身看到洛問秋露在薄薄春衫之外的纖細手腕，倒吸了一口涼氣，跳了起來：“傷得這麼重？這——”

她袖口一挽，雙手十指交叉，在空中轉了轉，指節之間發出“噼啪”之聲。廣場之上隱隱有旋風形成，繞着蔡大娘腳邊，捲起一陣煙塵。

有識貨的大喊一聲：“後退！”

勁力流轉之處，蔡大娘戰意熊熊燒起，她雙目微眯，死死地盯着范之峰：“這還不叫欺負？狗男女，來戰吧！”

范之峰見勢不妙，後退數步，哪裏敢和她正面對抗？他的聲音有些微顫抖：“我……我和你戰個屁。這是我們刑天小組的家務事，和你蔡大娘有什麼關係？”

蔡大娘冷冷一笑：“和我怎麼沒關係？”

她足下一點，飛身躍起，直撲曾敏而去。曾敏驚呼一聲，想要躲到范之峰身後。蔡大娘動作卻比她快得多，長臂一伸，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把她抓了出來。

“啊——范哥哥救我呀……”

范之峰倒是想攔，卻哪裏攔得住？

蔡大娘出身武林世家，家裏開了間武館，她從小習武，二十歲便獲得全國武術冠軍。末世后覺醒出力量系異能，雖說是中級，但遇到高級也不發怵。她要拖人，誰能攔得住？

曾敏尖叫着被拖了過來。

“啪！”一巴掌過去，“不要臉的賤人，敢說老娘的玉佩是你的？”

“咚咚！”兩腳踹過去，“無恥小人，敢污衊洛小姐偷玉？”

曾敏頭臉青腫，摔倒在地，唉唉痛呼，旁觀者議論紛紛：“原來玉佩是蔡大娘的？難怪難怪。”、“這麼說來，蔡大娘出手也是合情合理。”

范之峰又羞又惱，慌忙走上前，努力想要將曾敏救回。卻不料剛一靠近，一股勁風襲來，蔡大娘的大巴掌已經揮向他的腦袋。

“轟——”

同是中級力量系異能者，一個是武學高手、一個是白面書生，兩廂對比高下立分。范之峰根本擋不住蔡大娘的猛烈攻勢，當皮肉擊打的沉悶之音傳來，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抖了抖肩膀，嚇了一跳：“霹靂娘子名不虛傳，一言不合就動手。”

范之峰感覺氣血上涌，喉間一股腥味傳來，他心知受了內傷，只得頹然後退兩步，沒有堅持救曾敏。曾敏尖叫着抱住自己腦袋，渾身顫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微風拂過，蔡大娘停下了攻勢。

她側身而站，如淵停岳峙，令人望之生畏。目光如矩，掃視全場。這一番熱鬧足足吸引了近百人觀看，觀者無不興緻盎然、興奮莫名。

“我的名字，蔡玉敏。我有個弟弟，蔡玉慎，只是……已經過世。我和弟弟的名字，皆由這塊祖傳玉佩而來。各位如果不信，基地的異能者名冊中有記錄。”

人群里有認得蔡大娘的，高聲回應：“我可以證明！”

蔡大娘對着人群點點頭，指了指洛問秋，“兩個小時之前，因為無錢買水，我將這塊玉佩賣給了洛小姐。”

說完，蔡大娘指着曾敏的鼻子，咬牙罵道：“這個不要臉的，看中了玉佩，竟然污衊洛小姐偷玉。真是謊話張嘴就來，還什麼父母送的生辰禮物，編得有鼻子有眼的，卻連背面有什麼花紋圖案都不知道，我啐！”

“還有你……”范之峰眉心一跳，感覺有些不妙。

“還有你這個范隊長，為了討好小情兒，合起伙來逼着洛小姐認下偷玉的罪名，什麼狗屎隊長！還情侶？我呸呸呸！”

“洛小姐是女人，力氣小反抗不了，但她是珍貴的水系異能者。你一個力量系異能者，仗着力氣大欺負水系異能者，算什麼英雄好漢？”

圍觀者的怒火被蔡大娘點燃，頓時都跳了起來。

“狗男女，欺負人。”

“啊呸！水系異能者他們竟然不好好愛護？”

“這是哪個小組？太不要臉了，以後千萬別和他們合作。”

眼見得眾怒難犯，范之峰深吸一口氣，看着洛問秋，眼睛裏滿是企求：“洛洛，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欺負你啊？我只是一時心急想早點帶你回家，你幫我們給大家解釋解釋啊。”

他瞪了曾敏一眼，“都是一個小組，你洛姐姐對你一向都好，你這眼神不好認錯東西……真是害人。”

曾敏一聽，哪裏不知道大勢已去？她彎腰低眉：“姐姐，我給你認錯，我給你認錯。”她也真是能屈能伸，顧不得臉上、身上的傷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話。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姐姐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她在地上匍匐向前，爬到洛問秋腳邊，滿臉都是歉意，“姐姐，你手腕受傷了嗎？我來幫你療傷……”

洛問秋向後退了半步，讓開曾敏的手：“剛才你也說幫我療傷，卻偷了我的玉佩。”

“……”這話一說出，眾人都驚呆了。這反轉也太快了吧？剛才污衊姐姐偷自己玉佩，轉頭就藉著療傷自己當了小偷！

曾敏臉皮火剌剌地痛，她再不要臉，被這麼多人指指點點也有些掛不住，她強笑着從口袋裏掏出玉佩，雙手舉至頭頂：“姐姐，我是怕你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才幫你保管的。這……這就還你。”

看着這塊曾敏雙手奉上的、靈氣盡散的玉佩，洛問秋內心十分平靜。

凝神望向芥子空間，那透明屏障之後的靈田、果園、菜園裏，靈稻、靈果、靈蔬豐收在望。蔡大娘穩穩地站在洛問秋身邊，像棵大樹一般為她遮擋風雨。

洛問秋似乎感覺到師父的手掌輕輕撫過頭頂，袖籠之間一股梅花清冷香氣沁人心脾，師父說過：

“輸了也不怕，下次我們贏回來。”

“說不過也不怕，我們直接動手好了。”

洛問秋伸手拿起玉佩，微微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鎮靜的洛問秋讓曾敏內心升起一種惶恐，她抬起頭緊張地看着洛問秋，連呼吸都停頓了。

洛問秋輕嗤一聲：“想要玉佩，為什麼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她將玉佩拋給蔡大娘，遞了個眼色：“我手腕被范組長折斷，沒有力氣，勞煩大娘把這塊惹事的玉佩捏碎了吧……”

“不——”曾敏跪在地上，用雙膝爬行，蹭到洛問秋腳邊，抱住了她的腿，含淚哀求：“姐姐，求你了，別毀了這塊玉佩。我是真的喜歡它，我用錢買，用錢買還不行嗎？”

蔡大娘接過玉佩，這塊跟隨自己多年的舊物已經失去原有的靈潤，不知道為什麼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塊了。

她看着洛問秋，眼睛裏滿是信任：“捏碎么？何必呢……還不如賣個好價錢。”

曾敏看着玉佩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繼續軟磨硬泡：“五個……啊不，十個晶核，買這塊玉佩，好不好？”

曾敏淚如雨下：“看到它，就能讓我想到父母的愛，求你把它賣給我，給我在這個末世留點念想，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

“五十。”

聽到蔡大娘說出價格，周邊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什麼？一塊末世根本不值錢的玉佩竟然賣出五十個晶核的高價？太……太離譜了吧？

“好！”曾敏生怕洛問秋反悔，慌忙答應。

范之峰怒容滿面：“你瘋了？”

曾敏轉頭抱住范之峰的腿，擺出最柔弱的姿態：“老大，求你了，先借我一些。等將來，將來我都還給你。我保證！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信我一回吧？”

蔡大娘接過曾敏好不容易才磨來的晶核，將手中玉佩拋給了她。

曾敏一直牢牢記得她那個做了十年小三終於成功上位的母親說的話：“只要達到目的，臉皮有什麼用？”她根本就不怕別人罵，抱着玉佩再也不肯撒手。

洛問秋居高臨下看着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曾敏，心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拿到玉佩又如何？且看你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至於這個范之峰……洛問秋內心一片平靜：“我，退出刑天小組。”

“好——”人群里傳來響亮的喝彩。

“不——”曾敏和范之峰同時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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