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伽馬的撤退還算順利，那幾個機械士兵比他預想的要機靈，它們成功地引導那三輛蜘蛛坦克兜了一個大圈，讓伽馬順利地把貝塔接走了。

貝塔的傷勢不輕，不過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軀幹內的各個模塊，只是零件的大量更換和翻修，應該是用不了太久就能完全恢復的。話雖如此，看着自己的摯愛身受如此重傷，毫無意識地躺在面前，他木愣愣地握着她的手，悵然若失。

“沒事的，我相信她很快就能好起來的......”看到那個印象里總是冷靜又一臉嚴肅的伽馬黯然傷神，阿爾法站在他身旁安慰道。看着他一臉落寞的表情，貝塔也伸出左手，輕撫着他的面龐，“放心，這點傷不算啥，我這不還好好的嘛？”

......

看着助理和博士開始着手準備修復，伽馬依依不捨地退出了試驗台的操作區，他稍稍調整了一下狀態，儘管聲音還是有些嘶啞：“她的防區現在沒有人坐鎮指揮，暫時處於空置狀態，敵人有可能會趁虛而入，千萬要小心。”說完，他和博士打了聲招呼，轉身離開了研究室，帶着他的偵查小隊啟程趕回了自己的防區。

阿爾法和博士說起了這件事，博士擺擺手，“不要緊，我已經和少校說了，他會派出一個機動步兵連去接管防區。你就安心地做你的康復訓練，然後幫我照看下貝塔。”

“貝塔，我現在要做斷電操作了，要不你先歇會兒？”博士坐在電腦前問道，“放心，半天不到的時間就能給你修好，很快的。”

“我找到你說的那個歐米伽了......”她轉過頭看着坐在一旁的阿爾法。聽到這個名字，阿爾法大吃一驚，她猛然抬起頭，一臉震驚，“歐米伽，你見到他了？他在哪裏？他怎麼樣了？”阿爾法急不可耐地追問。

“不急，我們可以在修復的時候調取貝塔的記憶模塊進行回放，先讓她好好休息吧。”博士摸了摸貝塔的額頭，“放心，我們會去找他的。”說這話的同時，他按下了回車鍵，在指令的控制下，貝塔沉沉地睡了過去......

“來搭把手！”博士招呼助理過來，“去幫她把記憶模塊給讀出來，讓咱們看看她到底遇到了什麼。”

助理的手飛快的在鍵盤上飛舞，藉助記憶模塊的回放，他們終於知道了那天晚上的實際情況：

原來貝塔在那天晚上帶隊巡視前哨陣地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遠處有個留着一頭白髮的人影。想起阿爾法以前描述的特徵，和眼前的那人有點相似，她沒怎麼猶豫，帶着兩個小隊就追了過去。那人意識到被發現了，趕忙轉身逃跑。在追擊過程中，她通過那人隨身攜帶的武器，確認對面那人就是阿爾法之前說起過的白髮義體歐米伽；確認目標后，她加快了速度，但不巧的是，追擊的時候她誤打誤撞地沖入了敵占區，她帶領的小隊遇到了外星人的防守部隊伏擊，兩個巡邏小隊被全殲，她本人也受到了重創；至於歐米伽的行蹤，在她被外星人偷襲后，也沒法再追溯到了.....

阿爾法看着屏幕里的影像，看着記憶片段里那個狼狽不堪的他，身體微微地顫抖着；博士看着阿爾法的反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阿爾法一直以歐米伽作為奮鬥和前進的目標，她至今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能追上歐米伽的腳步，能和他並肩作戰；而現在，昔日敬仰和愛慕的對象卻淪落成了現在這麼不堪入目的樣子，着實讓她心疼。

“我要去找他！”阿爾法紅着臉，說話的語氣有些顫抖。

“你去哪裏找他？他可能早就跑了，現在他就一個人，又找不到他的終端信號，我們根本就......”博士還沒說完，阿爾法已經奪門而出了。

她快步走進營地，熟練地獲取了機械士兵的指揮權限，激活機械士兵后，她毫不猶豫地上車準備出發。博士趕忙追了過來，“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你......”可是他看到的，不是阿爾法，而是一輛運兵車疾馳過後留下的滾滾煙塵......

.......

阿爾法不怎麼熟練地駕駛着這輛卡車在空曠的荒野上疾行，雖然基礎課程中有傳輸過輪式載具的駕駛，不過她並沒有親自上手開過這種載具。車子顛簸了兩下，險些撞在巨石上。意識到自己搞不定這輛車，她只能停下車，從車廂後傳呼一個領隊，讓他來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位子上帶路。卡車慢慢地發動起來，她坐在車上，獃獃地看着前方，心思卻早已不在前面的路上。

歐米伽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阿爾法急於想知道這一切，而得到真相的唯一方式，就是快點找到他。順着之前報告中提到的方位，阿爾法讓領隊把車速開到最快，一行人快速而又通暢地穿過軍方的防區，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圍，希望看到那個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然而她找了好一會兒，周圍依舊沒有歐米伽的一點痕迹，阿爾法閉上眼睛準備歇會兒，這時，卡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在一聲爆炸聲中，卡車被整個掀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身旁那個坐在駕駛位上的領隊已經被壓得粉碎，阿爾法抱着頭驚叫着縮在副駕駛位；混亂中，一塊尖銳的金屬零件刺進了她的手臂，劇烈的疼痛感襲來，她躺在破敗的駕駛室檢查了下傷口，所幸這一下只是刺穿了皮質，沒有傷及內部骨架，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臂從破口處拉了出來。卡車後面的機械士兵也有不少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爆炸而徹底報廢，還能動的現在都已經端起了槍，四處尋找掩體開始警戒。這樣的爆炸，顯然是有人襲擊了她的卡車。其實換個角度想，平原上空空蕩蕩的，一輛卡車無遮無攔地開過來，外星人不論如何都能發現，而且只要發現了，對他們來說，優先開火總是不會吃虧。

阿爾法可沒工夫想這些東西，她吃力地打開副駕駛的門，爬出卡車。大致觀察了下情況，隨行的機械士兵損失了接近三分之一，剩下的士兵正端着槍四處警戒，搜尋敵人的蹤跡。阿爾法跳下車四下張望着，剛才是她走神了，不然推算下爆炸的位置，大致推算出敵人的位置並不困難。

“先看看這輛車吧？或許這樣可以......”正當她準備轉過身檢查卡車的時候，身旁的機械士兵開槍了。她大呼不妙，過於着急地想去找人，以致於都忘記了現在自己的情況：現在身處交戰區的她，手頭的兵力可能都無力自保，實在是太大意了！

不過現在懊悔已經沒有意義了，配合著遠處的炮火支援，外星人的尖兵正在快速逼近。沒有火力援助，人數也處於絕對劣勢的阿爾法，只能藉助着卡車的掩護，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擊敵人的進攻......

.........

歐米伽逃了整整一夜，終於甩掉了那些窮追不捨的外星人。他靠在牆邊坐下，回想起昨晚的情形，他始終覺得不對勁。首先他一直是沿着自己之前推進時的主攻方向逆向行進的，按理說方向是沒錯的，只是昨晚的情況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那些人看着既不像外星人，也不像軍方的突擊隊，當然也不是阿爾法，但那些來路不明的傢伙一看到他就帶着人追過來，為了以防萬一，在不確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他還是決定先走為上。

但仔細想想，其實情況也不是他想的那樣，那些傢伙和一撞見外星人，兩邊就打得不可開交，那說明他們應該是議會軍的分支，至少應該不是敵人。“也許我應該回去再看看，說不定我已經快回到軍方的勢力範圍內了，那樣我就安全了！”想到這裏，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地，經過了七十多天的孤軍奮戰，他終於找到了組織，一想到能和隊友並肩作戰，他一下子就來勁兒了，抄起槍動身出發...

......

..........

儘管阿爾法的指揮能力出眾，但是兵力和火力處於絕對劣勢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外星人的炮彈在身旁不斷炸開，撕裂着他們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線。看着極端不利的戰況，握槍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心裏泛起一絲涼意，這是她的第一次實戰，難道就要這樣一點也不順利地結束在這片荒涼的平原上？

正這麼想着，一發炮彈炸響在她身旁，爆炸的氣浪將她掀翻在地，爆炸的衝擊波震得她腦袋暈乎乎的，她趴在地上，看着外星人的先頭部隊步步緊逼，她趕緊翻身，從一旁撿起槍開始還擊...

...........

聽到遠處傳來的炮聲，他本來沒有當一回事，準備繞路走，畢竟這段時間為了自保，他已經習慣了避開戰鬥；但是當他看到遠處趴在地上的那個熟悉的人時，他瞬間打消了這個想法。

“阿爾法？！”歐米伽一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長了脖子，揉了揉眼睛。

“沒錯，是她！是她和外星人交戰。”歐米伽不敢怠慢，趕緊從背後掏出槍，不顧一切地朝向他們交火的方向衝去......

......

儘管阿爾法的槍法非常精準，每一槍都保證放倒一個外星人，但是敵人的速度太快，數量也實在太多，已經不是她用一把步槍能應對的了。敵人很快就圍了上來，她把步槍的最後一點電量用掉，猛地跳起來把槍朝着沖在最前面的外星人頭上狠狠地砸過去，隨着一聲沉悶的脆響，那傢伙被砸昏了過去。阿爾法丟下槍，拔出長劍開始和敵人肉搏。

外星人慢慢地端着槍靠近，收縮陣型，打算包圍她。用冷兵器對付那些持槍的突擊手，她很清楚這樣做的結果，抱着必死的覺悟，阿爾法揮舞着長劍開始了最後的攻擊，她向後滑步，反手執劍刺向背後的那個企圖撲上來的外星人，解決它的同時，順勢突出了包圍；面前壓過來的外星人舉槍開火，阿爾法用劍擋住，高溫的粒子束將她的劍刃快速地熔斷，她把手中那把已經報廢的長劍甩手擲向了那個開槍的外星人，將它擊倒....

這已經是手中最後的武器了，阿爾法拔出了她的短刀；話說回來，這把短刀還是歐米伽留給她的，她一直珍藏和使用到現在。她反手持刀，喘着氣看着面前不斷靠近的外星人。

這次他們沒有再衝上來，而是全都拉開距離舉起了槍，阿爾法心裏一驚，眼前的陣仗讓她無從下手，最後的抵抗看來也到此為止了，擺在眼前的結局只有死路一條了。她的手顫抖着，短刀也沒拿穩，掉到了地上，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讓阿爾法手足無措。

“歐米伽，我.....看來我要......先走一步了.......”她閉上了雙眼，等待着粒子束的彈幕將她吞噬.....

.......

“愣着幹什麼，快躲開啊！”當這個無數次回蕩在夢中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出現時，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與此同時，她被人用力推到了一旁，外星人密集的火力壓了過來，幾發熾熱的粒子束從她身旁擦過。她回過頭，剛才衝出來將她撲倒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歐米伽，原本俊朗的白髮已經髒亂不堪，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碧藍透亮。阿爾法獃獃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歐米伽，真的是你嗎？”阿爾法躺在地上，還沒緩過神來。

歐米伽無暇回應，他腳一蹬，起身的同時也拔出了劍，沖向面前那幾個外星人開始肉搏，劍刃飛舞，他還是當初那個斬殺機械士兵時的他，下刀毫不猶豫，快速而凌厲，甚至連招數也是一點沒變：振臂上挑，斬斷了一個外星人的手臂，接着是一劍橫掃，腰斬面前之敵；隨即他轉過身，收手的同時一劍刺向身旁的外星人。歐米伽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恍恍惚惚的阿爾法大喊：“快走！”

阿爾法趕緊爬起身，匆忙地撿起短刀，剛想衝上去幫忙，只聽歐米伽一身慘叫，他身旁的外星人趁他走神的空檔，一刀刺進了他的腰部。

它這一刀刺得很深，整把短刀的刀身全都刺了進去，直接將他的腰部捅了個對穿。歐米伽咬着牙，疼得渾身發抖，手中的劍掉在地上，看着手持短刀不知所措的阿爾法，他拼盡最後一絲氣力，聲嘶力竭地怒吼道：

“不要管我！快走！！”

歐米伽用力地把那個外星人推開，全身無力的他頹然跪倒在地，看着阿爾法逐漸跑遠，他欣慰地笑了笑，拔出了腰部的那把短刀，用這最後一把武器擊倒了一個試圖追擊阿爾法的外星人。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他如釋重負地躺倒在地......

外星人圍了過來，舉起了槍......

“來吧......開槍吧......”歐米伽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終時刻的到來......

......

槍聲傳來，耀眼的藍光在一瞬間將他吞沒。目睹這一切的她，萬念俱灰地癱軟在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