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讖
趙烺又醒了,這讓大家都鬆了一口。
二叔趙溶終於放心的繼續出差。在臨行前,趙溶交給趙烺一個盒子。而趙烺托他調查讖和右魯侯的消息。但關於那個夢,他一個字都沒有提。
田子防那邊已經確認過,死的和尚左右手都不缺指,他缺的是腳趾,雙一共缺了三根腳趾。
缺是都缺了,可位置和數量不一樣。田子防的判斷是,一個和一群和尚可能並不是一路的。
但他會抽空盯着這群和尚。為什麼是抽空?
因為趙烺昏迷的這幾天裏,又陸續死了很多人。到今天為止,所有挖掘屍骨的人都死了。
而這個範圍僅限於挖掘,法醫官和仵作老應沒有死,但老應的那個徒弟猴子死了。他就是當日在圍堰下指揮挖掘的人。
現在人人都在說那裏是明朝時的活人祭坑,誰碰誰就死。
這兩人雖然沒有死,卻也都請了長假不再上工。沖縣裏現在都是傳,是兩人替冤魂重新整理了屍骨才沒有被冤魂索命。
但這也正好證明了,冤魂索命是無稽之談,否則最先死的就應該是這兩人。
田子防的看法和趙烺一樣。更何況就算他真的信有冤魂索命,他也得抓個兇手出來交差。
接連發生的命案讓他焦頭爛額。而同時,沖縣之中也多了很多生面孔。趙烺昏迷之前遇到的缺指僧人算一撥,之後又來幾個遊方道士。而在這之後不久又來了一眾獨眼和尚。
獨眼!
聽到此處,趙烺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夢裏趙煥可是說了,要他吃右魯侯的眼睛。只有這樣才能續他的命。
那按照一般邏輯來分析,這右眼對右魯侯來說是特別的存在。為什麼不是雙眼而只是右眼?而這隻需要右眼和獨眼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一念至此,趙烺立刻起身來到縣城唯一的電報局。
原本他是打算拍電報給三叔,讓他們幫助查詢關於右魯侯的消息。可最後一刻,他還是把內容改成了報平安,並順便詢問大哥趙煥的行蹤。
那個夢趙烺不願意信,但很多事他也沒辦法否認。他發現自己腦子很亂,從來到沖縣之後就一直亂。
使勁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要甩出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當然,這除了讓頭變暈之外,根本沒有什麼用。
趙烺走回住處時發現門口有個人在等他,是一個大娘。遠遠看到趙烺,便主動走了過來。
大娘先是作揖,然後說道:“給趙二少爺請安,我是李二保的娘。不知您可還記得我那個苦命的孩子。”
李二保...這個名字趙烺心裏過了幾遍之後,一個憨厚健碩的少年形象在記憶中浮現。
對了,李二保。趙烺認識這個人,幾年前他來沖縣時認識了這個少年。在沖縣的那些日子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趙烺立刻說道:“李二保我當然記得,我還到您家吃過飯。他....”這時趙烺看到了她身上的喪服。
大娘一臉悲痛的說道:“死了,他也去挖那活祭坑。”
趙烺趕緊上前,說道:“請節哀,有什麼事咱們裏面說。”
進屋落座之後,大娘一邊哭一邊講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眼下軍閥混戰,他們家中原來生意已敗。二保為了貼補家用,才會為了懸賞參與那次挖掘。結果昨天他也像其他人一樣死了。
明天就是三日出殯大日子,可家中卻拿不出這筆銀錢。大娘偶然知道趙烺也在沖縣之後,便來想要向趙烺借一些銀錢,好將二保體面的下葬。
聽到昔日玩伴的遭遇,趙烺內心十分悲痛,立刻取出二十塊大洋交個大娘。並反覆強調這不是借,不需要還。出殯之日一定要通知他,他要去送李二保最後一程。
送走李家大娘之後,趙烺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語。
第二天,趙烺參加了李二保的喪禮。
一個自己熟悉的人死去,對趙烺造成的衝擊,要遠比十幾個無關者死去大得多。
趙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叔伯和兄弟,還有許多他認識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們之中也有離開,自己是否也會想這些人一樣悲痛。
如果給那關於讖的夢是真的,那先死的很可能是自己。到那時,他的親人們是否也會像眼前這些人一樣。
一念至此,趙烺在心裏對自己說:要活下去!
葬禮結束之後,李家大娘拉着一個少年找到趙烺,說道:“趙二少爺,多虧了你我才能把這葬禮辦的風風光光。謝謝您。”
趙烺連忙說道:“不客氣不客氣,二保是我的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李家大娘接著說道:“這是二保的弟弟三保,三保叫人。”
少年竟然直接跪在趙烺前面,一個頭就磕了下去:“二少爺好。”
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的趙烺趕緊將少年攙起來:“使不得,使不得..”
大娘說道:“趙二少爺,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無以為報。我想就讓三保跟在你左右伺候着,替我們全家報恩。”
趙烺是打心裏想要拒絕的,畢竟他自己很可能也是一個將死之人。但當大娘也跪倒在他面前之後,他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拒絕了。
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個小弟,趙烺感覺還真的有些奇怪。回到住處,讓王媽給三保收拾了一個房間。既然答應了李家大娘,那就真的要帶好這個孩子。
趙烺問三保:“今年多大了?”
三保恭敬的回答:“十七了。”
趙烺說道:“以後跟着我,我會好好照顧你。”
三保搖頭:“俺不用照顧。俺娘說了,俺跟着您,伺候您,是為了報恩。”
趙烺說道:“你娘也說了,以後一切都聽我的。”
三保想了一下,好像也對,於是說道:“哦,都聽您的。”
趙烺微微點頭,說道:“好,現在吃飯,吃完睡覺。”
“是少爺。”
從第二天開始趙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進行調查。除去每天回家看一眼娘之外,三保都會跟在趙烺身邊。
然而調查並不順利。缺指的僧人依然在為死去的人進行超度,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的行為。至於趙烺關注的那些獨眼僧人,卻始終沒有任何進展。
這些獨眼僧的行蹤詭異,兩人在沖縣中轉了兩天,也只找到了一鱗半爪的痕迹。
與缺指的僧人不同,這些獨眼僧人很少進入縣城。他們的活動範圍要更大,極少在某處長時間停留。更重要的是,一般人很難分辨兩波僧人的區別。
好在三保在本地人緣非常好,而趙烺也的確不太差錢。一個個不專業的暗樁眼線就這麼佈置了起來,並且漸漸成了規模連成了網絡。
但他們倆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網絡傳來的第一個重要消息,卻是與二保有關的。
剛剛下葬沒有幾天的二保不見了!
當趙烺和二保娘倆趕到墳地的時候,看到墳已經被挖開,棺材被撬,裏面的二保屍體已經不見了。
二保娘直接暈了過去,三保的臉色也變得及其難看。趙烺很想安慰他們,卻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幫他們在找回二保的屍身。
他們不是第一批來這裏的人,因為被挖開的墳也不止這一座。這個小山坡上還最近下葬的新墳被挖開,屍體也都不見了。
趙烺數了一下,能看到的就有三個,具體數字可能會更多。趙烺沒有去打擾那些悲痛中的家屬,而是走到看熱鬧的人群中。散出了一包捲煙之後,對這些墳里埋的人也都有了了解。
果然不出所料的與那座橋有關。這片小山坡上的新墳里埋的都是新死的苦力。普通人家也只能埋在這樣的地方。
一夜之間,這些新墳都被挖開,屍身不見蹤影,恐怕這沖縣恐怖的流言又要再誇張幾分。
這一次田子防來的要比趙烺他們晚一步。身穿制服的警察立刻包圍了現場進行勘查。
也算半個專業挖墳的仵作老應檢查之後確認,這墳是從外面挖開的,手法很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勾當。
先是死人,然後又偷屍,還能有什麼更驚悚的事?
警察署接手之後趙烺便和三保一起將他娘送回了家。囑咐他在家裏好好陪他娘,自己一個人回到縣城郵局詢問有沒有自己的電報。
果然有了回信。三叔已經知道了讖的事並且在查,但依然沒有大哥趙煥的消息。
腦中尋思各種事情的趙烺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在回住處必經的一個巷子裏,趙烺被兩人一前一後堵住去路。
站在趙烺對面的男人從懷裏拔出短刀,陰陽怪氣的說道:“聽說這位少爺您樂善好施,兄弟我最近正好手頭有些緊,所以特意前來想借點小錢花花。”
趙烺心想,原來是遇到劫道的了。看來是因為這些天他和三保的活動被人盯上了。古人云:財不露白,果然十分有道理。
劫道這種事趙烺從來都只是聽說,可從沒有親身經歷過。
趙烺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的害怕,而是感到有些荒謬。這大白天的又是在縣城裏,真可算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了。
回頭再見到田子防,少不得要好好貶損他幾句。那神鬼之事是在能力之外也就算了,大白天就在縣城裏被打劫,你這警察署署長可是難辭其咎的。
趙烺沒有準備做任何反抗,能夠只破財就消災,對一個有錢的少爺來說,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