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隻蝙蝠
“我好像墜入了愛河。”課間休息時迪克癱倒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語。
“什麼?”坐在他旁邊的同桌說,“你又換女朋友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說的是個男人。”
“……”同桌緩緩坐直了。然後他緩緩往遠處挪了挪屁股。
“是親情,哥們。你說兩個初次見面講話不超過十句的人,什麼情況下才會再次聯繫?”
“我還在想你說是‘親情’是什麼東西……回老家的時候碰見了個志同道合的兄弟嗎。”
迪克甩了下筆桿,沒好意思說是覺得遇見了個爹:“咳,差不多吧。”
“那還不簡單,他年紀比你年紀大還是比你小,哦工作上的前輩是嗎?那就藉著求教的名義多吹點彩虹屁,刷幾次臉熟,這套路你追女朋友的時候不是很熟悉了。”
迪克遲疑了下:“但我覺得他對我印象一般,我們交談的時候一般都是我在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會他心情不太好。我是說,雖然當時我們在進行一項不怎輕鬆的工作,心情沉重很正常,可是他一看就是那種準備充分穩操勝券的類型,不可能因為點小麻煩影響心情。好吧——實話實說我就是覺得因為我。”
“而且他最後還把我扔在港口連個出租都沒幫忙叫。”
“什麼?”同桌一時難以置信,“還有人在初次見面的時候會討厭你?這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年輕人說著說著逐漸頹喪,“我想起來了,我還沒問過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也沒有聯繫方式,想找人都找不到。”
同桌拿筆的手微微顫抖:“連名字和長相都不知道,網戀要謹慎啊朋友,你不知道網線對面是男是女是人是狗的。”
“……”是蝙蝠。而且去他媽的網戀。
隱藏身份的蒙面義警哀嘆一聲,把臉埋進了手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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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您至少應該把那個孩子送到車站。”阿爾弗雷德今天第三次提起這個話題,當時摩西正在邊給自己纏繃帶邊盯着蝙蝠洞的計算機屏幕,老管家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現在肯定覺得您不喜歡他。”
“我當然沒有。”摩西回頭震驚地說,“他為什麼會這麼想?毒藤女身上都是毒液,我不能讓她和夜翼呆在同一個狹小的密閉環境裏。”
阿爾弗雷德的視線在他身上交錯的舊疤痕上不動聲色地掃過:“所以您自己就沒問題?”
“蝙蝠俠的制服能防腐蝕。”摩西毫不在意,思緒短暫地被帶回到昨天晚上把毒藤女艾薇送回到警局的時候。
身上生長着奇異紋路的女人半途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倒在蝙蝠車後座時驚了驚:“你對女士可真粗暴。”
“別再和小丑合作。”開車的人恐嚇她,“不然下次就不是斷幾根骨頭這麼簡單了。”
艾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可真討人厭。”她嫵媚地說,“但是看在你比其他人更有趣的份上,只要不對我的植物動手,隨便你怎麼說。”
摩西懶得理她,雖然毒藤女確實長得很好看,但她對人類可沒有對植物那麼友善。
但艾薇還是鍥而不捨地和他搭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傢伙雙手都被銬住、半死不活的時候還缺乏緊張感,就好像知道蝙蝠俠不會殺她似的:“我聽說過你,昨天晚上你也出現了,哈莉很生氣,因為她的布丁從來沒有那麼在意過其他人。”
“她會再見到我。”摩西冷淡地說,“只要你們不停止犯罪,我就會一直盯着你們。”
“真可怕。”毒藤女說,“其實那還挺不錯的。”
接下來直到警局門口都一路無話。
見到滿身傷痕、看上去狼狽地在下水道里摸爬滾打了一晚上的戈登局長之後,摩西提着毒藤女的領子扔她到警車裏:“交給你們了。”
“我說你就不能紳士一點,蝙蝠?”毒藤女躺在後車座上仰着頭看他,“對了,為了報復,我決定告訴你,小丑很厭惡你。”
戈登插話:“他厭惡所有正常人。”
毒藤女說:“小丑覺得‘糟糕的一天可以使所有人變成他’,這座城市會永遠在泥潭裏和他一起沉淪。現在你出現了,雖然這麼說很噁心,但人們會覺得城市的晚上有光照進來,是吧?”
一旁的戈登怔了怔。
“有光的地方植物就會生長,小丑不喜歡植物。”艾薇笑了一下,“我等着你們戰鬥到兩敗俱傷的那天。”
她被帶走了。
局長目送警車走遠,回過頭對蝙蝠俠說:“我倒是沒見過她一次說這麼多話。”
摩西搖搖頭:“她說得對,這只是個開始。”
“……你真的打算把這座城市背在自己身上?”戈登終於忍不住問,不是作為警察,而是作為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的普通人,“我在這裏工作了十幾年,看着她從黑幫林立到瘋子頻出,到最後所有人都覺得只有核彈才能解決問題。雖然我這麼說可能很打擊你,但你只是一個人。”
“我比你想像中的更了解她。”蝙蝠俠聲音依舊穩定,“相信我,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這還不是……?”戈登喃喃地重複,他想問你又是誰?一個瘋狂的人還是一線之隔的智者?如果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你遇見過什麼比生活在這片泥潭裏更沒希望的境地?
他其實更想問,這世道正義者踽踽獨行,孑然失其侶,或者飛蛾撲火,或者被深淵吞噬。既然有人並非盲目自信而是早有預料,又怎麼還能還有決心站出來與地獄同行?
但他一回頭的時候,發現那麼大一個蝙蝠俠已經不見了。
“……”
一大堆疑問被迫從喉嚨里吞下,這感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局長上了年紀有些彎折的脊背都不由得綳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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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束,摩西倒是沒想太多,他覺得戈登局長應該是個難得的好人,就是在內憂外患遍佈的哥譚獨自戰鬥、生活有些艱難。他女兒芭芭拉年輕漂亮,老父親卻在工作壓力下瀕臨禿頭,走出門活像三代人,誰見了不唏噓兩句。
阿爾弗雷德覷着他的表情,冷不丁開口說:“雖然我一直以來都很感謝您對我的信任,但正所謂了解是信任的基礎,我對您的過去一無所知,而這份空中樓閣般的關係實在讓人惶恐。您是否願意抽空為我解釋一番前因後果呢?”
他沒錯過回過神的青年人面孔上一閃即逝的尷尬。
摩西實在不知道怎麼說。
解釋自己的來歷這個問題他逃避了很長時間,因為阿卡姆搞事拖到現在也沒能解決。但是困難總要面對,蝙蝠俠不是逃避的人——屁。
他現在只想假裝自己是個啞巴。
說什麼呢,雖然他現在是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但是其實也處在失憶狀態。摩西比普通人唯一多了解的就只是平行宇宙,他知道大部分情況下世界上都應該有布魯斯·韋恩,而布魯斯應該與一些人認識、並且發展成或朋友或親人或敵人的關係。
難道他要對着管家說,儘管這個操蛋的世界我們還互相不認得,但隔壁蝙蝠俠和阿弗已經合作幾十年了?先不說有沒有證據,系統也拒絕對普通人泄露太多。
系統:“那會導致頭腦混亂陷入瘋狂。”
到最後摩西也只能盡量調整措辭、選擇性地說:“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和哥譚類似的地方,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某些必要的理由。不用太過深究,阿弗,請相信我們的目標都是讓這座城市變得更好。”
我的目標可不是這個。阿爾弗雷德心想。而且,有什麼必要原因是非得讓一個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去犧牲最好的年紀和一群罪犯死嗑的?更何況看韋恩先生身上的傷痕與利落到反常的身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哈,和哥譚類似的城市,那還真夠相像的。
他心中升起了些年長者未能盡到保護義務的憤懣和無力感,但仍然不忍心苛責這個明顯不願意多談的青年,於是體貼地轉移話題道:“關於這次波及到紐約的鱷魚人出逃事件,您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