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蓋頭
許若華好笑地一睨:“我和她?怎麼結?”,仍是配合著經理,一起推動着劇情。
而南佑疏心裏不淡定了,在她的印象中,結婚是一生的大事,她爸和王梅結婚的時候就是,家裏難得奢侈了一回,宴請了親朋好友,還破例放了一卷鞭炮,那天所有人都還算開心,除了她。
南佑疏也知道,這是劇情所需,但就是覺得怪怪的,心裏的小心臟好像要跳出喉嚨口了似的。
想了半天拒絕或者折中的辦法,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姐姐是個演員,這種戲碼橋段應該是不放在心上的,自己要是反應太大又顯得有些思想腐朽和不識抬舉了。
畢竟,多少人都想和自己的姐姐,舉辦一場婚禮,相伴一生。
經理陰陽怪氣地說道:“雖然這是日本,但是看你們是中國的旅客……中國婚禮,古有六禮:一問名,二訂盟,三納彩,四納幣,五請期,六親迎即婚娶也。省去繁瑣的步驟,你們直接拜堂就是了……嘻嘻……注意,要表現出深情,好像那個人就是你一生摯愛一樣……作為獎勵,拜完堂,就立馬入住本酒店哦嘻嘻。”
隨後,有剛剛狂歡的人群中,有兩人端了兩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又將木盒打開,是一邊長三尺的正方形紅圍巾,也就是“蓋巾”,俗稱紅蓋頭。
本來這個環節一般都是為一對男女設計的,但沒想到許若華突然光臨,自己又被囑咐取消追逐戰,還不能突然發出大聲音嚇人,這完美主義的老闆犯難得抓耳撓腮,突然,老闆靈機一動。為了讓許若華獲得絕佳的遊戲體驗,他給這個環節稍作了作改動,送上了兩條全新的全新的紅蓋頭。
南佑疏盯着那條紅蓋頭,一聲不發,好像要給那條紅蓋頭盯出火來一樣,殊不知,她的臉也紅的似火,只是在密室里忽明忽暗的光下,許若華沒有發現。
許若華用手指輕挑紅蓋頭,蹲下身,用桃花眼盯着南佑疏:“放輕鬆,就當和姐姐演一場戲,讓你看看我的老本行。”然後見南佑疏沒有明顯反抗的情緒,摸了摸南佑疏的頭,將紅蓋頭蓋在了她的頭上。
南佑疏被蓋上紅蓋頭后,人一下子有些飄飄忽忽的了,紅蓋頭沒有眼罩那麼厚實,她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女人也起身緩緩為自己帶上了紅蓋頭。
喜慶的音樂隨之響起,人群也開始狂歡祝福,好像一場正真的古代婚禮一樣,只不過性別不一樣。許若華像風流縕藉的豪門小姐,她則像一個朝乾夕惕的寒門小丫頭。
經理大聲道:“開始拜堂!”,南佑疏感覺到對面的女人一下子進入了狀態,暗自安慰自己不要慌張,也跟着女人和現場的氛圍認真起來。
“一拜天地!”許若華轉過身去時,故意很慢,像是等着南佑疏一樣,等南佑疏也轉過來了,兩人一起對着“天地”鞠躬,略表對天地聲明的供奉。
“二拜高堂!”拜高堂本是對孝道的體現,這裏沒有二位的“高堂”,於是二位便又轉了身,向著面前的手持凈瓶、楊枝的觀音立像拜了拜。只見觀音,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點紅。凈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在暗暗的燈光下,面容也凈顯慈容。
“夫妻——對拜!”,旁邊的npc又遞給了兩人一對連着的紅繡球,一人拉着一邊,接下來就是要兩個人對拜了。
南佑疏緊緊地盯着蓋頭外,女人模糊的一舉一動,她看不清,但此時的她更怕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她的手心已經出汗了,有點粘膩,心裏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麼感覺。
許若華有點調皮地微微扯了扯繡球,示意她可以彎腰了,南佑疏不管自己紅到發燙的耳朵尖,和女人一起彎腰,緩緩對拜。夫妻禮畢,往後餘生理應相敬如賓。
這時兩人的蓋頭卻同時被人掀開,紅蓋頭落地,許若華卻不為所動,只認真盯着南佑疏看,臉上浮起盈盈笑意,桃花眼中似有一湖汪汪的潭水,帶着款款深情。
南佑疏一開始因為突然的變動,慌亂了一下,然後看眼前的許若華仍然繼續着儀式,突然想到經理說,入住酒店的條件,除了結婚,還要表現出深情,恐怕是密室的突擊檢查。
看着女人安定的神色,南佑疏也很快冷靜下來,被許若華一起帶着重新進入了狀態,此時女人那雙好看的眼睛正盯着她看,雖然平時她看人總是淡淡的,此時看向南佑疏,卻有說不出的明澈。
南佑疏知道了,為何西周周幽王願意為了褒姒,點燃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美人一笑。商紂王帝辛又為何願意放任蘇妲己牝雞司晨、禍亂朝綱,導致政治昏暗、國力衰弱。如果美人都如許若華這樣,恐怕自己也把持不住,心甘情願做了昏君,只為見美人丹唇逐笑開。
許若華此時的表情和神態,讓南佑疏覺得她真的好像迎娶了自己一生的摯愛一樣,眉目生情,看她,如看一顆閃閃發亮的明珠,是如此獨一無二的,想要仔仔細細地呵護着、藏起來。
只可惜她已經同姐姐生活了幾天,有些了解姐姐了,有時候她看個垃圾桶也一樣深情……終究還是她魅力太大……而此刻,恐怕只是為了演繹劇情。
南佑疏心跳得越來越快了,心中想,如果能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就好了,她不想結婚。於是看向許若華的眼神中也帶了一絲柔情似水,雖然透着少女未懂事的青澀和迷茫感,但卻有種心甘情願。
在他人眼中,小小的女孩在這場名為“結婚”的遊戲中,已經是超常發揮。
經理表面還是敬業地不動聲色,內心裏面的他已經鬼哭狼嚎了。
不虧是影后許若華,把密室逃脫的劇情玩成了一場電影情節,本來突然掀蓋頭,大多數人都是錯愕、驚慌、扭捏甚至笑出聲的都有,像她們這樣……真真正正演完任務需要的,還是頭“一對”,也因此逃過了懲罰。
經理心想,除了許若華,旁邊這個小女孩,也居然沒被許若華的演技壓住,抬眸的神情也是極其恰到好處。莫不是是哪個小童星?自己眼拙沒看出來?經理默默在心裏將所有稍微出名點的童星與眼前氣質清冷的小女孩一一對比,卻發現沒有一個對的上的。
比經理更驚訝的,是許若華。她自己從小不算天才,但是勤奮,穩紮穩打如願以償地報考上了中央傳媒,之後一直默默磨練自己的演技,靠着自己艷如桃李的面容和出色的演技,慢慢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一般和她對戲的人,都容易被壓——也就是觀眾只看得到她。一般演員是不想和她搭戲的,得拿出比許若華更飽滿的情緒,才能不讓自己被掩沒。
剛剛的南佑疏倒是令她有點吃驚,本來已經做好女孩被嚇得驚慌失措,不敢繼續的準備了,沒成想這小傢伙不但飛快地冷靜下來了,還給劇情順利演完了,雖然演技這方面,一眼還能看到很多瑕疵,但也算非常不錯了。
一時間內,經理和許若華都走了走神。直到密室逃脫老闆拿着對講機提醒經理,才又開始了密室劇情。
“很好……嘻嘻嘻,你們讓我們谷野櫻花酒店的人大開眼界!你們的房號是1203,這是房卡,我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經理帶着一群npc快速地撤走了,又只剩下了許若華和南佑疏。
南佑疏抬頭望向許若華:“姐姐,你演的好好……剛剛我表現還可以嗎?”,許若華彎了彎眉眼:“當然非常不錯,今天晚上一起去吃好吃的,你來選,不過我們先得從密室里出去——”
兩人一同刷了房卡,1203的門“吱呀”一聲緩緩彈開,兩人剛進去,房門自己關上了,剛剛還有一絲光,房間內一絲光都沒有了,伸手不見五指,兩個人貼在了一塊。南佑疏試了試,門緊緊反鎖了,南佑疏看向許若華搖了搖頭,示意出不去了。
許若華揉了揉額頭,越來越後悔自己帶她來玩密室逃脫,到現在女孩都沒表露出特別的害怕,更沒放聲大哭,只是俞加粘她了而已。
房間的老式電視機突然一陣小聲的呲啦,是沒信號的那種雪花屏,在極其安靜的密閉空間裏顯得格外得刺耳,令人有些焦躁不安。
許若華想關掉,卻沒反應,許若華認命地嘆了口氣,將南佑疏的小手攥在自己手裏,藉著微光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是一件日式的房間,有一個小小的榻榻米,一部破電視,一面櫥櫃置物架,還有一個矮桌子和四個蒲團。
許若華仔細回想了之前的劇情,跟南佑疏說道:“不怕,我們現在應該是要找那個幾個人看了,七天之內人就沒了的錄像帶,你看,這個電視機是要有一個錄像帶才能放的,說不定能拿到有用的線索。”
南佑疏點了點頭:“嗯,我不怕的。”許若華全當是小孩在打腫臉充胖子,結果南佑疏是真的不怕,很快就觸動了置物架那兒的機關,找到了一盤標註着“白井”的錄像帶。
隨着將錄像帶放進去,電視也不再發出令人煩躁的呲啦聲了。而是開始了一段卡卡的影片,兩人坐在了小蒲糰子上,貼得更緊了,她們都知道影片內容至少不是能逗笑的喜劇……
影片講述了原來很久的時候,有一對母女,有超能力,母親還好,只能預知人的內心想法,可女孩“芳子”不但繼承了母親的特異功能,還多了個令人恐懼的能力——能左右人的生死。
此前母親一直以自己的超能力賺錢工作,由“芳子”的叔叔帶領,接受各大記者的盤問,紅了一大把,也賺了不少錢。
這次採訪會如期進行,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一群人開始鬧事,向“芳子”的媽媽丟臭雞蛋,罵她裝神弄鬼,賺騙人的錢,“芳子”的媽媽額頭被砸出血了,而旁邊的叔叔卻還在直播。
沒錯,是叔叔請了這幫“演員”來鬧事,因為這樣才有熱度,到時候再來一個轉變坐實“芳子”媽媽真的是超能力者,就能賺更多、更多的錢。
但叔叔沒想到,在暗處觀察到一切的“芳子”因為自己的媽媽被這樣對待。怒火中燒地看向了鬧事的帶頭人,“芳子”媽媽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大喊“芳子不要!”結果為時已晚,穿着西裝的大男人猝然倒地,嘴巴長大,眼中是無限的驚恐。
全場亂作一團,因為出人命而群情激憤,大罵“芳子”媽媽是魔女,害人不淺。叔叔也慌了,“芳子”媽媽沒有告訴自己芳子有這樣可怕的能力,芳子想衝出去為媽媽辯解,一個人卻掏出了槍對準了她的媽媽——最後全場除了躲起來的叔叔,沒一個存活的,年少的小女孩嘗到了殺戮的滋味。
最後她的叔叔知道自己出大事了,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芳子的能力,他怕芳子控制不住的時候會連他也……他徹夜不眠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騙芳子說,可以在一口井下面復活她的媽媽,芳子還小,信以為真,在芳子從井口往下看的時候,叔叔卻從后一推——
“你們也只有七天的時間了。”影片到此結束,又傳來了刺耳的聲音。
許若華決定出去要狠狠地嘴這家店的老闆,這個主題不是標了只是“微恐”的嗎?這段錄像是能播的嗎?連她都有點發抖了,旁邊的小女孩也在抖,一定也害怕極了。
旁邊的南佑疏只覺得空調好像有點低,她有點冷,姐姐好像也有點冷,還是早些解謎出去好了。
“姐姐,我們接下來應該要在這個房間裏找找別的線索,剛剛它說我們只有七天的時間,應該是跟我們要調查的有關了。”南佑疏觀察了一圈附近,見女人不說話,拍了拍女人微縮的背,自己去探索了,姐姐冷了,一定要快點才好。
許若華現在就是十分心情複雜,本來想用對講機威脅老闆是不是全然忘記了她的囑咐,再嚇她一下試試。結果對講機落在安全房了……而眼前這個小女孩,倒是比她靠譜。
隨着南佑疏將牆上的壁畫擺放好,壁櫥突然彈開,原來壁櫥裏面還有一個暗道,也算是大手筆製作的密室了,只不過暗道里正如其名,暗暗的,散發著零星的綠光。可惜綠光沒有一點照明的作用,只能增添詭異的氣氛。
本來南佑疏打算自己進去查探一番,再來接姐姐。但許若華突然把她護在了身後,聲音有些微顫:“裏面危險,不知道等下會不會有沒有很大的聲音,而且太黑了,又什麼事你也跑不動,你有哮喘,我來吧。”
隨後慢慢地靠着感覺試探着走進去,南佑疏同樣也不放心姐姐,在身後乖乖地跟着,時不時發出一點軟軟的聲音,這樣下來,許若華也不是特別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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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華在誰的面前都能飆戲,唯獨騙不到南佑疏。
多年後,南佑疏才知道,兩個人在密室“結婚”的表情都不是刻意演出來的,只是兩人一直都沒察覺……後來察覺了也覺得是自己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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