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擒拿(四)
清虛帶着莫游向北方逃離,行出里許,忽見前方一個魁梧道士背身而對,坐於一團白雲之上。
只看背影,清虛也認得出來,心叫不好,正想折身而逃,忽聽那道士開口道:“清虛師兄,別來無恙?”
清虛知他道法高強,自己想跑就沒那麼容易,怏怏回道:“蒼柏,你也是來捉我的?”
“不錯!”那道士轉過身來,仍舊坐於雲上。
莫游向他望去,見他一張方正臉蛋,濃眉大眼,威嚴滿面,鬍鬚稀疏發白,比師傅要年輕一些。
只聽蒼柏續道:“清虛師兄,掌門有令,你豈可違之?”
“我已不是清劍弟子,”清虛道,“你又不是不知。”
“南時風人在何處?”蒼柏問道。
“不知。”清虛將頭望天,不去理他。
“此人罪大惡極,你又何必一味維護?”蒼柏勸道,“你跟我回去,一切好說。”
“不去!”
蒼柏冷冷說道:“蒼柏既是執法首座,你包庇逆賊,不奉掌門號令,我可自行裁決!”
“隨你便!”清虛道,“今日早已撕破臉皮,再多一個,也是一樣。”
“你怎的不聽勸?”蒼柏一拍大腿,急道,“那惡賊是你大師兄,難道便不是我大師兄?那是過往之事,本來與你何干?偏偏累得自己也被逐出師門。這四十多年到處流浪,可好玩兒嗎?”
清虛笑道:“好玩得很。”
蒼柏乃是清劍門執法堂首座,為人正派,剛直不阿,素有威望。他自小與清虛交好,四十年不見,心裏其實多有挂念。只是此番奉了掌門號令,務必擒他回山,心裏總是五味陳雜。有心勸得清虛回去,自己作保,當可令其平安無事。但清虛頑固不已,倔脾氣四十年不變,心裏確實着急。
有些話,待修靜等人趕到,卻不便說。於是又道:“你跟我回去,我保你無事。”他以執法首座身份說出此話,已屬破例。
誰料清虛卻道:“你欠我的銀子,幾時才還?”
蒼柏愣了一愣,繼而老臉微微發紅,急道:“什麼當口,還說這些?你走是不走?”
“怎麼,想賴賬么?”清虛一本正經道,“你欠我五兩銀子,不記得了么?”
蒼柏見遠處彩光隱現,知道修靜等人已經趕來,只得說道:“你跟我回去,我還你十兩!”
“不去,”清虛將手一伸,“我只要你五兩,現在還來。”
“你怎的執迷不悟?”
“大師兄已然悔過,躲在遠遠地方,從不踏足中土,幹麼要這麼逼他?又有多大恩怨,如此難以放下?”清虛回道。
只聽身後有人冷冷說道:“有些事情,的確難以忘記;有些恩怨,此生不得不了!”
清虛回過頭去,見是修靜四人又已趕到,腳下所御,卻是半截殘劍。說話之人,正是清月。
四人一齊對蒼柏躬身行禮:“蒼柏師叔!”見莫游盯住自己腳下殘劍,一副忍俊不禁模樣,心裏都覺慚愧。
蒼柏向四人望去,見長劍折斷不說,有兩人腳也折了,卓成卻不知去處,怒道:“清虛,你好大本事!”座下白雲立散,現出一把青色巨劍。
莫游笑道:“你好大個屁,吹飛雲朵!”
蒼柏怒喝道:“這是何人?”
“小徒莫游。”清虛道,“他最不喜別人欠銀子不還。”
蒼柏面色一沉,站起身來:“好個清虛,擅自收徒,果真不把自己當清劍門人了。也罷也罷,萬事總有了結之日。”忽然大喝一聲:“佈陣!”
“是!”修靜四人應了,站住不同方位,御着殘劍飛速遊走,手中卻捉了各自拂塵,真氣包裹其上。
各色真氣隨人而動,在空中飛來舞去,紛繁繚繞。
清虛心道:“蒼柏你個老狐狸,也不打聲招呼,陣法已布,我如何逃脫?”叫道:“蒼柏,有本事單個來打,拖晚輩下水,好沒骨氣。”
蒼柏人雖正直,心思卻也通透,他自知單打獨鬥,萬萬不是清虛對手,是以一上來便擺出“天參紫微陣”,想他清虛便有天大本事,此番卻也插翅難逃。
天參紫微陣法,玄陽所創。以道法最為高深之人,立於紫微之位,余者可眾可寡,繞主位之人而動。敵若欲逃,眾人齊動,分守不同方位,始終將其圍於中央。陣法中人,進時同進,退時同退,某位受攻,旁者相救,真氣互補,可凝於一點而發,亦可虛實結合,令敵防不勝防。
此陣法與樞機陣法一道,被稱作清劍絕陣!
清虛自小演練此陣法,誰想今日反被其所困,心裏暗罵不休,卻是小心提防。他自然知曉,陣法既然催動,若要逃跑,直若妄想。不破此陣,今日無法離開。所幸陣中四人,有兩人被自己打傷,應變或有遲鈍,餘下兩人,之前損耗真氣,也不如平日厲害。
陣法威力,全賴佈陣之人道法所定,清虛存了希望,抬頭望去,只見蒼柏站定紫微之位,身形不動,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心想:“就這老傢伙難解決。”
忽聽蒼柏一聲令下,修靜四人身形一定,拂塵向空中虛甩,拋出四道真氣,聚於一點。蒼柏以手相指,朝下一點,真氣凝而成團,向清虛猛然擊來。
清虛大喝一聲,真氣護體,白光浮現,想他五人合力,不好抵擋,只得向旁閃避。他朝左一躍,五人身形齊動,依舊將他圍住。
只見修靜等四人繼而遊走,步履愈急,**陣陣光影,蒼柏憑空虛點,變出無數青色假人,也圍繞清虛而動。
莫游心裏着急:“怎麼又來了那麼多人?”只見青色假人手裏俱持長劍,個個都有蒼柏那麼高大,奔跑迅疾,在莫游眼裏,便只見青光縱躍,難見人形。
蒼柏又發一聲喊,無數青色光影向師徒二人衝來。莫游心裏慌張,抱住清虛大腿,不敢再看。
清虛雙手一張,在空中拉出兩道白色光幕,上面依稀閃現“道”字模樣。又聽清虛口中有聲,催動拂塵飛速旋轉,光幕之上,無數“道”字忽然向外彈射,既離光幕,道字愈大,最後足有人形大小,一個個擊向青色光影。
莫游偷偷一望,只見白青兩色相撞之時,化作一團團紅色火焰,燒亮整片夜空。光焰消失之時,**無數青煙,向上飄蕩。而蒼柏變出的無數青色假人,也都隨風飄散。
待煙霧散去,只見五人依舊將自己圍在陣中,只是臉上表情,多有驚訝。
“好個清虛,清劍道法,竟破十層!”蒼柏冷冷說道。
清虛不去理會,食指不住指點,帶動兩道光幕環繞其身,飛速旋轉。又伸出左手,向外虛推,光幕之上,白色“道”字開始變化顏色,青紅藍綠白紫等等,最後化作金色,忽而暴漲,忽而緊縮,時大時小,只待清虛一聲號令,便可脫身光幕,迅疾彈出。
“很好很好……”蒼柏點頭道,“如此……”忽地大聲叫道:“天參紫微,變幻無窮,凝結真氣,萬物可破!”手中拂塵向旁一甩,指向修靜,修靜亦向左甩,指向清月……五人以拂塵做引,將真氣貫通,只待蒼柏一聲令下,便可由任意一人擊出。
清虛臉色微變,知道此法厲害,若不先行出擊,只怕抵擋不住。於是雙手向外一推,無數金色“道”字向五人打去。
五人身形急動,不斷避開攻擊,方位卻是絲毫不亂。只聽蒼柏一聲大喝,修靜右手一張,化出無數冰刃,裹挾寒霜,向清虛射去。
此番攻勢,凝結五人真氣,確實非同小可,一個個金色道字被冰刃擊破,消於無形,冰刃卻似毫無損傷,續向不停旋轉的白色光幕戳來。
清虛催動真氣,光幕愈厚,更有彩光浮現,猛然向外鋪張,接住一支支冰刃。
莫游望去,只見冰刃插上光幕,卻不掉落,仍在用力向前猛戳。清虛雙手不住催發真氣,打在光幕之上,助其抵禦。
只聽蒼柏又叫一聲:“星辰聚頂!”
抬頭去看時,夜空中忽然閃現無數亮點,便似一顆顆璀璨明星,聚做一團光亮,忽向二人頭頂砸來。莫游見那顆顆星辰,愈來愈大,劈空而至,壓得自己呼吸都急促起來。心叫不好,急忙伸手擋住自己腦袋。
再看清虛時,見他誦個口訣,腳下拂塵忽然變大,其尾向西方直竄,隱入夜色之中。無數白絲亦是暴漲,向東方迅疾而出。於夜空中,更像一條白色銀河,耀眼奪目。又隨風輕擺,忽地變幻色彩,更如一道彩虹,飛架天際。
清虛手勢變化,莫游只聽西方傳來一陣悅耳聲音,忽感風勢猛烈,那彩虹繞上空中,不停旋轉,將整片夜空遮蓋。目光所及,俱是彩色光亮,美麗萬分。那顆顆星辰,砸向彩光,便如石沉大海,激起絲絲波紋,繼而無聲無息。
待星辰落盡,清虛大叫一聲,聚起真氣,直推道字光幕,只見金色道字噴薄而出,將無數冰刃擊得粉碎。
蒼柏眾人看得呆住,回過神來,急忙催動陣法,生怕清虛趁虛而逃。
蒼柏奇道:“靈機怎會在你手裏?”
“定是這老賊偷了師父法寶!”清月叫道。
蒼柏沉思片刻,喃喃自語:“好個清虛,好個清虛……”忽將拂塵擲下,換了腳下青色古劍在手,大聲誦念:“遑遑天雷,聲動九天,以劍引之,擋者披靡……”
修靜等人聽他此語,俱是一愣,心道:“果真要祭出此手?”卻聽蒼柏聲音越來越響,語聲堅定,只得聚精會神,同他一起喝念:“遑遑天雷,聲動九天……”
眾人聲音響徹天際,長久激蕩,不時**陣陣迴音,莫游只覺頭痛欲裂,急忙捂住耳朵。
便在這誦念聲中,夜空頓時烏雲密佈,繼而發出爆裂聲響,無數閃電橫劈夜幕,照得眾人面孔時明時暗。
清虛也是吃驚不小:“好你個蒼柏,賴定這銀子了嗎?”
他知道眾人將以真氣引動九天雷電,劈打自己。若說幾人道法,便聚在一起,使出天參紫微陣法,自己尚有脫身可能。但這九天雷電,乃是以真氣為引,憑藉天威,如何能擋?若讓這天雷劈中,不說莫遊人身全毀,自己一身真氣護體,也難免落得個真元潰散!
細細看去,見蒼柏長劍指天,眼神凌厲,直視自己。再看修靜,目光微有閃爍。心道:“蒼柏老狐狸,使些詭計,當我不知嗎?”
他看出五人凝結真氣於修靜一人,蒼柏實是做個模樣,真正引雷之人,卻是修靜。心裏知道,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這引雷天訣一出,天雷稍後即至。自己若要破解,當須制服引雷之人。但眾人布下天參紫微陣法,自己擊其一人,旁人皆救,若不使出十分力氣,如何得成?
倘若全力一擊,修靜性命不保,自己又於心何安?
心下躊躇,思索片刻,嘆道:“罷了罷了……”忽然將莫游向陣外拋出,又扔出一道白光,托住他身子。
自己卻立於拂塵之上,扯動兩道光幕,急速旋轉。
莫游被清虛拋出,腳下落空,心道不好,忽覺**一軟,落在一道白光之上,向下緩緩落去。他想到師傅或有不測,無奈自己有心無力,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朦朧中,只見清虛望向自己,亦是面容慘淡。不由脫口而出:“師傅……”
卻聽清虛一聲暴喝,無數彩光向四周激射而出,所至之處,風勢逼人。莫游落得越發快了,再想看時,忽覺眼前一片白光,腦海懵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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